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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上古时期15 ...

  •   少女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许久。
      她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苎□□服,手拿一杆长枪,脚上只绑了些布条,连鞋都没有。乱七八糟的饰物倒是有很多,耳垂上嵌了一个狰狞的兽骨饰品,微卷的发丝用一根木簪束起,胸前挂着粗犷的项链,腰间缀着海螺做成的挂饰。仿佛一个上古时期的人类,真是奇怪。
      她怎么会是这幅打扮呢?
      少女不记得自己是谁,但直觉告诉她,自己本来不是这个样子。可原本的样子她也想不起来。
      她是谁?
      “菜。”
      黑暗中似乎有人说话。是个女性的声音,还很耳熟。
      “真菜。”
      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少女转过身,向说话的人看去。
      那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淡金色的发丝一半束在发冠中,一半垂于脑后,身上穿着灰白二色的衣裙,手臂、腰间、腿侧覆盖着金属制的轻甲。看起来就像个战士,血红色的双眼中充满了对弱者的不屑之情。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少女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连51级的伏流都打不过,真是……”少女轻蔑地看着她,“你知道为什么你叫‘如采’吗?”
      “……什么?”
      “因为汝、菜、啊。”
      “我怎么就菜了!”她下意识反驳,“我游戏都通关了,有什么打不过的怪?也就巫之国那个穿山甲不大好打,死了两回,其他的——”
      瞧见少女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她猛地止住了话音。
      啊,如采想,原来如此。
      她还是死了啊。
      事情是在第五天急转直下的。那一天魔的攻势突然增强,灵石一下子崩碎了好几块,大门差点被撞开。如采虽然第一时间稳定了法阵的情况,但困在城中的人们还是受了刺激。这里的人口构成本就复杂,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和平相处几日已属不易,如今人心一乱,各种矛盾开始井喷式爆发。
      事实上,粮食是够的,就算是以当时魔族最猛烈的攻势,她所剩下的灵石和昆仑玉也能再支撑至少一天。可前提是——没人做出冲动的行为。
      就像是鄢陵城变的预演,如采的再三告诫也没能阻止人们打开城门的举动。谁也不知道魔是怎么出现在郾川内部的,等消息传到如采耳中,局势已经失控了。郾川变成了游戏中集泷的模样,烈焰吞没了半个村子,魔物在墙里肆意横行,毫无抵抗之力的人们在恐惧的渲染下乱作一团,哀嚎声连成一片。
      在那样的情况下,如采已经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她只能打开另一侧城门,让还跑得动的人往西陵的方向跑。那边未必有援军过来,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的西陵不会有魔。
      而在目送辛尔之子出城后,她……
      死亡的记忆实在太过惨痛。光是回想起被伏流冻住后逐渐失温的过程就让她胆寒,更不要提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就这么死了?”如采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长枪。这东西在她手里就是个摆设,从被她拿起到她生命的终结,一只魔都没能刺伤。还真是应了少女所说的“菜”字。
      “我知道自己不强,可……怎么就,这么死了?”
      明明已经坚持了那么多天,为什么不能再多活哪怕一刻呢?
      马上就到花食节了啊。
      ……
      巫炤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往郾川赶的。
      当他终于摆脱乱羽山层出不穷的魔,带着人回到西陵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座彻头彻尾的死城。令人厌憎的魔气还缭绕在西陵上空,久未散去。难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谁能想到,昔日的一方乐土,如今竟会化作人间地狱?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城。城中尸横遍野,所见之景无不触目惊心。巫炤能听到跟随他的人愈发紊乱的呼吸,听到他们压抑在嗓子里极为微弱又绝望至极的哭声,他垂下头,背脊却挺得尤为笔直。
      他不是不难过。只是西陵奉鬼师为神明,只要信徒还在,他就不能倒下。
      巫炤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城中央走去。欺骗自己,或许城中还有活人,或许西陵还未成死地……如果是那样,他就不能倒下,他也不配倒下。
      然后他看见了缙云。
      不知缙云究竟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战斗,那套熟悉的战甲和衣帛已经支离破碎,堪堪挂在他身上。妖兽面甲坠落在地,刺眼的白发上是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污。他握着插在地上的太岁,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屹立着。双眼紧闭,仿佛陷入了永久的沉眠。
      “为什么……”
      缙云会在这里?
      “他……”
      “……”
      巫炤已经说不出话了。
      仿佛自己的灵魂也同缙云的战甲一样崩碎,在溃散中发出凄厉而绝望的嘶吼。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理喻。巫炤不愿接受这一切,更不能接受这一切背后所代表的事实。
      直到怀曦走过来告诉他,缙云还有气,巫炤才意识到自己跪在地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已睁开许久。
      “缙云……还活着?”
      是了。缙云在魔域接受了辟邪蛮横至极的力量,如果身死,必然片骨无存。既然能看到他人,就说明他还活着。
      巫炤伸手触及缙云的额头,以灵力探查,发现折磨他至今的辟邪之力如今反而成为吊命的那口气。他的身体已然崩溃,但命还在。
      缙云还活着。
      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分崩离析的理智重新组合在一起,巫炤镇定下来。
      他吩咐候翟将缙云转移到巫之堂,然后转头问:“怀曦,找我何事?”
      怀曦垂下头:“巫炤大人,嫘祖大人……我们在城西找到了嫘祖大人,她的情况……不大好。司危大人让我叫您过去。”
      “不大好”实在是一个过于委婉的说法。等巫炤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踉踉跄跄地赶到怀曦所说的地方,只看到司危抱着嫘祖遍体鳞伤的身躯哭成了泪人,而她怀里的女子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他又晚了一步。
      “嫘祖……可有说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嫘祖,嫘祖她……”司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她要我们,照顾,好……她根本没说完话,就……”
      “……我知道了。”
      嫘祖要他们照顾好西陵的幸存者。可这座城里还能呼吸的人屈指可数,除了拥有力量的巫之堂祭司和几个鹰部的残兵,就只剩下两个饕餮部的战士。能救的平民早就被带出了城,眼下不知逃去了哪里。剩下的人则和这座城池一起赴了黄泉。
      不用嫘祖来提,巫炤自会做好善后工作。可他没想到那两个饕餮部的战士会要求出城,在主将昏迷的情况下继续姬轩辕委派下来的任务。
      “你们要去郾川?姬轩辕到底在想什么,竟还要分兵力去郾川?”巫炤本就不满姬轩辕将缙云派来西陵送死,得知那个男人还有后续安排,语气不由带了几分戾气。
      “自西陵遭袭之后,他都做了哪些安排,你们两个与我仔细说一说。”
      在得知如采的事情后,巫炤便马不停蹄地往郾川赶。他们出发的时候郾川的烽烟已经燃尽,不用人说,便知城中已是凶多吉少。他们在林中陆续遇到几个从郾川逃出来的人,看他们惊慌的样子就知道郾川的法阵已破,但巫炤没去管这些人。直到一个孩子闯入视野,在看见他们服饰上的花纹后停了下来,跪着求他们去救他姐姐,巫炤顿住了脚步。
      “巫炤,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鸤鸠在他耳旁不解地问,“你不是要去找那个想把我塞到罐子里的死女人?为了这个小鬼耽搁,真的好吗?别到时候等她的尸体都凉透了——”
      “闭上你的嘴,鸤鸠。”巫炤冷冷说道。那语气如寒冰一样,吓得鸤鸠把“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凶我”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
      真是吓人,鸤鸠心有余悸地想。
      “是这个小鬼有什么问题吗,巫炤?”司危上前猜测道。她一样迫切地想去救如采,不会怀疑巫炤的用心。
      巫炤没有回答她,径直挑开男孩的衣领,露出他藏在衣服里的陶鸟哨子。这不是如采本人的手艺,但和她送给司危的那个哨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司危,你带他回西陵。”
      “什么!?”司危不可置信地看向巫炤,“为什么要救这个小鬼!?为什么要我带!?而且如采怎么办,我也要去找她!”
      听到“如采”两个字,小孩的眼睛猛地看向她:“你们!你们是来救如采姐的!?”
      司危一阵错愕:“什……!?你刚才说的,是如采!?”她陡然转向巫炤,说:“那我就更要去了,巫炤!让怀曦带他回去——”
      “司危。”巫炤警告道,“听话。”
      司危咬唇,见自己撒娇无用,不情不愿地拉起那个孩子,折返回去。
      怀曦担忧地问:“巫炤大人,如采姑娘可是……?”听那孩子的说法,如采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逃离,而是留下和郾川男子一起断后,如今只怕是……
      巫炤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
      “……走。”
      他们继续往郾川前进,渐渐遇到了各种魔。巫炤一边催动术法清道,一边想起几个月前他与如采的对话。
      如采与他提起自己的梦,说梦见集泷被魔袭击,梦见她们孤立无援,等姬轩辕的援军到达时已是十去七八。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不管姬轩辕救不救她们,他都会带巫之堂的人过去。
      然后如采笑着问他,如果西陵也遭袭,他会怎么做。那时他又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会替她报仇。
      一路杀至郾川的木墙,巫炤带人进入了这个被下等魔侵占的部落。这里的惨状和西陵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死的多是跑不掉的老人和孩子,青壮年的尸体极为少见。这或许是如采努力的结果,但巫炤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
      他只想找一个人。不管是生是死,总要见到才好。
      “巫炤,我劝你还是不见比较好。”鸤鸠从远处飞来,在空中说着风凉话,“那个死女人在我面前神神叨叨的,一到你面前就规矩得不得了。她肯定不想让你看见她那么丑的样子。不过……”
      它知道,自己这么说,巫炤就一定要见。
      巫炤果然对它说:“带路。”
      “我可阻拦过你了啊。”鸤鸠装作关切,实则幸灾乐祸极了:“看到了可不要怪我,有多惨都不能怪我!她那个样子可不是我弄的……”
      巫炤不知道如采的死相能有多惨。他以为缙云和嫘祖的样子已经麻痹了他的全部心神,再不会为亲友的逝去而动摇。然而在看见“如采”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错了。
      他根本认不出这是如采。
      被锉碎的肉块堆积在地上,上面嵌套着尚未消融的冰晶,血与水汇成溪流,穿梭在那些曾经被称作“人”的物体之间。这些人被魔冻结后,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被生生切成了碎片。死无全尸的不止一人,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在那一片尸山血海中,巫炤看到了如采从不离身的海螺。自他们相识,如采就一直挂在腰间的“沧海遗音”,此时正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它的主人在哪里,不言而喻。
      “说了你不会想看的。”鸤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啧啧啧,真是太惨了。要不是那死女人的残魂还在这里,连我都认不出来——噫!”
      巫炤身上骤然爆发的惊人威压,骇得鸤鸠停下了逞口舌之快的行为。
      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鸤鸠想,就算巫炤下一秒拿起刀砍人都不奇怪。
      他这个样子,怕不是要疯啊?
      “姬轩辕在做什么。”
      派最不该出战的缙云前来,分拨到西陵的也只有区区一个饕餮部。如果说这都是为了所谓的大义、为了人族的未来,那眼前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姬轩辕究竟在做什么!!”
      西陵城亡,嫘祖战死。郾川苦撑数日,最后竟也落得一个城破人亡的结局。
      两座城池,那个男人却是一个都没有保住!
      “姬、轩、辕……”
      鬼师唇齿间挤出的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了。
      巫炤自然不会让如采曝尸荒野,冷静下来后,他让怀曦想办法为其收殓。在寻找那曾经属于如采的肢体时,他们从尸堆中发现了一个装满灵石的口袋。里面的晶体因外力而破损,碎裂,但从数量上来看,竟是一点未动。
      “巫炤大人,这……”
      “是她的东西。”
      缙云转送给如采的,“亮闪闪的玩意儿”。
      巫炤还记得如采是怎么跑到自己面前,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缙云送了她礼物,但对礼物是什么只字不提。后来她向自己索要灵石,没忍住揶揄他和缙云之间的事,巫炤这才知道缙云把当年他送的灵石给了如采。
      送礼和收礼的都是自己的朋友,巫炤不像如采担心的那样心有芥蒂,反而为如采的识货感到欣慰。灵石已经送给缙云,怎么处置自然是他说了算,巫炤没什么好介意的。
      ——让他介意的,是灵石没有派上用场这一点。
      “怀曦,我们回西陵。”巫炤开口,“我想先去看看缙云,然后……”
      履行他对友人的承诺。
      ……
      一片漆黑中,如采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她看向那个和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少女,问:“既然我已经死了,这里……难道是鬼界?”
      唯物主义少女在经历了穿越事件后能够接受人死后变成鬼的设定,也接受转世投胎的设定,可问题是这里不像她以为的鬼界。这乌漆嘛黑的,和仙剑、古剑、轩辕剑系列的鬼界设定都不像,倒是让她意外想起百变小樱魔术卡里收集“光”和“暗”的那一集。她和小樱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能够看清黑暗中的自己,也能看到黑暗中的另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她自己在发光?
      什么鬼。
      “你以为这里是鬼界?你以为……你死了?”少女好笑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如采皱眉,不明白对方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不是吗?”
      少女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是啊,是啊!‘集泷的如采’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明明是玛丽苏女主一般的设定,结果被一只伏流干掉了,死的那么惨,还不如游戏里那个向缙云告白的女孩子,人家至少是死在了情敌手里。”
      “可问题是,你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01-22 18:27:52~2019-01-23 13:1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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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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