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菜鸡的奇幻冒险》落地成茄盒

114、尘埃落定之后4

　　玄戈：“……”
　　北洛：“……”
　　此时已是兄弟俩相顾无言的一炷香后。
　　尽管有着充足的理由指使对方，开口本身还是有一定难度。尤其当对方是自己不熟的哥哥，这么做就像是承认自己有求于人一样——
　　玄戈：“王服很适合你。”
　　北洛：“……我不是来给你看这个的。”
　　而且，他也不想被对方这般评价。
　　一模一样的服饰，一模一样的面孔，虽然先前没有提过，但是在那场大战中觉醒的王辟邪，可不止如采一个——
　　北洛明确地感觉到：拥有同等的力量之后，他不服输的心思更加强烈。
　　或许可以将其归因为血脉中的本能，但是北洛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看玄戈不爽。战胜天魔、击退魔潮之后，他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威信，也从霓商那里得知了玄戈本来的计划。瞬间，他就明白了如采铤而走险、触碰王剑的原因。
　　他这位兄长，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找死！！！
　　说不定如采会觉醒为王辟邪，就是被他气的！！
　　当然，北洛拒绝承认自己关心对方。即使为这座城战死，即使为其中任何一个辟邪欢喜悲伤，他也不会为这个脑子有坑的先王动摇自己。
　　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不需要牺牲任何人，也可以保护天鹿城。
　　他能保护所有人！
　　不过既然如采救了他，让他帮忙去救如采，也是理所当然。北洛这么想着，简单交代了来龙去脉，然后将询问的眼神投给对方。如果说之前只需沉睡百年便可康复，那么在强制苏醒后再度沉睡，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玄戈痊愈的期限变得遥遥无期。现在的他，也只能在精神世界发挥一点作用了。
　　果不其然，玄戈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他的请求，跟着来到如采的前灵境。
　　“好了，人来齐了，这就出发吧。”北洛招呼道。
　　“玄戈大人！”岚相一脸震惊。在梦中恢复成年体型的他，根本没想到北洛所说的最后一人会是先王。他扭头看向北洛：“你怎么能——”
　　“岚相，许久不见。”玄戈说道。
　　“啊、是。玄戈大人，许久未见。”
　　“是北洛的哥哥啊……”岑缨小声感慨。
　　巫炤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不得不说，潜入前灵境的这支队伍，从构成上就非常诡异。前后两任辟邪王，追随过两任王的战士，帮助过两任王的魇魅，新生的天魔和人族少女，几乎处处都是槽点。按照一般的观点来看，即使有着相同的目的，这样问题颇多的团队几乎不可能成事。
　　然而相比更加诡异的环境，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似乎算不了什么。
　　环顾四周，玄戈不禁皱眉：“这就是如采的梦……？”
　　这么一个充斥着铁锈气味，除了一轮血月再无其他光亮，极度压抑的环境，就是那个常年喜笑颜开的金发辟邪的梦中情景？
　　北洛耸肩：“总归不是正常的梦，先往里面走走。”
　　据云无月所说，意识碎片往往出现在梦境深处，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是梦境外围。如采的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她的精神状况，当她受伤时，地上就会出现大量血液。这似乎可以解释他们闻到的血腥味，然而当他们一脚踩进血泊，黏稠的液体逐渐爬到小腿肚上，所有人的心情都被沉沉地拖入水下。
　　——如果说这些都是如采的血，这个量也未免太多了。
　　当然不是没有其他可能，但这些血太干净了。没有凝结的迹象，也没有腐朽的气味，仿佛一池活水，源源不断地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引入新鲜的血液……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岑缨抬头看向天上：
　　“咦，刚才没有发现，月亮上好像有个树？”
　　闻言，众人纷纷抬头。确实看见月影中影影绰绰，有一棵巨树的轮廓。
　　“莫非那就是广寒宫的桂树？”岑缨猜测道，“北洛应该听说过吧，吴刚伐桂的传说。据说‘月中有桂，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我们在月亮上看到的影子，其实就是那棵怎么砍也砍不断的桂树。”
　　“这个传说我确实有听说过。吴刚为什么被罚，乱七八糟什么原因都有。”北洛接道。所有人当中，也只有他能跟得上这个话题。“不过，上面那棵树，看着不像是桂树。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上面那个就是月亮吧？”
　　“你这么一说……确实……”
　　如采是生在魔域的辟邪，魔域里未必有月亮……？
　　岑缨心想，她好像确实没有在魔域的夜晚看见过月亮……
　　可如果不是月亮的话，那会是什么呢？莫非是一棵飘在高空的树？或者浮在九天之上的城？
　　岑缨记得，故事里的流月城就是一座空中城池。会是类似的事物吗？
　　云无月闭目感知，随后对北洛道：“上面确实有什么，也许是如采建的‘副本’。”
　　北洛问道：“那是什么？”岚相也竖起了耳朵。
　　“是她对记忆中场景的复原，与古厝回廊中我所创造的白梦泽类似。”云无月解释道，“有一段时间，她很喜欢复原各种场景，创建了许多副本。后来都废弃了。这个副本我没有见过，但从它给人的感觉来看……应该也是废弃的副本。”
　　“原来如此。”北洛点了点头。
　　莫名地，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个矮小的人影进入他的视野。对方站在血池中央，冷冷的月光下，乌黑的头发与深色披风几乎融为一体。似乎是被他们走近的水声惊扰，对方缓缓转过身来——
　　岑缨：“诶……”
　　北洛：“咳！”
　　玄戈：“……”
　　岚相：“她对变小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缩小版的巫炤。从发丝到脚尖，都和原版称得上如出一辙。就连那副冷眼旁观的神色，都像极了巫炤本人。让人不禁感慨梦境的神奇。
　　这让岚相有些在意：为什么是这个家伙？独独出现在她的梦里。
　　“小心，那是如采设置的机关。”云无月提醒道。
　　“你是说……他？”北洛不可置信地问。他在来之前，可没想过“机关”会是这么可爱的模样！？
　　“嗯。”云无月点头，“他会自动攻击所有入侵者，不惜一切代价。”
　　突然，北洛明白哪里不对了。
　　“你似乎对如采的梦非常熟悉？”
　　如采和云无月关系不错，这件事大家早就知道；但是关系好到连对方的精神世界都十分了解，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北洛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情，才会这般交底？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云无月缓缓说道：“先前与你说过，如采可以在梦域中自由穿行，也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精神力。虽然这些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成果，但是在最初，是我告诉她如何操控精神力。制作副本和机关的时候，她都询问过我的意见。”
　　所以鬼师蛾子没有在她们入梦的第一时刻袭击，因为她也在人群当中。
　　如采对她毫不设防。
　　——无论清醒还是昏迷。
　　不过从鬼师蛾子的设定来看，一帆风顺的前进恐怕到此为止。这个精神力造物与如采相对独立的结果，就是在她陷入昏迷后，还能按照已经设定好的行为模式继续。直到如采的精神力枯竭，他都会守在这里，阻止任何人进去救她；可如果强行突破，蛾子精的抵死反抗只会让情况更糟。
　　云无月忽然想到：如采的精神力溃散，说不定就和她的精神力造物有关……他们不受控制，又与如采本人的安危息息相关。本身就是重大隐患。
　　无论如何，她决定尝试一下。
　　“可以让我们过去吗？”
　　云无月慢慢走近，轻声问道。
　　回应她的，是迅速展开的攻击架势。不同于先前见过的几支枪械，鬼师蛾子身后密密麻麻的武器，几乎盖满整片天空——
　　“小心！”
　　云无月猛地后撤，赶在枪林弹雨落下之前到了岑缨身边。直到现在，蛾子精依旧不向她攻击，使她成为战场中一块天然的盾牌。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这是怎么回事！？”岑缨惊慌地问，声音几乎被连绵不绝的枪声掩盖。
　　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她的反应没有那么快，可以在第一时间躲避来势汹汹的子弹；但是拜云无月所赐，她不用像几位男士一样东躲西闪，可以在较近的距离观察对手。
　　毫无疑问，小号巫炤这样猛烈的火力，完全是冲着杀死他们的目标而来！！
　　可是为什么？岑缨不能理解：为什么连梦里的巫炤都要向他们下手——
　　“要怎么让他停下！？”北洛气急败坏地问。
　　经历了最初一波弹药洗礼，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巫炤”本身并不强，主要仰仗他背后这些没人见过的武器。从攻击方式来说，他和真正的巫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连续不断的射击让人难以招架、几乎无法靠近。但是这对辟邪王族不成问题。只不过碍于对精神力造物的不了解，即使抓到破绽，几位辟邪也不敢轻易出手。
　　就这么解决对手，不知道会对如采造成什么影响……！
　　云无月说：“最简单的办法是杀死他。只要操作武器的人不在，那些武器会自动停止攻击。”
　　岚相问：“这么做不会伤到如采！？”
　　云无月：“会对她的精神造成很严重的伤害。”
　　岚相：“……啧！”
　　北洛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云无月道：“砍下他的头颅。”
　　北洛无语：“这和杀死他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同。”云无月道，“他的头是这个机关的开关。”
　　即使砍下头颅也不会对这个精神力造物有半点损伤。因为在制造的时候，就是这么设计的。
　　“真的假的——”北洛半信半疑。
　　“看来她确实知道不少……”巫炤心情复杂。
　　巫之国的那个梦，已经向他揭示如采所知甚多的事实：她知道苏生之术，也找到了解除所用的“磔”。眼前这个缩小的自己，便是极佳的佐证。巫炤甚至觉得，对方亲眼看见了，自己抱着自己的头颅，从墓中苏醒的过程。
　　这太微妙了。看着宛如自己一样的存在，做着和过去的自己一样的行径，然后一样被太岁斩下头颅——
　　瞬间，所有的铁制枪管停火。下一刻，宛如失去引线一样，数量巨大的武器全部落入血池，溅起的水花足以遮挡视野，之后是一阵细碎的血雨。
　　结束了，巫炤心想。
　　就在这时，不可置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喂，他还在动啊？”
　　一边收剑，一边飞快提起对方的脑袋，北洛暗自庆幸自己动作得快，不然这个巫炤就要把自己的头给装回去，到时候他们可就白忙活一场。
　　“现在怎么整？他可是一直在跟着我……啧，还踹人！”
　　看着气鼓鼓狂踹北洛的无头蛾子精，云无月不禁摇头：“他的设定便是如此，只要活着，就会尽可能拿回自己的脑袋，拿回对武器的操作权……所以如采才把他设置为自己的安全系统，用来防备外敌。”
　　“麻烦的地方倒是和本人一模一样。”北洛吐槽，尽可能无视来自小腿的痛感。“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如采是先造了这个家伙，然后才把他当做机关？”
　　“是。”云无月点头，“除了小号的巫炤，她还根据自己的记忆做了小号的缙云，也就是寄灵族所说的‘熊’。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对那两个人的印象复现。因为缙云和巫炤本身是很好的朋友，这两个精神力造物之间也存在一种特殊的联系……”
　　不过她现在愈来愈觉得，如采会出事，就是因为小熊战神那一边出了意外……
　　鬼师蛾子的反应不太对劲。云无月想：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这么急于下手。
　　现在这样，就好像……迫切想要离开这里一样。
　　危机解除，四散开来的几人重新聚在一起。岑缨欲言又止，她总觉得之前那些武器她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在这种场合开口。岚相默默听着云无月说那些他不知道的事，心中奇怪如采和缙云相识，却又发现，自己并不想了解他们的过往。玄戈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巨大的浮石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看起来另有玄机。巫炤慢吞吞地走来，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受不了蛾子精仿佛无休止的摧残，北洛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你的头，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然而没等巫炤伸手接过，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众目睽睽之下，头颅化灰，随风而散。原先还蹦跶着的躯体也瘫成烂泥，溶入血池。
　　“……我什么也没做。”北洛愕然。
　　“糟了！”云无月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
　　“可是如采的状况不妙？”巫炤迅速反应过来。
　　“……岂止是不妙。”
　　如果说先前只是猜测，现在的云无月完全可以断定：小熊战神已死。作为大量精神力凝结的产物，他的死亡足以导致如采的精神力崩溃，进而引发鬼师蛾子的一系列反应：狂躁，暴走，绝望，乃至自刎——
　　这在当下，完全就是雪上加霜！！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按理来说，同为精神力造物的鬼师蛾子，不应具备结束自身生命的能力，如采也没有赋予他相应的权限——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前灵境的状况肉眼可见地恶化，现在根本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水位上来了！”岑缨惊叫，“怎么办，血越来越多了——”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岚相捞起不能飞的人族少女，快速环顾四周寻找出路。
　　照这个水位上升速度，血池淹没一切，完全就是时间问题……！！
　　“说起来，我刚才就想问，那边浮在空中的，应该是却邪之门？”
　　慌乱之中，玄戈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确实，如果去掉辟邪王印，去掉通天光柱，去掉离火石的点点星光，远处合在一起、几乎被黑暗吞噬的黯淡巨石，像极了光明野通往天鹿城唯一的入口——即使不像，这时候没有别的选择，看着也必须像了。
　　“走！”北洛迅速下了决断。
　　黑暗之中，巨门缓缓向他们打开。所有人都没有犹豫，径直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