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菜鸡的奇幻冒险》落地成茄盒

118、尘埃落定之后8

　　回到前灵境的那一刻，岚相陷入极端的焦躁。
　　他从没有这么急切地想要赶到如采身旁，紧紧地抱住她，将她从疯癫的界线拉回自己身边。
　　同感带来的体验能让他们更清楚如采的情绪，也能更深刻地影响到他们自身。尽管知道他们来此就是为了唤醒她的意识，可是，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崩溃！？
　　必须赶到她身边，不能让她这么痛苦下去——
　　“冷静点，岚相！”玄戈高声呵斥，“你吓到小姑娘了。”
　　望见泪流不止的人族少女，岚相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他们的处境。事情早就过去了，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他不得不压下自己的情绪，道：“……抱歉。”
　　岑缨连忙摇头，不住地抽噎着，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从那种令人窒息的情感中走出来。实在是太痛苦了！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个接一个死去，她要如何支撑自己走下去；她更无法想象，如果每天晚上都要目睹这样的惨剧，她要怎样才不会疯掉。
　　实在是……太痛苦了。
　　“稍微休息一下吧。”北洛叹息道，“反正时间还有闲余。”
　　就他们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适合继续行动。
　　于是一行人便在原地休整。此时的他们终于明白，如采的前灵境中为何是这般景象。空无一人的城池，漫无边际的血海……这些都是让她无法释怀的噩梦，仅是一夜所见，就足够痛彻心扉，何况每个夜晚都会重演。
　　而让她一遍又一遍重温噩梦的罪魁祸首，已然浮出水面。
　　心魔。
　　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这就可以解释巫炤先前感知到的魔气……不过让北洛在意的是，从如采的记忆来看，她很清楚心魔的存在，却并无动手拔除的意思。正常人发现自己有了心魔，即使无能为力，也不会坦然接受；何况一个完全能将心魔斩于剑下的战士，再怎么说，也不该放弃自救。
　　然而如采的反应，却像是放之任之……从结果来看，甚至是有意以负面情感浇灌、蓄养心魔。
　　这让北洛感到不解。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适合在岚相面前讨论。对方绝不会接受如采产生心魔的事实，这点北洛可以肯定。但是有一件事，他还必须问一下对方：
　　“以前，天鹿城发生过什么吗？”
　　在岚相状态不佳的此刻，北洛选择去问玄戈。大事的话他应该都知道。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让如采深陷其中的噩梦，总该有一个原因。
　　玄戈想了想，道：“不能说无事发生。你也知道天鹿城下面就是空间通道，魔族袭击虽不频繁，却也时常发生。距今最近的一次，应该就是十年前始祖魔来犯。那一次，天鹿城确实损失惨重……”
　　北洛下意识就想找茬：“最近的一次应该是赤厄阳那家伙吧。”虽说大天魔来的时候声势浩大，但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到死也没能闹出什么名堂。
　　不过这些跟如采的梦肯定没关系，从时间上来说就不可能。
　　北·预言家·洛心想：她总不可能未卜先知吧？
　　“未必是以前发生了什么。”巫炤突然开口，“她可能只是害怕以前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天鹿城之后，紧接着出现的便是郾川，那是她与前世族人葬身之地。”
　　一瞬间，北洛明白了一些事情。
　　“你是说……外面的血池，还有我们在如采的梦里看到的那些，都是如采真实的经历？”
　　巫炤轻轻点头。
　　虽然郾川的真实状况和如采梦到的相差甚远，没有这么干净，也没这么整洁，但他可以从远处的木墙和火焰认出这是哪里，并回想起那凌乱的废墟中杀不尽的魔物，和看不到头的尸山血海。
　　其实如采梦里的天鹿城也是一样。不同于玄戈那和现实一模一样的城池，这里被高度简化，只剩一条通向阵枢、却杂糅了多处景观的回旋道路。它可以让进入其中的人轻易想到天鹿城，想起他们在现实的城中见到的一切，从而忽略许多不同之处。
　　认真说来，如采梦到的，已经要比现实美好太多。
　　“前世的她，是被魔物冻结后……锉碎的。”
　　可是，出现在岑缨身上的，只是失温和冻伤。
　　此时的巫炤，已经明白他们不断丧失生命力的原因。这不是针对侵入者的攻击，只是噩梦的一部分，在如采的梦里，没有人活下来。所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是霜寒，出现在辟邪身上的是星火——
　　出现在他身上的，则是彻底的湮灭。
　　也是，巫炤心想：对于杀害她的魔，又有什么好怜悯的？
　　“所以在梦里，她发现是郾川，没做停留，立刻选择离开。”北洛总结道，“可是后来她去了另一个地方，那里并不是郾川，却有一样的血池……”甚至比郾川更惨。
　　“那是什么地方？那么浓郁的魔气，又死了许多人……难道魔族打到人间了？”
　　巫炤摇头，他对此毫无头绪。
　　北洛没有说的是，其实他更在意路上见到的盔甲和石像。虽然无从得知如采每时每刻的想法，但是在对方记忆里的时候，他们能够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同步认知。或许是这个原因，他知道那是缙云的战甲、巫炤墓中的石像；他也知道在看见这两者时，如采内心的动摇。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看到最后见到那个人时的震惊。
　　——谢衣。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偃师谢衣。
　　“话说回来，如采又是怎么跟谢衣扯上关系的？”
　　北洛不解地问。
　　恰好岚相此时平复好了心情，前来询问他们的交谈内容。几人据实相告。
　　既然提到谢衣，话题自然从对方继续，不过——
　　“谢衣是什么有名的人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偃师的传奇故事。
　　虽然“谢衣”这个名字，岚相已经记了两百多年，他不可能不在意让如采那般惦念的人；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没能追查下去，到现在也只知道一个名字。这不要紧，他想：无论这个人和如采有着怎样的过去，她的未来都只属于自己。或许有一天，她会用随意的语气和他谈起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谢衣”。对方与如采的关系，也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岚相蹙紧眉头，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
　　其实只要再等几天，他就能从羽林那里得知蓝衣偃师记的全部内容，如果不是遇上魔族异变，羽林一回来就会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他。不过岚相可不知道这些。此时的他，迫不及待想要了解更多信息，以便更好地掌握局势。
　　——虽然知道多少，能做之事大抵也不会有差。
　　蓝衣偃师的故事非常简单，据说是根据千年以前发生的真事改编。一位精擅偃术的蓝衣少年因机缘离家，并因仰慕传说中的偃术大师谢衣踏上旅程。路上邂逅了百草谷天罡、太华山弟子、神秘的美丽少女等伙伴。功夫不负有心人，少年找到了谢衣并拜其为师。
　　然而一股名为流月城的势力出现，引出了一个个谜团，同时也使众人陷入一次次危机。少年与谢衣一同寻找名为昭明的上古之剑，途中得知谢衣与流月城的诸多往事。原来谢衣的师父沈夜为救即将覆灭的流月城，与砺罂达成合作，企图危害人间。为阻止流月城阴谋，蓝衣少年与伙伴历尽艰险找到昭明剑心，赶赴至高居九天的流月城，击败沈夜、消灭砺罂，最终阻止了一场灾难的发生。
　　讲到这里，北洛也顺道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虽然不知道如采为什么认识千年以前的人，但她之所以会梦到对方，应该和岑青岩所讲故事脱不开干系。
　　不过这就引出一个新的问题：“我从未听说过他所说的那些。”
　　北洛心想：男女感情也好，活傀儡也好，这些传说话本并未提及的内容，岑青岩又是从何处得知？
　　五月这个人他倒是知道，谢衣的旧时好友，沈夜座下高阶祭司，因为无法容忍流月城做下的种种恶行，不愿意再同流合污，在最终战前倒戈，带着主角一行人来到沈夜等人藏身之所，最终死于砺罂之手。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因为那时的他对大偃师的宝藏颇为向往，连带着记下了这个悲剧人物。
　　据说无法改变师尊、无法拯救故友、无法解决族人身上的隐患是大偃师谢衣一生的三件憾事，正因如此，他才留下通天之器和许多其他东西，希望后人可以借此不再重蹈他的覆辙。
　　现在看来，那个故友很有可能就是五月，谢衣和对方的关系也很可能不那么单纯。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岑青岩所言句句为真。
　　“既是真事，流传下来，有多个版本也不足为奇。”玄戈说道，“你给我的话本里，不就有两个版本的蓝衣偃师记？”
　　“是吗？我没注意。”北洛挑眉，对玄戈的回复感到有些意外。“那些话本你还都看了？”
　　“打发时间而已。”玄戈回答，面上有些犹豫。
　　他对这些话本传奇自然没什么兴趣，但既然是弟弟挑来的，他便看上一看。结果其中几本，着实出乎意料……
　　“无论如何，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哦。”
　　北洛点头，心里却想：这人在说什么？
　　无论他还是如采，都没发现同人本阴差阳错到了玄戈手里，玄戈也将其完整地看了一遍。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只会加深对方的误会。
　　“言归正传，我有一个猜测。如果岑青岩所言属实，而如采也确实见过真正的谢衣，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就是千年以前的五月？”
　　虽说有些天马行空，但北洛提出这个猜测，并不是毫无根据。
　　如果猜测为真，如采和岑青岩二人的反应，就能解释得通了。
　　毫不相干之人的情感故事，既不会引得岑青岩侃侃而谈，也不会引得如采勃然大怒。虽然不知岑青岩为何将其视为同道，但是被人这般无端揣测、随意编造，也不怪如采反应强烈。从梦境最后来看，她和谢衣的关系，既不是桃花流水，也谈不上君子之交，而是掺杂了太多生死恩怨，剪不断理还乱。
　　流月城的叛徒和大祭司的走狗，想来也不可能和平相处。
　　所以他们才会在梦的最后刀剑相向。以蓝衣偃师为主角的故事，不会花大笔墨描绘配角的爱恨情仇，只有寥寥几句的改邪归正。可这不代表事情会像书里写的那么简单。这两人之间的纠葛，既然已经闹到不死不休，怕是不逊于缙云和巫炤的那堆烂账……
　　北洛不禁头疼起来：这可真是麻烦了。
　　在场众人中间，还是岚相第一个接受这个猜测。“无论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如采前世都应该和谢衣有着不浅的交情，所以那时候，她会将见思族看成谢衣……”
　　即使到了这一世，她还是放不下。
　　银发辟邪神色阴沉，内心忍不住的醋海翻波。哪怕如采和对方并无男女之情，可是她如此看重对方，无法割舍对方，让他本能地感到不悦。尤其是回忆最后，如采崩溃的主因也是对方……
　　在某辟邪制造的低气压中，所有人保持沉默。
　　当然，尚未证实的猜测，听上去再合理也只是猜测，不能当做事实看待。何况就连提出猜测的北洛本人都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就比如谢衣被砍头之事，话本中并未提及，也与事实不符。还有岑青岩，如采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告诉他，他却对天鹿城一干人员颇为了解……
　　而最奇怪的，莫过于如采本人。北洛原以为此行可以揭开对方身上隐藏的秘密，却没想到谜团越来越多……
　　等等，前世、谢衣、见思族——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北洛猛地看向岚相：“你刚才说，如采将见思族看成谢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岚相有些莫名地回答：“自然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北洛又问：“不是之前十年间发生的事？”
　　岚相摇头：“很久以前了。”
　　“所以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起谢衣、想起前世的事。”北洛喃喃自语，“但她却说自己是在之前的十年间，在神女墓的三世镜前恢复的记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谎言！
　　或许她确实触碰过神女墓的三世镜，但她不是因为触碰而恢复的记忆，而是拥有记忆才会去触碰！！
　　为了获得昭明剑心，谢衣一行人去过神女墓，在那之前投诚的五月也跟着去了——所以如采早就知道神女墓的位置！北洛感觉自己已经摸到真相的一角，对方极力隐瞒的，必是最深最隐秘的事实——
　　“她是这么说的？”
　　突然，一直没有说话的云无月开口了。
　　北洛一顿：“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云无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也不知道我说这些是否合适……但是在我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拥有着前世的记忆。”
　　“……什么？”
　　岚相感觉自己脑内“嗡”地一声，炸了。
　　其他人不知道如采和霒蚀君接触的时间，他却是再清楚不过。如果对方所言为真，意味着如采从小就拥有远超同龄人的心智，意味着她一直藏着这个秘密与他们一同生活——
　　那他一直以来见到的“如采”，究竟有多少真实，多少伪装？
　　来不及过多思索，一行人便迫于人族少女的情况急匆匆触碰下一盏彩灯，等待他们的是另一段无人知晓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