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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匣子 ...

  •   钩吻,又名断肠草,入口则钩人候吻,故名钩吻,在久远的传说中,炎帝神农氏尝百草,最终,就是亡于此草。钩吻的师父当初给他起此名,便是有此意。
      逐鹿卫接管了刑部大牢,此时钩吻在牢内奄奄一息,逐鹿卫有了卫炤的命令,未伤及性命。
      有了逐鹿卫,他想死,他没法死,也不敢奢求能逃出中天。地牢门口传来脚步声,钩吻勉强抬头,他头疼得厉害,连带着眼神都迷糊了许多,看见一双黑色的鞋,摇摇晃晃鹿衣的下摆,卫炤没有佩剑的习惯,上辈子武功不过关不多用剑,这幅身躯也不常用剑,钩吻咬了咬嘴唇,笑了一下。

      “我昨天抓到的人,可不只你一个。”卫炤道。n
      钩吻有些惊诧地抬起头。
      卫炤伸出手晃了晃牢房中沉重的的铁索铁链:“你何必一直为你家主子瞒着。”他负着手走了几步:“宋国公的罪七七八八的也不少这一个。”
      “晏京里的人都知道宋国公已经在刑部下狱,你们又何必要去国公府一趟。那只有一个原因,有个东西,必须要你们去拿。”卫炤隔着牢房门瞧着里面那个身影,他盯了片刻,极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想让你将功折罪,留一条命,看来,你不愿意?”
      李青樟在一旁道:“一个人引开注意力还可以让另一个人得手,主意不错,但只派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我们青崖司了?”卫炤笑:“我会蠢到不留人在国公府?”
      刑部牢房潮湿昏暗,只有偶尔的几丝光芒,钩吻顿在那一动不动,良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是我们计算失误,我这条命,给你们吧。”
      张祜忍不住啧啧了几声:“你这条命多稀罕啊,说得好像我们青崖司什么都要。”

      正是好天,出了地大牢,眼见碧空如洗,一派祥和之态。李青樟道:“大人,那这个人怎么办?”
      “留下吧。”卫炤道,他翻身上马,拉紧缰绳:“我瞧他身法不错。”
      “让弟兄们沿着那什么......钩吻,把他走过的路,搜一遍。”
      “是!”李青樟抱拳。

      经过承平大街时,卫炤和李青樟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这辆马车装饰得不错,檐边上挂了一个主人的名牌,卫炤看去,看到了一个“江”字。
      “这是哪家的马车。”卫炤一时半会还没想起。
      李青樟驱马上前,在卫炤身旁道:“这是新入仕的大理寺少卿,江川江大人的车。”
      卫炤这才恍惚想起,淮阳江氏的旁支出了一天才少年,名川字泽冱,在淮阳才名斐然,于是江氏二房收其为义子,此前不久,淮阳郡守特荐其入朝,甚受皇帝青睐,受封大理寺少卿。
      李青樟的声音传过来:“对了,大人,这位大人的宅邸,就在大人伏宅的对面。”
      卫炤不知道自己几乎不回去的房子究竟算不算他的宅邸,伏宅对面的宅邸一直空着,这下倒终于有人了。
      正说着,江家的马车与卫炤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了,这时候江川刚寻到账本,从宋国公府出来,在回大理寺的路上,两队人马擦肩而过,过去之后,江川像是随意问起:“刚刚过去的是谁啊?”
      他问得随意,车夫也答得随意:“奴才见他们穿了鹿衣,应该是青崖司的大人们吧。”他又补充:“只是那位领头的大人气宇不凡,生得也好,怕是位大人物。”
      “哦?”江川的语气带了些笑意:“生得好?我倒好奇,是哪位大人物。”
      他叫了万晓岩一声,用还拎着酒杯的那只手掀开帘子,万晓岩对江川点点头:“大人,是那个人不错。”江川笑了,用另一只手摸出刚刚那个匣子:“你把这个给青崖司吧,然后把刚才的事跟他们说一下,不知道帮不帮得上忙。”
      万晓岩应声,伸手接过匣子。

      卫炤刚刚回到青崖司没多久,留守的人就递上来了一个匣子:“这是大理寺递过来的。”卫炤放下了手里的笔,去仔细地看那个匣子。
      万晓岩跟着那通报的逐鹿卫一起进来的,他行了礼,就把在宋国公府家的事说了一遍。等说完了,卫炤也恰好放下了匣子,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紧了万晓岩:“你家主人是谁?”卫炤刚刚才在路上见到这个人。
      万晓岩一动不动,很平静地答:“大理寺少卿江川,属下是江大人的近卫。”
      卫炤皮笑肉不笑道:“那谢谢你家大人的一番苦心了。”
      江川这一出手,可比大理寺那帮子人有能耐多了,卫炤看着万晓岩离去的背影,默默地盘点着,转头对张祜道:“那你亲自去大理寺一趟,复制一份账本,瞧瞧情况吧。”
      “是。”张祜领命退下。
      卫炤想了一会,又叫人把江川的案卷拿来,趁这会有时间,他预备好好翻一下,他潜意识里觉得,他似乎小瞧了这位淮扬才子。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位江才子在淮阳的确才名大——可惜劣迹也不少,被收为义子前住在旁屋的记载不多,但也看得出是一个名堂忒多的小娃娃,不是哪天摘了别人家的果子,就是哪天摸了别人家的鸡蛋,或是哪天揪了私塾夫子的胡子,过继到二房那边更是变本加厉,书房里让他做的功课从来不做完,想起了就写几笔,上学只是睡得稀里糊涂,笔都不拿。卫炤回想自己从前在书剑山度过的日子,默默地想,这位江才子的样子跟他有的一比。
      不过,到了重要的时刻,江才子的脑袋就从水缸变回了脑袋。

      张祜快晚饭的时候才回来,还不是空着手回来的,拿了一叠折子:“这是御史台收到的一些折子,说是对案子有帮助,让属下给大人。”
      卫炤接过来,随意地翻了翻,挑出了一份,把其余的拢在一边:“写这几封折子的人,你每个都派一些人去查一下盯着,再和账本对一下,单独的这份先扣下,等陛下有旨意了再开始。”
      他手里拿的单独一份,赫然有“越俎代庖”一句
      这时李青樟回来了:“大人,没找到。”
      “废物。”卫炤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他仿佛经过了北坊。”
      “是,那片住了一些有官职的大人们,属下也不敢随便搜查。”
      说的也是,只是钩吻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一位大人的宅子来藏,他想着,用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案几,“砰砰砰”极有韵律,他面无表情,倒生了一份唬人的气质,李青樟想起了从前关于逐鹿卫首尊的种种流言,伏大人的能力不用多说,性子也狠,什么都敢做,从前那卫大人就是死在他手下,据说下手时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卫炤盘算着北坊的人家,都是一些不太相干的人:“那位江大人怎么样?”
      李青樟回过神来,恭敬地道:“江大人入仕不久,且是从淮阳的,选择他的可能性不大吧。”
      是不大,卫炤知道自己对这位江大人有莫名的兴趣,那江川住在......住在伏宅对面!
      “你说,会不会在我家的宅子?”卫炤敲案几的动作一下子停住。
      灯下偏生一片黑,也许就是摸准了他不会去搜自己的宅子,才会把账本藏在他家,倒是好计算。

      卫炤站在伏宅门口,从前伏鹿就不常回来住,大多都睡在青崖司,换了他,来得就更少了,他憋了口气,还是敲敲门。
      管家明叔开的门,他年纪大了,须发灰白,脸上有了皱纹,眼珠也有些凹陷,说起来,卫炤已经一两个月没回来了,见他来,明叔高兴地迎上来,又看到他身后一大堆逐鹿卫,惊讶地张大了嘴:“我的亲娘诶,阿鹿这又是犯了什么病,把这些人往家里带。”
      明叔一直叫伏鹿阿鹿,他自从逐鹿的首领是伏廷时就在了,伏鹿是他看着伏廷养到身边然后长大的,对他来说,伏廷是恩公合该叫一声大人,伏鹿不过是个孩子。
      家里的仆役们不常见到主人,又听多了晏京城里头的言语,个个都像耗子见了猫似的不敢出声,只躲在后边都低着头,
      卫炤随便地解释下:“寻个东西。”他摆手:“仔仔细细地查一遍。”
      他问明叔:“昨晚这里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啊。”明叔有些奇怪,他又想起来什么:“好像有瓦片动来动去的声音,不过也正常,这片野猫多得是。”
      野猫?那可不是猫。
      卫炤知道自己想对了,钩吻在逃亡中还能有心智把账本藏到他家,也算是个人才,不过他来得急去的也急,应该也只是胡乱藏了一下,应该是能找到的。这时候,逐鹿卫的搜查已近尾声了,李青樟捧着一本薄薄的账本来到卫炤前:“大人,找到了。”
      这本账本也是红色封面,只不过磨损的没有前三本厉害,也薄了很多,卫炤翻开几页扫了一下,发现记载的名字都是前年,也就是乾行九年入仕的官员,他笑了一下,道:“青樟,走密折,直接把这本发到陛下那。”

      江川在自家的宅子的屋顶上,能看到对门伏宅的火光,不用想,肯定是青崖司的那帮人。他瞧着他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轻笑一声,喝了一口酒。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景了,江川多年前,也见过一次相似的景象。
      不过,那次逐鹿卫不是去寻东西的。
      “好久不见,伏大人。”他喃喃,从贴身的衣襟里摸出一枚银雕香囊,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等到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皇帝秦玄把三本账本当着众大臣的面,直接摔在昭英殿的地上:“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谁来解释一下!”他瞪着殿下众人:“你们一个个的,胆子够大的啊!”他还觉得不解气,直接把手边的杯子用力砸在地上。
      秦玄年过四十,身姿都有些老气,即便他费心保养,养生的东西变了花似的吃,也抵挡不过汹涌的时间。
      玉杯破碎,砸在坚硬的地上,声响很大,七分八裂。众大臣一惊,齐齐跪下来;“陛下息怒。”
      “息怒?息什么怒!”皇帝还在气头上,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冠冕上的珠子摇摇摆摆,互相撞在一起,发出杂乱的声响:“该罚的人,你们给朕听好了,一个都不许放过!”
      三司使那三位大人站出来,道:“是。”
      下朝后,卫炤被留下来,皇帝紧盯着他好一会,才说:“昨天伏卿送过来的东西,朕知道伏卿的意思,既然你发现了这件事,那就交给你。”卫炤应声。
      “对了,朕再给伏卿派一个帮手。”皇帝招了招手,殿外响起脚步声,卫炤也顺着看过去,来人正是江川,他有些懒洋洋的,腰间配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看上去不过及冠不久,一副好容貌,身量很高,伏鹿这个身体不算矮了,等江川走到卫炤旁边时,卫炤发现他竟然比这副身躯还高上一截。
      “伏卿认识吧。”皇帝用的肯定的语气。
      卫炤反应过来,这时江川已经向他行礼:“早听说过伏大人威名,今日才得以相见。”他露出一个能有多真挚就有多真挚的笑容,卫炤见那笑容,一时有些恍然,他觉得自己眼睛好像坏了,他居然看出了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江卿找到了那些账本,立下大功,看来,是个有能耐的,这次调查中正关定品案,就让他助伏卿一臂之力吧。”皇帝对卫炤说。
      江川很有礼貌地拱了拱手,卫炤不好说什么,也只好应下。
      出了昭英殿,在下台阶的时候,两人久久的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江川主动挑起话题:“以后一起共事,伏大人多多担待,下官年纪小,见识薄。”
      卫炤:“......”看你那案卷,谁会信你见识薄啊。他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极有礼貌地回:“江大人谦虚了。”
      “那以后下官会常去青崖司的。”江川笑嘻嘻,他的眼神一直在卫炤身上打转,流露些浪荡子的神气来,活像在问浮生沤里头的姑娘似的。
      “恭候大驾。”卫炤面无表情,他想尽快结束聊天,忍住,不能打人,他对自己说。
      江川又补了一句:“下官有幸和伏大人住对门,伏大人要是有时间,也多来江府转转呗。”
      “......”得,这下姓江的成了浮生沤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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