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菜鸡的奇幻冒险》落地成茄盒

128、尘埃落定之后18

　　一同走在上山的路上，如采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
　　单独谈话的内容可想而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他们远离他人后，对方最有可能问的问题——也是她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然而岚相并不开口，只是闷头向上走，搞得如采越来越紧张，仿佛走在去往行刑台的路上。他会说什么？他什么时候开口？他们要走到什么时候？这么悬着，只让她觉得脖子上的铡刀随时都会砍下来……
　　终于，岚相停下了脚步。
　　“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吧。”
　　如采愣了一下。
　　“……好。”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如采一边讲起自己的过去，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对方的脸色——岚相始终面无表情地安静听着，只会在她看过来的时候默默看她。这时候如采就会匆忙转头，装作无事，继续自己的讲述。
　　虽然两人都清楚，这些其实没有再讲一遍的必要。
　　她所说的每一件事，岚相都已经知道了，而如采也知道对方知道这一事实。通过那些零碎的记忆以及来自他人的转述，自己的秘密可以说一览无余，尽数展现在他面前。
　　说实话，再讲一遍，真有点羞耻play的感觉……
　　可即使是同样的事情，本人的亲口讲述到底不同。伴随着女子的话语声，岚相面上不显，内心却感到久违的安宁。他在一旁听得认真，如采憋了太久，如今也乐得倾诉，就这么一直说了下去。直到谈及流月城那些往事，如采突然话题一转：
　　“我以为你会有问题问我，像是……‘为什么不跟你说’之类的？”
　　话说出口，她又后悔了。明明是最不想被问到的问题，对方不问，她却自己提出来了……
　　这不是嘴贱是什么？
　　岚相没有察觉到这些微妙的情绪变化，只是抱臂说道：“你不愿意说，总归有你的理由。我还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虽然刚得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到对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咳，这段略过。
　　“不过我确实有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和你的人族朋友都觉得，我不能接受你的过去？我又不是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何况人族那点事，在魔域简直不值一提。”
　　区区一只心魔闹出的祸端……要他说，完全就是一场闹剧。
　　所以他也是奇了怪了：如采眼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竟然连这都接受不了？
　　如采怔怔地看向对方，她没料想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可是……你不觉得前世的我很过分吗？为了一己私欲设计害人，杀人无数，甚至连整个捐毒国都——”
　　岚相打断了她：“那你可有嗜血滥杀？”
　　如采一噎，片刻后才道：“没有。”
　　虽然死在她手里的人不少，可她绝不嗜血，也算不得滥杀？
　　岚相又问：“那你可会背叛天鹿城？”
　　如采立刻反驳：“当然不会！这又不是——”
　　“那你可曾骗过我？”
　　“……”
　　如采心想：她虽有隐瞒，但绝没有欺骗。于是轻轻摇头。
　　“既然如此，我有什么无法接受的？”
　　此言一出，如采完全愣住了。
　　岚相继续道：“或许你做的事情在人族眼里罪大恶极，可那也是前世的事了。人族的是非善恶，与我们辟邪何干？我只知道，我所认识的如采有自己的信念与坚持，是我值得骄傲的伴侣。”
　　从头到尾，他认识的便是此世的如采。往事的披露虽然让他大感意外，却并未动摇他早已认定的事实。
　　“所以……我担心的问题，其实并不存在？”如采有些发懵。
　　“你说呢？”岚相反问。
　　“……哈，”如采苦笑，“这算什么啊？”
　　一直以来，她都在纠结什么啊？？？
　　如采难以置信：“搞半天，我只是在为一个不存在的问题浪费时间？”
　　“哼。你才发现？”岚相没好气道，“成日胡思乱想，难怪连血脉觉醒都未曾发觉！”
　　在他看来，如采就是作茧自缚，即使转世成妖，还在拿人的那一套约束自己——既无必要，还很可笑。她的寿命早就超越了寻常凡人，甚至远超许多大妖，弱小人族的观念如何适用？便是他都明白：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因此如采的坚持，不过是画地为牢、徒增烦恼罢了。
　　然而，不论这事有多荒诞可笑，他都无法轻易否定这份坚持、这份执着。岚相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如采有了自己的目标，那双赤红的眼睛会迸发出怎样的火焰，那副决然的身姿是何等动人心魄。他所着迷的，不正是这份坚持、这份执着？
　　所以，谁都可以以此嘲笑对方，唯独他岚相不行。这么看来，可笑的又何止如采一个？一向鄙夷人族的辟邪，却爱上了以人族自居的另一个辟邪……
　　“啧。”岚相不禁咂嘴。
　　如采疑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
　　哦……如采眨了眨眼。
　　直到现在，她还是有些如坠梦中之感。对于她当年所作所为，岚相既不是接受，也不是不接受，而是给出了一个全然不同的答案，彻底超出她的预料。
　　虽说他们此刻就在梦里，可是……这也未免太好了吧？
　　如采忍不住问：“说真的，你当真不介意吗？怎么说我也是杀孽深重……”
　　“呵，哪个辟邪不是？”岚相冷笑道，“且不说古今征战者往来于尸山血海间，没有一个手上真正干净；前世的你不过是听命行事，便是论罪，也该先把你头上那些个都清算了，然后才轮到你。
　　“至于你所谓的罪孽——恕我直言，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
　　难道不算计、不杀戮，拒绝了、反抗了，前世的她就能得到不同的结局？即使不了解沈夜其人，岚相也知道此事绝无可能。如采根本没有与对方正面抗衡的能力。那位流月城大祭司早已决定与下界为敌，没有她，也会有其他手下负责执行他的命令。
　　因此如采的意志其实并不重要。无论她愿意与否，事情照样发生。谈不上选择，自然也算不得什么罪过。
　　“……还真是小岚会说的话啊。”如采感慨。
　　“怎么，我说的不对？”岚相反问。
　　如采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凡是源于虚弱的东西都是恶，道理早就听过，其中的意义却到如今才真正明白。如采心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愚钝，她才在漫长的岁月中始终没什么长进。同样的事情，反而是岚相看的比她还要清楚些。
　　作为弱者，前世的自己并非没有罪过，只不过她所纠结的种种事由，归根到底，还是不够强罢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如采低头道。
　　可是人族又能强到哪里去呢？即使经过长时间的繁衍生息，能够以群体的力量完成仙神都未必做到的壮举，人类个体总是孱弱不堪。总有许多时刻，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无能。
　　虽说妖族在这点上也是一样，既有无能为力之时，亦有力所不及之处，可是，它们终究拥有更多的时间。短暂的寿命是人族与妖最大的差别，正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人们才会将一切寄托给后人——才会如此重视“传承”。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岚相问道。
　　“我……”如采顿了顿，“说实话，我没怎么想过这些。一开始只是想好好地活着……”
　　谁知会在阴差阳错下，开始一场漫长的奇幻冒险……
　　“要不是姬轩辕告诉我这背后的缘由，我连自己为何来到这里、为何携带记忆轮回转世都不清楚。不过对我来说，这大概也不重要吧。人其实没有那么强的探知欲，不知道原因也可以稀里糊涂地活下去，而我也接受了自己异于常人的事实。
　　“于是，我让自己成为一个旁观者，既不与他人产生联系，也无所谓自己怎样……就这样一直、一直轮回着……”
　　“所以你一直不愿与人深交。”岚相皱眉道。
　　“嗯……”如采应声。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这么过来的。仿佛只要独善其身，她就还是那个刚刚穿越过来的少女，岁月静好，一切如常。
　　然而，永远连续的记忆并非可以忽视的问题。当死亡变得寻常，生命也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不管怎么做，她都会活着，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即使从未正视过这个问题，不可否认，她也在时光的冲刷下变得越来越迷茫。
　　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去哪里？
　　这样不断轮回着的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活……？
　　“说实话，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去改变剧情；可是我也不止一次想过，或许……这才是我穿越来此的意义。只有我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也只有我能做那个‘变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信念，仅凭他们是不会发生任何改变的，所以，只有靠我了。
　　“可是，当我终于踏上改变剧情的道路……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不论哪一次，她都差点把自己玩儿完，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连转世都不会有。如采心想：只差一点，她就永远错过古剑三的故事；只差一点，她就永远错过与身旁之人结识的机会。
　　万幸，她还是来到了这一世——在许多人的帮助下。
　　“所以在听姬轩辕说那些事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不光是大家救我的缘故，说实话，我有些感动，没想到大家还愿意救我；不过更多的，却是为我魂魄上的封印不复存在。因为这意味着，我从此可以和其他人一样，正常地生活，正常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不再漫无目的地轮回转世，不再念念不忘于改变剧情——
　　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期盼，如采忍不住看向岚相。
　　“我终于可以，和你一起……平等地度过这一生。”
　　“……！”
　　岚相顿时有些慌乱。
　　他匆忙偏过头：“抱歉，我不知道，你……”
　　如采也连忙道：“不，是我太自说自话了，我……”
　　她懊悔地想：怎么就不过脑子，理所当然地以为人家会跟你在一起呢？！
　　就算他是你男朋友！！就算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可是……如采依稀记得，岚相方才还称呼自己为“伴侣”，他……应该是那个意思吧？至少，有那个意思吧？
　　忐忑不安地瞄向对方，却听岚相说：
　　“我还以为……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毕竟，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要说那件事对他没有影响，那是骗人的。在那之后，岚相想过很多，是他当时求亲的姿势不对，说辞不对，还是如采的状态不好？又或者，只是如采习惯性逃避……是他太突然、太莽撞了？
　　他想过很多，唯独没有料到：如采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对她而言，他和其他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无论怀有怎样的感情，他……也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听到如采这一番话，他心中也颇受触动。“我……”他下意识开口，却想起一件始终让他耿耿于怀的事。“其实，你若真有结缡之意，根本用不着对方开口吧。”岚相酸溜溜地改口。
　　如采愣怔半刻，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她向缙云求婚之事。且不说上古时期与现在相差甚远，她和缙云之间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你是在吃醋吗？”她忍不住问。
　　“……”
　　岚相没有回答，但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采忍俊不禁道：“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的，过去的事情，我全都会告诉你。”
　　就像他那样在意自己的心意，她也同样在意对方的感受。如采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隐瞒小岚任何事。
　　岚相不自在地问：“……那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如采眨了眨眼，心想：这是要她复述一遍吗？
　　说实话，她颇有些跃跃欲试。不同于上古时期的一时嘴快，这次她是真心想与眼前之人携手同行，白首到老，也是真心想要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这个复述，可以说正中她的下怀。
　　于是她后退了几步，就像很久以前那样，向面前之人伸出了手：
　　“我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阿父是姬水沿岸最厉害的制陶人，你跟我回集泷吧？”
　　面对黑发女子的笑颜，银发辟邪怔怔看了许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看见那双碧蓝的眼睛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不。”他说。
　　如采诧异地睁大眼睛，随即被对方抓住手臂，落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入目是紧实的肌肤，耳畔是温热的呼吸，整个被禁锢住的她，看不到自己的头发一点点变成金色，自己的服饰一点点变为常服，也看不到眼前之人脸上势在必得的微笑。
　　她只听见对方的声音作此宣告：
　　“应该是你跟我回天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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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旧文到这里就搬完啦~！其实后面再交代一点后续就可以完结，不过一直没有灵感，反正男女主也敞开心扉了，所以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以后有机会再补完吧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