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鱼过河泣》挺木牙交

5、红薯饼

　　这天宋国公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之后的一系列工序基本和青崖司关系不大，卫炤想起了很久没回去的伏宅。这已经是他重生的第二年了，现在想来，仿佛前世作为卫炤所经历过的一切事都是一场梦，但这场梦是那样的清晰，他甚至记得许许多多的细节。
　　伏宅的管家明叔是一个很慈祥的中年人，有时青崖司的事情不太忙，卫炤就会回伏宅休息一阵子。这次恐怕没有多久，后头的一个案子就压在他头上了，想起这件案子，又想起那个姓江的，他有些头疼，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他不愿和那个姓江的合作。
　　卫炤在青崖司交代给李青樟和张祜一些收尾的事，就悠悠闲闲地荡回伏宅。
　　明叔瞧见卫炤的时候，卫炤正拿着一包炸的红薯饼吃得津津有味，这是他刚刚在街上买的，香飘万里引得他肚子里的馋虫都要从肚子里爬出来，然后一把扑到那锅热腾腾的油里去。
　　“我的大人哟，快别吃了，一会晚饭就该好了。”明叔一把夺下卫炤手里吃了一大半的红薯饼。
　　卫炤拍拍手，不满地撇嘴，然后慢腾腾地走开了。

　　等躺到床上，卫炤又后悔了，由于红薯饼吃得多，晚饭他其实没吃多少，现下又有些饿了，他想起白天没吃完的那一小包红薯饼，他后悔没问明叔把它放在哪了，会是在厨房吗？他又想，就算是在那也不好吃，都冷了，但转念一想，就算是冷的他还是很想吃。
　　卫炤开始盘算厨房里会不会还有点吃的，如果没有，他想，现在这个时辰还有哪些铺子还开着门。
　　卫炤在床上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结了很久，直到敲门声将他拉出来。
　　敲门声响的很及时，卫炤的胡思乱想被迫停住，他在原地木着眼神呆了一会，才下床去看门。是明叔，他托了一碟茶点和一碗小米粥，带着一副要知如此的表情，絮絮叨叨地说了他好久，卫炤像是闻见鱼腥气的猫，什么絮叨都没听见，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下子扑过去，给明叔一个大大的拥抱，再狼吞虎咽的干完那些吃食——幸好他还记得自己披着伏鹿的皮，硬生生地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丢出去。
　　卫炤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慢慢走过去，再慢吞吞地接下那些吃食，等明叔走了，他皱着眉头，还是决定抛掉伏鹿的皮，嗅着香喷喷的点心味道，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吃完了。

　　第二天叫起他的还是敲门声，因为这副身体主人以前的老习惯，卫炤每天都醒的很早，但是醒得早不代表起得早，只要没有事，他就喜欢瘫在床上等着事情来找他——当然，总是会有事情来找他的，譬如今天。
　　卫炤还带着些起床气，虽然敲门声如雷响，他还是不急不慢地洗漱，看样子要把敲门的人急死，明叔被敲门声都激的有些急，催促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总是用急切的眼神去催卫炤。卫炤说过，只要没有他，谁敲门都不许放进来，他只能又急又无奈地等着卫炤。
　　明叔打开门，卫炤边走进边气呼呼地说：“谁啊，这么一大........江大人？”刚起来，脑子昏沉，便把以前的性子都带出来了。
　　门外是江川，他表情还很平静，一点也瞧不出刚刚用了大力气砸了一早上门，卫炤透过他，还能看见对面江府的大门。见了卫炤，江川露出笑：“下官听说伏大人回府了，作为新邻居，下官特地前来拜访。”
　　卫炤：“......”拜访就拜访呗，用得着这么一大早来，还敲了这么久的门，又不是不让你来......嗯，好吧，的确不太想让你来。
　　明叔就开始喜笑颜开地迎客了，这伏宅万年没客，连主人都很少在家：“江大人快进来吧，外头风大。”他眼睛尖，看到江川提的包裹：“江大人这是带了什么东西？”
　　“噢。”江川摆了摆手里的小包裹：“这是下官路上买的炸的红薯饼，一点小玩意儿，希望伏大人不要嫌弃。”
　　“......”拜托你就住在对门好吧，哪来的路上。
　　明叔抢先把包裹拿过来，招呼着江川进门：“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他转头有些责怪的意思说卫炤：“难得来一个客人，把你那个不理人的脸收起来成吗？”他又像江川露出一个巨大的笑脸：“真是巧，昨天我家大人就吃了好大一包这个红薯饼，他可喜欢了。”
　　“是吗？”江川毫无顾忌地笑着。
　　卫炤在心里默默地反驳：“那包红薯饼，我明明没吃完好吧，睁眼说瞎话。”
　　明叔都已经把江川迎进去了，只有卫炤一个人站在没有关上的大门前，秋风呼呼地吹，把那两个人笑言笑语的聊天声送到卫炤的耳朵里。
　　？？
　　咋回事？他不是这的主人吗？怎么搞得他像是外人一样？那姓江的的确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也没必要这样吧？
　　他“嘭”的一声摔上了门，明叔扭头叫道：“轻点！阿鹿你这坏脾气能不能改改？！”
　　？？卫炤无可奈何，好，我认输，他转头就看见那姓江的不知收敛的笑：“阿鹿？！”

　　趁着明叔去准备吃食，江川瘫在椅子上，仿佛在自家一般舒舒服服，就着刚上来的茶水小口小口地抿：“这茶不错，不愧是伏大人家。”
　　你咋回事？真以为这里是你家呢？！卫炤又在心里吐槽，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已经是老茶，自来熟呢？江大人？”
　　江川面不改色：“伏大人，你的茶很好喝。”
　　“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卫炤问，那一包红薯饼就被明叔放在他身边的案几上，在他的眼下发散出诱人的香气，诱得他开始分泌口津，他没忍住，伸手摸了一块往嘴里塞。
　　“伏大人想得忒多了，在下只是过来串串门，为之后的合作打下坚实基础。”江川义正辞言。
　　呵呵。卫炤毫不留情地反驳：“我合作的人多了去了，串门的倒只有江大人你一个。”
　　“真的吗？”江川好像听到了一个极大的好消息一样，眼睛亮晶晶的。
　　卫炤回想了刚刚说的话，没说什么特别的啊。“这人靠谱吗？”卫炤开始怀疑那位陛下的眼光。

　　江川和明叔唠嗑了一个早上，那两人相谈甚欢，卫炤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啃那包红薯饼，慢慢地，那包红薯饼就见了底，他仿佛没吃够似的舔了舔嘴唇，把旁边的那杯茶一口喝完，再整理了一下衣服。
　　那边也聊的差不多了，江川起身准备告辞，明叔想到什么似的，边往厨房走边说：“——唉，等等——”
　　江川瞧见卫炤盯着那包红薯饼，笑着说：“伏大人要是喜欢，在下明天再给大人包一个更大的。”
　　你以为逗小孩子呢？好歹这副身体也是青崖司逐鹿卫的首尊，在民间，简直成了狠戾的化身，他实在不明白江川到底在想些什么。
　　江川突然俯下身来，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的脸在卫炤的眼前猛的放大，两人呼吸交错，嘴唇似触未触，卫炤感觉温热的气息环绕在他的嘴边，他没想到江川会来这么一出，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都没有和人靠这么近过，卫炤一下愣住了。
　　江川没有靠更近，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居然还不怕死地伸手摸了一把卫炤的脸。
　　？？！
　　干什么呢姓江的！
　　这时候明叔的脚步声传过来，江川的脸倏地拉开，他站得很直，挂着温和的笑，卫炤捏紧了拳头，要不是明叔还在这，要不是姓江的这身份，他简直想把江川捶爆。
　　江川乐颠颠地提着那包茶叶准备走了，临走还扭头：“大人——”
　　“还有什么事？”卫炤咬牙切齿。
　　“很好闻哦。”江川加了一句，转头就迅速走掉了。
　　很好闻？什么很好闻？联系到刚刚发生的一幕，卫炤脸都要绿了，好闻？！好闻你个头啊。
　　明叔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就见他家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啪嗒”一声，卫炤手里的那只茶杯被他捏碎了。

　　江川心情很好地回到了江府，还哼着小曲，他用从明叔那拿的茶叶煮了一壶茶，转身就瘫在了踏上，随意地翻着一些关于乾行九年中正关定品的案卷，还有一份他从青崖司那拿的名单的复件。
　　结果看了没多久就有一个白色的小影子把合上的窗子撞开了，连糊窗纸都“嘭”一声破了一个洞，江川一惊，转而就反应过来，他舔了舔后槽牙：“小崽子，我一定要把你炖了才好！”
　　撞进来的是江川常用的信鸽，也许刚开始是有名字的，但由于江川老是叫它小崽子，就都只记得这个称呼了。只是这个小崽子虽然速度快，可是架不住脑子笨，老是晕头转向的，不知道撞了多少扇窗子，弄坏了多少张糊窗纸。
　　这会虽然落了地，愣是在地上晕晕乎乎自转了好几圈才勉强找到江川的方向，磕磕绊绊地走过去。
　　江川恶狠狠地瞪了小崽子一眼，才展开那张信笺。
　　是苏源写来的，苏源是现在朝中尚书令苏言的小儿子，自小也是被养在老家淮阳，后来去了江南柳州做刺史，江川看着看着，皱起眉头，江南仿佛不太平了。
　　他提笔写了一封回信，绑在小崽子的腿上，拍拍小崽子的头：“给我走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