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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剧情开始之前24 ...

  •   很多年以后,回忆起自己成年猎仪时发生的事情,如采都想以头抢地。
      作为一个拥有不知道多少世记忆的穿越者,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做那些小年轻才会做的蠢事。像是中二黑化闹离家出走,因为一时意气而与队友相斗,迷失在力量中下手不知轻重,乃至怀抱杀心重创队友什么的,应该统统和自己扯不上关系。
      然后她就跟二柱子附体似的,把这些事一个不落做了个遍。
      如采:……靠。脸好痛。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三个自然不可能继续没心没肺地寻找魔之骸。大致处理了伤口之后,如采决定折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天鹿城,好让对方尽快得到进一步的治疗。一心只想打道回府的她根本顾不上自己身怀魔气的事。要不是羽林出言提醒,她不会发现自己身上的魔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消散。
      或许是和岚相对打的时候用完了吧。这么猜测着,如采便没有深思下去。
      然而在刚走出树林的时候,羽林的伤势就开始恶化。额头发烫,出现伤口感染的症状,后来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他们的药品所剩不多,重新包扎也无济于事,附近又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由不得他们慢慢往回走。又是疾行又是裂空,紧赶慢赶,三只辟邪终于在几日后遇到了一支出来巡查的辟邪队伍。
      在见到同族的那一刻,如采说不清自己内心是欣喜多一些,还是解脱多一些。像是在茫茫黑夜中终于看到一丝曙光。还没来得及高兴,她便无力地倒在地上。
      等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霓商就坐在床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你终于醒了。”
      “我……”如采怔怔地看向霓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睡了多久?”
      “眼下已是你回城后的第十五天。”霓商轻声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如采摇头:“他们呢?”
      自己妹妹的意思霓商是知道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他们两个没事。倒是你的状况比较严重,妖力消耗过度,一时半刻——”
      “他们呢?”如采执拗地问。
      “如采……”霓商无奈地摇头。
      见对方无意回答,如采作势就要起来。然而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没撑起上半身就重新倒在了床上。
      “唔!”她忍不住发出吃痛的声音。
      “不要动,如采!你的妖力还没有恢复,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你放心,他们两个真的没事!”见如采还想起身,霓商叹了口气,只得对她说:
      “你们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如采动作一顿。随后泄了气似的放松下来,闭眼苦笑。
      “是吗。”
      你们都知道了啊。
      然而霓商听到的版本与实情并不相符:争斗的双方由她和岚相变成了岚相和羽林,起因也变得与她无关。在遇到“带领诸多魔族的大天魔”后,如采和两位小伙伴被敌人分开,各自迎战。岚相和羽林合力消灭了天魔,却因为战后一时松懈,不慎着了心魔的道。“终于从下等魔群中脱身”的如采匆匆赶来,将躲在暗处的心魔斩杀,充当了一个没能及时阻止同族相残、但也没让悲剧彻底发生的英雄角色。仿佛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故事。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如采心情复杂地问。
      “是羽林醒来后自己说的。”霓商不知道背后的猫腻,简单回答道。“他还托人转告我,让你不要太过内疚,安心休养。”
      羽林啊……如采思忖:像是那家伙做的事。一个合情合理又能和所有证据吻合的谎言,无伤大雅,却掩盖了所有关键的冲突。得知这样的“真相”,谁也不会怪罪做出这些事的他们,甚至还会对她抱有同情和理解。
      还有精力编织这样的谎言,看来羽林确实没有事。
      只是,这到底不是真的。
      “岚相没有说什么吗?”如采问。
      “他和你一样,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你们刚回来的时候,他甚至把你妖力枯竭陷入昏迷的事也归到自己头上。这几日来过几回,却……”霓商微微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在你现在醒了,我想,他心里也该好受一些。”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如采苦笑,“明明是我……”无理取闹,任性妄为。
      仗着妖力充沛频繁裂空也好,以为自己是异类大发脾气也罢,都是她根据自己的意志所做出的事,不能怪罪到任何人头上。就像岚相说的那样,是她太任性了。
      所以……怎么会是岚相的错?
      “你不要想太多了。”霓商伸手为她掖好被子,像是安抚幼童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思虑最是费神,你现在该做的就是放空大脑,好好休息。”
      “我……”
      “有什么事就叫我。我这几天向慈幼坊告了假,就在家里,哪也不去。”
      “好。”如采应声,随后感觉有些不对。“母亲呢?”
      “她……已经离开了天鹿城。”霓商有些为难地说。见如采脸色一变,连忙补充道:“不是因为你,如采,不要多想!母亲早有离开的打算,只是一直放心不下你我,才一直留在城中,本想等你成年以后再离开。所以……”
      在她提前一年溜出去猎仪的情况下,母亲的行程也提前了一年吗?
      “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件事——”
      “我知道了。”如采低声应道,在霓商担忧的目光下闭上了双眼。
      “我会好好休息的。”
      妖力枯竭的感觉并不好受。明明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整个妖却跟废了一样瘫倒在床,动一下手指都费劲。换做任何一个人,在习惯了体内充沛的力量后骤然失去,并且听说自己以后也许无法恢复到原有的妖力水平,恐怕都会心态爆炸。
      但奇异的是,如采身为当事人可说是心如止水,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包括妖力可能恢复不了的事,也包括自己行为所造成的后果。
      恢复不了就恢复不了吧,她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许是如今的一切和前世相比不值一提,又或许是前十五天中她已经在梦里设想过最糟的可能,从霓商口中得知现状的那一刻,她一点都不难过,甚至连愧疚都很少,只是发自内心地想:
      这样就好了。
      做了那许多事以后,她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所以……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然而这种平和的心态没能保持很长时间。在妖力稍稍恢复一些后,如采得到霓商的准许,终于踏出了家门。她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地去瞅一眼羽林,看看对方的伤怎么样了,再说一句对不起,结果在街上没走几步就遇上了熟人。
      然后她知道了,他们猎仪的事在城里引起多大的轰动。
      成年猎仪中斩杀天魔一只,包括高阶心魔在内的大魔两只,还有无数真魔和下等魔,这样的成绩即使是三人共同完成也极为显眼。往前数,能与之相比的恐怕只有当今的辟邪王玄戈,但那是天花板中的天花板。因此即使他们回城时颇为狼狈,也不影响族民的夸赞敬佩;如今快一个月过去了,大家还在津津乐道这件事。
      如采有些纳闷:“可大天魔跟我没有关系啊?”
      一位吃瓜群众热情地拍她的背道:“心魔总是你杀的吧?别再谦虚了,如采,我们都听说了。要是没有你,羽林和岚相那两个家伙还回不来呢!”
      “这……”
      虽然心魔确实是她独自杀死的没错,带小伙伴一路裂空回来的也确实是她没错,可这些人的意思显然和她想的不一样。再联想一下霓商之前听说的版本……如采微妙地有些心虚。
      请问该怎样让不明所以的路人相信自己不是在谦虚……?
      其他辟邪可不知道她心里这些想法。在他们毫不吝啬的吹捧下,这份心虚很快就转变成了五味杂陈,继而变得无以名状。如采这才发现,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而是张冠李戴,被别人以自己没做过的事夸到天上去。听他们吹得天花乱坠,她完全笑不出来。
      你们这是在说谁??
      更要命的是,羽林的谎言编的似是而非,她连反驳都没法反驳。刚想说什么,别人就问:大天魔是岚相和羽林杀的是吧?是。心魔是你杀的吧?是。他们两个是你救的吧?不,我没有!嗯,我们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但我们还是要吹你。
      看着身旁的白色墙壁,如采突然就有一种想要撞上去的冲动。
      她还是死一死好了!!
      “嗯?这不是如采吗!”
      旁边传来熟悉的男声,如采保持着双手撑墙的姿势,缓慢地转过头。
      果然,她没听错,是造成如今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
      “我听说你妖力抽调过度,差点成了辟邪干。你这是……还没恢复好?”羽林小心翼翼问。
      想到自己刚刚遭受的良心攻击,如采忍不住迁怒:“你才辟邪干,你全家都辟邪干!我早好了!”
      “好好好,是我说错。你不是辟邪干,我是。”羽林赔笑。随后感慨道:“不过,看你这么有生气,想来没什么事,我也放心了。”
      如采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究竟有多幼稚,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那什么,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肩上的绷带还不让拆。”羽林语气轻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年辟邪有妖力护体,只要不是太重的伤,基本都能自愈。不用担心我啦。”
      如采摇头:那哪是什么小伤?岚相造成的贯通伤不说,她后来想明白了,羽林的伤势之所以会恶化,和她剑气中夹杂的魔气脱不了干系。而且当时那个情况,对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阻止他们两个相斗,在受伤前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差点就害死了对方。可是在这之后,羽林非但没有怪她,还不计前嫌为她掩盖事实,甚至抹黑自己的形象……
      “羽林。”
      “嗯?”
      “谢谢你。”
      羽林笑了:“谢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嘛。”
      可不是所有朋友都能做到这一步,她想。
      如果说阻止她离开的是岚相,那么把她带回来的便是羽林。如采心里清楚:没有这个精心设计的谎言,一度想要叛离的她恐怕很难重新融入天鹿城的氛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与朋友有说有笑,行走在碧蓝的天空之下。
      所以她一定要感谢羽林。
      ……虽然这个谎言也搞得她很难堪。
      “对了,你的重剑呢?我去拜托老师修理。”如采忽然问,“我记得你的剑是从中间整个断开,估计要重铸。不知道老师最近有没有时间……恐怕要你等一些时日了。”
      “这倒不要紧,反正短时间内医师也不会允许我动武。不过,重剑这个事情嘛……”羽林转了转眼珠,像是想到什么,点了点头,郑重地拍上她的肩。
      “也好,那就拜托你了。”他认真道。
      “……啊?哦,好。”如采茫然地眨了眨眼。
      来到风敏的工坊,正好遇见从中走出的岚相,如采这才明白羽林之前说到重剑为什么是那样的反应。既然已经有人揽下了铸剑之事,他哪还需要自己多跑一趟?这么说,分明是在给她们两个创造相遇的机会。
      但是这个时候突然见到岚相,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好吗!?
      “那、那个……”如采慌乱地扯出一个笑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好巧啊,岚相。”
      话未说完她就在内心唾弃自己:笑得太傻了!还有这是什么话!!啊啊啊——
      羽林,你坑我!!!
      “你没事了。”岚相生硬道。
      短暂打量过自己后,他便把视线投向了别处。见对方这个反应,如采心下一凉。
      虽然霓商说他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来过几次,但自她醒来的这段时间里从未见过对方。难道说……岚相并不愿意见到她?
      见她沉默不语,岚相迟疑地开口:“你……是来找你的老师?”
      “……嗯,我想跟他商量一些事。”如采低声应道,“羽林的剑需要重铸,所以我想——”
      “我已和风敏先生说过此事,他应允了。”岚相打断了她的话,“眼下材料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些离火石。我还要去一趟光明野,你……”
      他顿了顿,才道:“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就早些回去吧。”
      “我……”如采愣愣地看向对方。
      她当然可以借坡下驴,装作身体不适悄然离去,避免所有可能的尴尬。可是现在的她并不想说谎,而且直觉告诉她,这时候退缩的话,她一定会后悔。
      她想:总得把自己该说的话都说了,不管岚相究竟是什么想法。
      重新打起精神,如采抬头笑着说:“我和你一起去吧!离火石的事情我可以帮忙,而且……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
      白发辟邪没有说话,几步越过她,径直向却邪之门的方向走去。就在如采心里失落的时候,她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走吧。”
      如采转身,见岚相就在前面,侧着身等她。
      她可能是个傻子,如采想。她怎么忘了岚相本来就是个别扭的家伙?
      怎么那么简单地以为对方厌弃自己!?
      “怎么了?”岚相皱眉,语气却没有一点不耐烦。
      “没什么。”如采笑着摇了摇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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