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菜鸡的奇幻冒险》落地成茄盒

127、尘埃落定之后17

　　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女，她穿越到了古剑的世界。
　　因为曾经看过的各种奇幻小说，少女很轻松地接受了穿越的设定。没有人发现她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就连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生灵之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她是穿越者，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作为特殊能力的持有者，她其实要比自己以为的更加特殊，只是她本人无从知晓这些。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名为“如采”的人类死去后，以灵魂的形态去往下一个世界。
　　当然，前提是——不出意外的话。
　　被伏流残忍地杀死之后，少女因为沾染魔气魂飞魄散，失去了穿越的最好时机。等到姬轩辕发现她，已经是连缙云都不在的时候了。少女不知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是执念让她从残魂重新凝聚成型，只为看一眼自己死后的世界。
　　面对这样的少女，轩辕丘之主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相隔生死的会面，只让人无语凝噎。
　　如果神明不曾知晓少女的存在，他或许会想办法送她去轮回。然而不幸的是，失去皮囊保护的异界孤魂，对这个世界的仙神来说，实在是碍眼得无法忽视，谁也不知会构成怎样的威胁。前来助战的天界使者执意将其押解上界，即使姬轩辕再三保证少女天性善良，绝非奸邪之辈，他们也丝毫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他只得跟着一同前往天界。
　　众神议论纷纷，对少女的处置意见不一，然而这些都和两个人类没什么关系。九天之上，根本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这让姬轩辕再一次感受到身为人族的弱小与无力，明明少女的魂灵就在眼前，近在咫尺，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话题中心的少女却不以为然。在她看来，活了两辈子的她已经是赚到了——即使这两辈子都有些短，但她已经知足了。至于众神所说的那些，是把她送回原来的世界，彻底消灭，还是送去轮回，对她能有什么区别？总归不再是她自己了。
　　所以——就让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折腾折腾，又有何妨？
　　少女讥讽地想：反正他们也活跃不了多久了。
　　未来终究属于人类，无论是她原本所在的唯物主义世界，还是这个终将迎来神隐时代的奇幻世界，未来的趋势都是一样的。这是来自异世之人的确信。
　　彼时的人族之主无法理解这种气定神闲，直到他在之后的那场审判之中，通过少女的记忆望见了另一个世界的景色——
　　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那时我就想，上天当真待我不薄，这世上能有几人，在最初之时就预见最终的结果？便是伏羲也未能做到，可是我却切切实实地看到了……那个属于人族的未来。”此时的姬轩辕缓缓说道，“虽然只是另一个世界的图景，却也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高楼林立，车流如织，数不清的人遍布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他们身着华服，面容平和，享受着丰盛美味的食物，享受着理所当然的安宁。
　　那是他和嫘祖畅想未来时，都无法想象的盛景。
　　“真想让她也看看啊……”姬轩辕感慨。
　　看着一脸满足的冬梅，坐在一旁的如采只觉得愧疚。对方所说的正是她曾经习以为常的世界，是她从未珍惜过的生活，是即使穿越也从未怀念过的过去。
　　是的，她从来没有留恋过原来的世界。这是她和知世兄最大的差别。
　　“冬梅，我……”
　　“还是让我把话说完吧，”姬轩辕浅笑道，“虽然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说什么。”
　　如采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与她所想不同，姬轩辕对如采发自内心地感激。即使那时候的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即使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对方做过什么，可是，只是“如采”这个存在本身，就已经让那时候的他感受到了救赎。
　　因为她证明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回到人间的人族之主继续自己的事业，直到阳寿将尽，他拒绝了天帝的邀请，将始终身为人族的自己镇在了西陵。据他所知，来自异界的少女也得到了最优的对待，虽受制于伏羲封印，三魂六魄从此固定，但终究得入轮回，被这个世界所接纳。
　　那时候他想的很好，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转世后的他们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擦肩而过，再不相识——毕竟那时的他不会记得今生之事。
　　但是他一没料到，自己会在种种原由相交下成就非生非死之态；二没料到，带着累世记忆的如采会陷入疯癫。
　　尽管让如采疯魔的，倒不是转世轮回本身……
　　那是一个宁静祥和的下午，满身魔气的少女突然出现在赤水河畔，浑浑噩噩地四处乱走，险些被他仿效“斩三尸”之法化出的分神射杀。虽然姬轩辕及时收手，最终没有酿成大祸，但是如采当时的状况非常不好，不仅听不进人话，而且完全没有清晰的意识。
　　姬轩辕立刻意识到：她可能正处于垂死之际。
　　寄灵族族长曾告诉他，人快死的时候是会做梦的。生人称之为走马灯，以为自己是在幻觉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实际却是在做梦。
　　“不过对活人来说，梦还是幻觉，又有什么区别？”
　　确实，对一般人来说，这两者并无区别；可是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情况就完全不同。身为梦中的独立意识，姬轩辕是可以帮助对方的。只要他将如采从梦境中唤醒，利用人与生俱来的求生欲，无论现实情况多么糟糕，多少都有一线生机。
　　然而如采并不配合。比起自己的生还，她更在意一件事：
　　——谢衣的生还。
　　起初姬轩辕还以为这是一个感人的故事，轮回千载的少女终于遇到了心意相通之人，危机时刻，愿意为爱人赴死……虽然结果令人唏嘘，但是有这么一个过往，也算是不枉此生。
　　然而他很快发觉事情并非如此，如采的执念太深、也太扭曲了。
　　从她话语中的意思来看，与其说是希望爱人活下来、看尽人间繁华，不如说是要仇人求死不能、尝遍世间苦楚……
　　强烈的执念与魔气交织在一起，一步步将人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时的如采距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唯有入魔方可苟且偷生。
　　姬轩辕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于是问起原因。
　　如采说，因为剧情。
　　因为她想要改变剧情。
　　那是姬轩辕第一次知道，对方不仅仅是来自异界那么简单，而且知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就比如几百年后，缙云的残魂将会转世为王辟邪；一千年后，他将会与意图复仇的巫炤再见。这些都是如采透露给他的。
　　“当时我还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以为这是众神忌惮你的原因，后来发现不是。你所知道的，可能也仅限于我们几个人、以及那位谢衣的事情。而这都是你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就知道的事。”姬轩辕道，“不知我的猜想是否正确？”
　　“差不多吧。”如采点头，“其实我还知道晴雪她们的事……不过，我先问一下，我当时都跟你说了什么啊？”
　　“嗯……大概，能说的都说了？”姬轩辕笑眯眯地说。
　　如采：啊这。
　　“不过你那时神志不清，话语颇为混乱，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对你说的那些是否理解正确……”
　　是了，如采心想：那时候的她都快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说了些啥，能记得自己迷迷瞪瞪跑来赤水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你们两个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
　　一旁的北洛抱臂看着二人，突然加入对话。
　　“包括魔族异变，巫炤复苏，以及我会被打晕带回天鹿城，接替这家伙的辟邪王之位，这些你都清楚？”
　　如采：喂喂，这个眼神有点可怕啊……
　　话说，他该不会知道自己本来想去围观的事情了吧？！
　　北洛：呵呵，你说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姬轩辕有点摸不清缙云此世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如采，又看了一眼对方，谨慎地开口道：“这些如采都有提及，虽然具体细节我并不清楚……不过，正如你所说，我都知道。”
　　终有一日，他们将再度相逢。
　　在此之前，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提前知晓未来之人，大抵是很难束手旁观的。见证了如采的末路，姬轩辕不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例外。
　　然而心魔的到来，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等等，你说谁？”如采急急打断对方。
　　是她听错了吗？心魔——怎么会和冬梅扯上关系？？
　　尽管心魔的诞生之地就是赤水——姬轩辕的前灵境，可是他们的交集仅限于此。被谢衣救活之后，她又苟了一段时间，直到最终决战，她借着砺罂打开的通道，将尚且懵懂的心魔放归魔界……
　　它怎么会去找姬轩辕？如采心想：它没有理由去找对方，更没有理由找到对方……！
　　“如采，你的心魔，可以说完全继承了你的能力。”姬轩辕苦笑道，“我记得，你的方向感一直很好？”
　　“是这样没错，可是……难道你的意思是！”如采瞪大了眼睛。
　　“凭借记忆，它自己找到了我这里，顶着你的面孔，求我救你。”姬轩辕无奈地说。当然，他不可能拒绝这样一个请求。
　　即使这个请求来自心魔。
　　即使这个请求动机不纯。
　　得知如采身上的封印失效、魂魄离散，命魂不知所踪，且无意转世，姬轩辕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可以理解。千年以前，这位异世之人便对投胎一事表示十分不屑。既然下辈子的“自己”，除去命魂，与这辈子毫无关联，那么，这么一个东西，也能算得上是“自己”吗？这可比忒修斯之船什么的夸张多了。
　　与其讲究什么来世，不如过好自己的一生。秉持这一信念的她，在下一世无法维持“自己”之后，大抵是不会进入轮回的。
　　她……很有可能会选择耗尽魂魄之力，就此消散天地之间吧。
　　姬轩辕能想到的事情，心魔自然也能想到，但是它不能接受。就像如采所说，那时候的它不过刚刚出生，对制造它的人有着强烈的依赖心理——哪怕它已经能凭自己的本事生存，它依然觉得自己离不开如采。
　　所以它想要救回如采，三魂六魄，无一有差。
　　某种意义来说，它比如采更在意本人的一致性。
　　受心魔的强烈意愿影响，姬轩辕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他本就愿意做这件事，时隔数千年的重逢，多一位故友便多一份欣喜。而据他对如采的了解，若还是那个自己，她也不会抗拒转世。
　　“于是我开始和心魔合作，梦域有我，魔域有它，人间则交给烈山部的一位祭司，我们三个一同寻找你的魂魄……虽说后来发生一些意外，也是我太过轻信心魔……无论如何，能见到如今的你，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原来是这样……”如采恍然，终于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才会转世，而你早就清楚我的情况……
　　“等等，你说意外——是心魔做了什么吗？之前你不愿见我，也是在戒备它吗？”
　　姬轩辕顿了顿，说：“我不否认有这方面的原因。一是魔族的手段令我不喜，二是它的目的与我的预期不符。同样是救回你，它想要的却是千年以前的你……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我明白……”如采苦笑，无可奈何地想起心魔过去做过的手脚。
　　“无论如何……谢谢你。”
　　姬轩辕笑着摇了摇头。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至于之后的事情，在座各位应该都比我清楚。”
　　众人一阵沉默。今天听到的这些，实在超出他们的认知，便是要开口，也不知该说什么。
　　巫炤突然问道：“原本的‘未来’是什么？”
　　如采下意识看向姬轩辕，发现对方也在看她，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这个嘛……你执意复仇，最后和北洛在西陵打了一架，战败而亡……姬轩辕收拾完你留下的烂摊子也去了。司危则是知道了北洛的身份，想提前解决却不敌对方，在你之前自杀了。其他人……鄢陵和天鹿城因为你设的局伤亡无数，其中就包括羽林和岚相……至于玄戈，他是一开始就不治而亡，跟你倒是没什么关系。”
　　北洛心想：好家伙，在场至少死一半。
　　“那你呢？”巫炤问。
　　“啊？”如采愣了一下，“你问我？”
　　巫炤点头。
　　如采有些为难：“原本没我的事……毕竟原本的‘如采’早在四千年前就死了，根本不会像我一样轮回……”
　　“我明白了，”巫炤颔首，“你也死于我手。”
　　现场再度沉默。
　　“……你跟我来一下。”岚相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