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菜鸡的奇幻冒险》落地成茄盒

76、星坠于野1

　　总有一些事情是玄戈料不到的。
　　魔族的大量异变算是一件，三日前他已派岚相带队离开光明野，探查魔域的其他区域是否有变；但类似的事件在过去几千年间也有过六七次，极有可能像以往一样一无所获。
　　而另一件……看着钻在小花坛后面的两个孩子，时不时探出头，观察小广场的状况，玄戈不禁开口：
　　“令洙，令逡，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得知两个孩子发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棕毛小妖，这几天都在离火殿附近晃悠，看起来很像绘本里说的的竹鼠妖怪，玄戈大概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绘本是如采在令逡小时候送来的玩具。和那些辟邪布偶、圆角积木一样，如采吸取了令洙那时候的经验教训，亲自选了材料、画了图纸，委托城中的匠人做出了一批辟邪幼崽弄不坏的玩具。这些玩具陪伴了令逡未能化形的整个阶段，有些至今还是她的宝物。讲竹鼠故事的硬纸板绘本就是她最喜欢的一样。
　　玄戈曾经翻过那本绘本，相比新颖的外型、奇异的画风，故事的核心倒是十分传统。通过一个猎食者选择食物的故事点明弱肉强食的道理，与辟邪这一强者为王的种族也甚是合宜。他不介意孩子们阅读这样的故事，但为了还原故事欺负小妖，却是不妥。
　　弱者任人宰割，但这不意味着强者就可以为所欲为。
　　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眉来眼去的小动作，玄戈可以肯定，主意是令逡出的，看见新奇事物没多想就凑了上去，也不管是否应该。令洙拿她向来没有办法，于是做了同伙。
　　一个不明事理，一个意志不坚，换做是他的部下，玄戈定会出言训诫，但……令洙和令逡还是孩子，最大的不过二十多岁。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培养性情，磨炼意志，长成出色的辟邪族战士。
　　“你们两个不要乱跑，近日城内事务繁杂，侍卫顾及不到你们。去找你们母妃。”他吩咐道。
　　“还有，那不是竹鼠，而是黄金飞天鼠。”
　　至于黄金飞天鼠是什么妖，令洙应该知道怎么查。
　　玄戈有时会觉得，令逡是被过分地宠溺才会变得如此任性。因为小时候性格内敛、畏惧生人，发育也比令洙要慢，看着瘦瘦小小的，十分可怜，无论是令洙、霓商还是后来照顾她的那些女官，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这在玄戈看来不是一个正确的培养方式。他说不过霓商，也很难撼动她手下的女官，最后只能从令洙身上下手。
　　于是他教育令洙，要他做一个合格的兄长，不仅要以身作则，把自己的每样事情做好；还要给予妹妹充分的关心和爱护，并在对方做的不对时及时指正——重点在最后一句。
　　令洙问他：“要是妹妹不听我的怎么办？我总不能和她打吧。”
　　他说：“那你就以理服人，把道理讲给她听。”
　　然而事实证明，这句话既苍白又无力，与那些书本上的空洞教条无异。没有一天做过兄长的他，拿自己的弟弟都没有办法，更不可能告诉孩子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兄长。
　　可惜……他没有时间了。
　　当晴雪姑娘来到离火殿前，诊断他只剩两日光景时，玄戈十分平静地向对方表达感谢。如今已是始祖魔来袭后的第十年。这些年来，对方为自己几番奔波，更是滞留在天鹿城十年之久。十年对辟邪来说不算什么，对寿数悠久的灵女也不算什么，可对一个已经过了九百多年、此生惟愿与心爱之人相守的女子来说，却是十分珍贵。
　　“在那之后，晴雪姑娘当可回人界完成你的心愿。”
　　留下这么一句，玄戈走进了离火殿。
　　在其他和王位之间选择了后者，这种说法，玄戈并不认同。在他看来，从来都没有这样的选择，他也没有为这个王位舍弃过什么。在位期间，他选择了自己的妻子，与霓商有了令洙和令逡两个孩子；扫清长老会这一障碍，收回王权，培养属于自己的新一代势力。庇护了这座城池差不多三百年，相比先前的辟邪王或许时间短了些，但玄戈问心无愧。
　　至于说北洛……从未得到过，自然谈不上失去。
　　几次感应到对方的危难，玄戈不是没想过去常世查看弟弟的情况，可终究制止了自己的冲动。去了又能如何？无论作为王还是兄长，他都不可能带北洛回来，因双子互噬引起城中大乱。何况他的妖力比长在常世的对方强过太多，很有可能连互噬都谈不上，就……
　　摇了摇头，玄戈心道：那时他想着分散两界对彼此都好，如今却是正好相反。想必在他死后，北洛能吞噬自己残余的力量。
　　羽林回来得十分及时，让他能在死前见到自小分离的弟弟，也让他能放心交出辟邪王的责任。魔族异变或许会给天鹿城增加不少压力，但他相信，有王妃主持大局，有他几位心腹帮持，北洛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王——即使他现在还不愿意。
　　他会让弟弟答应，玄戈心道。来到关对方的房间门前。
　　抬手正欲解开门上的结界，玄戈意外听见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这是他没有料到的第三件事。隔着门板，他能认出北洛的声音，而另一个鬼哭狼嚎的女声——
　　有人进入了这间房间。
　　玄戈不禁皱眉。
　　结界完好无损，与他离开前的样子毫厘不爽，可见那人并非破坏结界而入。但他的结界范围涵盖了整个房间，就算辟邪王族裂空进去也会撕裂结界，不可能有人在结界完好的情况下进去。
　　除非她用了别的办法，或者她知道怎么复原结界……
　　走进殿内，玄戈看见他赖在地上好几天不起来的弟弟站了起来，重心侧移，似乎想要离开站立的位置，却被腿部的一坨东西拖住，动弹不得。光线穿过彩色琉璃，正好照到那张忍无可忍的脸上。未等他开口，北洛先喊了出来：
　　“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是玄戈！你给我放开！！”
　　“王上，您不能放弃治疗啊王上！您都弱成这个样子了您还说不是！！我差一点都没感知到您的妖力——”
　　“听不懂人话是吧！？我说了，放、手！！”
　　“这是……”玄戈迟疑。
　　抱着北洛大腿哀嚎的毫无疑问是一个女人，衣服头发皆为深色，被阴影染成了浓黑的一团，很难辨认她的身形。从玄戈的角度看不到对方的脸，也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和灵力，但他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既然喊着“王上”，应该是他手下的辟邪。可是有哪个部下能进入这间房？玄戈想不出来。
　　察觉到玄戈的存在，北洛立刻把怒气对准了他：“你手下都怎么回事！？一个个不听人说话，进来就一顿炮仗似的，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三句里两句都在说他妖力微弱，虽然她口头上说的是玄戈，但还是让人很不爽！
　　北洛没好气道：“喂，玄戈已经在那里了！你不会现在还认不出你的王上吧！？”
　　哭嚎的女人停了下来，抬起头，慢慢看向门口。玄戈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和他妻子眉目相似，但他不可能认错的脸。
　　“……如采？”
　　“姐夫……”如采怔怔地看着他。她的模样相比以前变化极大，头发由法术变为黑色，身着宽松的外族服饰，一身风尘还未洗去。双眼愣怔，眼眶下的乌青很是明显，看起来十分疲惫。
　　就在玄戈想问对方何时归来，如采像是发现了什么，飞快地抓住北洛的大腿，一只手臂紧紧抱了上去。不给北洛和他反应的时间，她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
　　“妖力怎么弱成这样了啊姐夫！！你这——还不如他呢！！姐夫！你可不能放弃治疗啊——！！！”
　　玄戈：“……”
　　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直白地说他弱。
　　围观的北洛表示呵呵。
　　——以及，放开他的腿！！
　　如采回来的时间其实也就比玄戈晚一点点。从还没离开的近卫队口中得知玄戈的去向，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她迅速裂空到了离火殿，进到里面，一间一间搜了起来。
　　在她往天鹿城赶的时候，魔族异变就已经开始了。如采差点要疯。她很怕自己晚了，刚回到城里就听到丧钟，或者别的辟邪告诉她，王上尸体都没了，那她绝对会疯！她辛苦十年，绝不是为了这样的结局。
　　从那些战士口中得知玄戈还活着，如采的心放下大半；而在结界里看见北洛的身影，她几乎是喜极而泣。既然北洛还被关在离火殿，那就说明距离玄戈的死期还有一段时间。心绪激动之下，如采装作没认出对方，直接抱上去哀嚎。就算被说失态也无所谓了，不这么做，她觉得自己可能更失态。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玄戈出现的时候，如采能感到自己的哀嚎声逐渐变得情深意切起来。她以前不知道自己的妖力和对方有多大差距，但是如今，她可以明确地表示，玄戈的妖力已经不及她。而她刚刚长途跋涉回来，路上用了不少妖力。寻常辟邪或许察觉不出什么，但在对魔气也十分了解的她看来，玄戈已经是半只脚迈进棺材——虽然辟邪不用棺材。
　　她要是再慢一步、再晚一点，她在路上自己吓自己的那些都会变为现实。这真是让她半点高兴不起来。
　　至于说北洛……这么说吧，她刚才对北洛嚎的都是真心话。她是真的有点感知不到北洛的妖力……
　　当然有可能是她的问题，如采想：刚被魔气熏到差点智障，如今智力水平没有问题，感知能力暂时有些失灵也很正常。
　　哦？心魔表示怀疑：你确定吗？
　　如采：当然——
　　心魔：我是说智力。
　　如采：……
　　“既然回来，就去和你姐姐报一声平安。”玄戈开口道，“我和北洛还有事情要谈，你先退下。”
　　“不，姐夫，我有事情要跟你说！我找到龙血草了！！”如采急忙道，“请您快叫晴雪姑娘过来，我找到龙血草了！晴雪在哪！？”
　　玄戈有些意外地看向对方，心里还在为龙血草的消息感到惊讶。如采却不等他开口便跑了出去，一边喊着一边跑出了殿门。
　　北洛最先反应过来，嗤笑一声，重新坐回地上。“看来没我什么事了。”
　　不，玄戈心道。恐怕王位还是要落到你头上。
　　龙血草的效用是有限的。他不认为龙血草就能救回一个濒临死亡、只剩两天生命的妖。风晴雪亦然。被强拉进离火殿内，灵女还在犹豫如何委婉地告诉对方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就被直接塞了一株青绿色的植株，上面还带着充盈的灵气。
　　“这……确实是龙血草。而且很完整。”晴雪点头，缓缓道：“如果早些天带回应当对辟邪王有用，可是现在……”
　　“除了龙血草我还有别的！”如采飞快地打断对方，将一个其貌不扬的袋子递给对方，语速极快地说：“晴雪你先看看，你仔细看看，我还找了许多别的草药，还有祛除魔气的办法！龙血草是误打误撞得的，这些、这些肯定有派的上用场的！！”
　　见如采充满希冀地望着她，晴雪不忍出言打击，接过了对方递来的袋子。可是一打开，她便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无他，实在是草药太多了。袋子里装的还是袋子，然后才是草药。
　　定睛再看，珍贵的药材只是少数，里面的多数草药在魔域或是人界都不算稀有，甚至路边都能见到。难得的是方子，有些配方晴雪从未见过，乍眼一看以为是胡言，认真思索，发现在药理上竟行得通。还有祛除魔气的术法……
　　“我，我得认真看看……”晴雪道，语气不再向往常一般淡然，“所有的都在这里吗？”
　　“都在这儿！”如采道，掩饰不住的激动。
　　也不管旁边的兄弟俩怎么想，两个女子提着袋子嘀咕了起来。就像现代一人得病、他的家人都会成为这方面的专家，十年时间足够如采丰富她的医药学知识，说起怎么解决玄戈问题的办法头头是道——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实际操作上。而作为行医经验丰富的幽都灵女，风晴雪也能对她的方案进行大致的判断。哪些能用于辟邪王的情况，哪些不能，或者要进行多少剂量上的改动……
　　眼见两人越说越投契，北洛面上不在意，耳朵却竖了起来。恰巧被玄戈看到，想了想，没有说话。
　　终于，在如采兴奋的目光下，晴雪慎重地开口了：“辟邪王，我想……或许，还能有办法治疗你身上的伤。用上这里面的草药、龙血草……还有先前的丹药。”
　　“那正好。”北洛率先接道，脸上难得露出轻松的神色。“你在魔域继续做你的辟邪王，我回人界。也用不着接你那劳什子的王位。”
　　“不，恐怕……”晴雪看向玄戈，欲言又止。
　　玄戈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方法需要我不再动用血脉之力，沉睡百年。晴雪姑娘可是这个意思？”
　　灵女轻轻点头。北洛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