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菜鸡的奇幻冒险》落地成茄盒

109、星坠于野34

　　上次见到光明野这番境地，似乎还是十年前，始祖魔入侵的时候。如采一脚踩过枯草，迅速朝着却邪之门的方向奔去。她已经在梦中耽搁了太久，没有能在现实浪费的时间；偏偏天穹之下群魔乱舞，原野之上都是敌人。
　　破败的景象让她内心更加焦灼，恨不得反手持剑，放火烧尽这一切。
　　——但是不行。
　　理智的弦紧绷着，告诫她不能胡乱行事。
　　比起上阵杀敌，首要任务还是确认现状。光明野没有战士出没，不知是撤回城中还是全部阵亡。无从得知来者是否为赤厄阳，城里的情况也不清楚。她必须尽快赶到却邪之门，相比那里的敌人，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所以她没功夫收拾这群该死的魔物，更没空管尾随她而来的家伙。
　　“破坏山石河流，造成风水骤变，最终致使屏障破裂……粗糙却极为有效的方法，不似误打误撞。”
　　巫炤还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点评。
　　这个人最终跟她一起来了光明野。如采对允许巫炤行动的北洛极为不满，然而他们人手有限，时间仓促，北洛对鄢陵和天鹿城的实际情况都不清楚，只能凭借这人的立场做最简单的判断：既然他对人族有着实实在在的恶意，对辟邪态度不明，对魔族恨之入骨，不能放虎归山，那就只能带来魔域。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可是他又知道什么？关于巫炤，关于天鹿城——关于他自己！？
　　如采紧咬牙关，埋头向前，尽力不去想这些糟心事。现在提起北洛和巫炤中的任何一人，都只能激起她的怒火和杀意。
　　然而心魔却是标准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哎，这家伙身上的魔气可真重啊。这样下去，成魔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你给我闭嘴。”
　　你确定吗？若非他现在这个状态，我还不敢跟你说话呢。
　　魔气萦绕的原野之上，心魔的话语显得更加蛊惑人心。
　　——而且，现在让我闭嘴的话，说不定会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哦？
　　如采顿了顿，不无嘲讽地在心中回复：
　　怎么，现在你反而不怕被发现？
　　心魔有些得意：当然。越是处于中间状态，越是难以察觉人魔之间的界限，也就越难发现自己离入魔不过咫尺之遥。如采，你不是魔所以不清楚，现在的他不仅发现不了我，而且还不知道自己处在极为危险的境地——
　　对其他魔族来说，没有比他更具有吸引力的对象了。
　　如采分神关注了一下身后，发现比起自己，巫炤确实遭到更多魔物的袭击。同时比起自己，心魔也对巫炤表现出了更大的兴趣。
　　但那又如何？无论巫炤还是这条消息，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紧赶慢赶，一人一妖终于来到却邪之门前。如采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背对着她的暗红身影，右手持刀，站在大开的城门面前，从容不迫。直到她们走近，才警觉地转过身来，露出属于天魔的狰狞面孔。
　　“……原来是我之前察觉到的妖力。”天魔挑眉。
　　“赤厄阳。”如采握紧了手中的剑。
　　“哦，你认识我？”赤厄阳似是被提起兴致，仔细打量着毫不掩饰杀气的金发辟邪。他可不记得自己跟辟邪结过仇。今日之前，辟邪对他来说还都是传说。而今兵临城下，似乎也不难理解对方的敌意。
　　不过眼前这个组合倒是有趣。疑似王族的辟邪，几近成魔的人族……一瞬间，赤厄阳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魇所说的辟邪王吧？”
　　如采瞳孔猛缩。
　　“……你说什么？”
　　魇？什么魇？？
　　赤厄阳道：“听闻辟邪王不在王城，我原本还不大相信。没想到还真像那个魇说的一样……不过，他也没告诉我，辟邪王是个女的啊？”
　　“所以告诉你这些、引你来这里的，都是那个魇？”巫炤突然开口。
　　“当然，我与你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夜长庚主动找上了我，说他有办法打破光明野的屏障，让我与辟邪王一战。于是我就来了。”大天魔坦然回答，丝毫没有替对方隐瞒的意思。
　　“不过这大半天的，也不见一个辟邪出来，当真无趣得很。枉费我还从碑渊海带来了一众仆使，想要在这里见识见识……”
　　赤厄阳还在继续，如采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那次擦肩而过，一直未能发现对方的踪迹。迟迟不见，竟是在这里等她！
　　“夜长庚——！！”
　　如采目眦欲裂。
　　与辟邪妖力一起爆发的，是天魔的开怀大笑：“这样的气势才像话！来吧，我们打一场。不管你是不是辟邪王，至少是一位王族吧？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话音未落，赤红的双目迅速捕捉到他，凌厉的气流横扫原野。比漆黑的剑刃先一步抵达的，是辟邪再也不刻意压制的杀气。
　　如果说她恨不得将蓄意谋划的夜长庚扒皮抽筋，那么对被引来寻开心的赤厄阳，她一样不会放过。
　　如采狠狠地盯着对方：想死，她可以成全！
　　剑拔弩张之时，却是巫炤上前一步，拦住了暴怒的女子：“对付他还用不着你。这里交给我，你先进城。”
　　如采迟疑，赤厄阳嗤之以鼻：“就凭你，一个人族？”
　　“这句话还给你。”巫炤回以冷笑，侧头对如采耳语几句。
　　“……你是说……”
　　“……”
　　大天魔站在却邪之门前，看着对面交头接耳，心中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他不会放好不容易等来的对手进城。虽然他的位置称不上易守难攻，但想要越过他也没那么容易。
　　一人一妖终于交流完毕，下一刻，金发辟邪破空而至！赤厄阳反应迅速，横刀接过对方的剑。电光火石之间，双方足足拆解了十几招。一招二连击逼退辟邪，天魔忍不住皱眉。
　　太轻了！
　　该说是女性的缺陷吗，招式精巧，力量却不足。即便是在妖力的加持下，她的剑招也是那么软弱无力——
　　不对！赤厄阳定睛一看，对方不仅收敛了自己的妖力，手里的武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根鱼骨，上面萦绕着淡淡的魔气。见他正在调整气息，金发辟邪没有丝毫犹豫，手持鱼骨便缠了上来。
　　天魔怒极反笑：这是在羞辱谁？竟然拿一根鱼骨头对付他！握紧手中长刀，他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
　　然而如采的行动出乎他的意料，鱼骨脱手，宛如活物一般袭向他的面庞；金发乱舞，随着女子身姿下沉，危险的红光露出一角。
　　——是那个人族！！
　　就在他与辟邪交手的同时，他竟完成了一个法术。看不懂的咒文在他身前旋转，暗红的眼睛像花朵一样绽放，强力的法术攻击贯穿半个战场，直冲他而来！
　　本来这样远距离的攻击，再怎么声势浩大，对单兵作战的天魔也是几乎没有威胁。他可以想法子骗出对方的招式，然后快速闪躲避开攻击。几轮下来，便能消耗对方相当多的灵力。可是鱼骨干扰了他的视线，辟邪与人族的绝佳配合更是让他避无可避。匆忙打飞附着咒文的鱼骨头，赤厄阳只得将左掌立于身前，凝聚魔气，生生吃下一招。
　　终于，灵力减弱，法术熄灭。辟邪消失得无影无踪，鱼骨灵动地游回人族身侧。天魔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掌，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类似的伤他曾受过许多，但那些都来自比他更强大的敌人。被弱小的人族所伤，这还是记事以来的第一次。
　　不，应该说——被几近成魔的人族所伤。
　　不管巫炤的反应，赤厄阳手托刀刃，自说自话：“难怪能够凝聚如此多的魔气……作为人族，你确实很强。等踏平了辟邪城，我倒是可以考虑把你带回碑渊海，收做部属。”
　　“不过你放走了我的对手，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不如你我打一场，也让我看看，人族能做到何种地步。”
　　天魔的话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确实，作为仅次于始祖魔的存在，他有傲慢的资本。不需要将孱弱的人族放在眼里。然而对面的鬼师也是一样。无论始祖魔、天魔还是更下等的魔物，对巫炤而言，都是一样的可憎可鄙。
　　以丹书骨劾之术驱动周边山石，巫炤以蓄势待发的强大秘术作为回应。
　　“我可以做到何种地步，你大可一试——只要你付得起这份代价。”
　　与此同时，天鹿城内。
　　溜进城里的如采意外地发现城中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至少大阵还勉强维持着，没有彻底破碎；她在城门处也能遇到与魔对抗的战士。
　　见她回来，战士直接道：“如采大人，快去阵枢！”
　　“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如采拔剑斩杀面前的几只下等魔，冲到对方身边问道。
　　战士回答：“大部分居民正在往古厝回廊的方向撤退。除了我们这些断后的，其余战士都在前往阵枢的路上。魔越来越多了，大阵恐怕支持不了太久！还请您快去阵枢！”
　　“……好！”
　　匆忙答应下来，如采逮到机会便冲出敌阵，头也不回地向阵枢方向奔去。然而还没跑出居民区，她突然感到有些奇怪：
　　她为什么要去阵枢？
　　或者说，她去阵枢有什么用？？？
　　阵枢当然很重要，这点如采也明白。如果阵枢被毁，大阵将不复存在，天鹿城也会完全失守。可是辟邪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只是守住阵枢根本解决不了现有的困境！
　　——不，不想了。
　　先过去再说吧。
　　其实鄢陵那边耽误不了多久，心魔推测道。毕竟巫炤跟你过来了，不可能在鄢陵再有动作。收拾完那边，北洛就能赶来。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但愿如此，如采皱眉。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绕至花坛，如采发现一支被魔围住的小队。队伍并未减员，但是其中几人明显疲惫不堪，不知已经奋战了多久。当她出现在路口，敌我双方都发现了她的存在。
　　“如采大人！”一名战士喊出她的名字。
　　“你们是什么情况！？”如采一边问一边杀了过去。她总觉得对方非常眼熟，应该是她见过的辟邪。
　　战士高声回答：“我们是随同岚相大人出来寻找慈幼房的孩子们的！入城的魔切断了从慈幼房到古厝回廊的通路，那边一直没人过来。现在看来，孩子们的情况恐怕不妙！”
　　如采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知道对方为什么眼熟了。
　　这名战士，是岚相的部下。
　　他们到这里，是来救慈幼房的孩子们！
　　忽然，一种莫大的恐惧攫取了如采的心脏，令她心神大震，险些脱力。如果她来迟了，等待她的就会是被利刃贯穿、最终化为金光的岚相，就像她无数次梦见的那样——
　　不、她不能接受！！
　　她绝对不要那样的结局！！！
　　妖力倾泻，花坛附近的魔转瞬就被湮灭。如采转头问刚才回复的战士：“岚相在哪！？是去了上面吗！？”
　　“啊，是的——”
　　未等对方说完，如采直接冲了出去。因为刚才的动静，远处游荡的魔渐渐被吸引过来。通过裂空在几只魔物之间迅速移动，如采一边斩杀一边搜寻岚相的身影。终于，在熟悉的地方，她看到了与雾刃魔对峙的银发辟邪。
　　为了保护身后跌倒的幼童，他似乎决定以伤换伤——！
　　完全没有思考，如采裂空至雾刃魔上方，一剑穿颅，几乎将魔砍作两半。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行动，若非岚相及时收手，接下来被捅穿的就会是她。
　　如采抬头看向岚相，对方似乎还惊魂未定，为突然出现的她，也为刚才差点发生的事。
　　“你在搞什么！？”岚相反应过来。
　　“我才想问你在搞什么！！”如采喊了回去。
　　她是差点被误伤，可是从她这个位置，想要杀害岚相也极为容易——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吗！！！”
　　岚相的妖力始终没有恢复到原先的状态。若非如此，同样的情况下，他应该有更好的应对方式。即使反应不过来，当真以伤换伤，他的妖力也足以让他迅速愈合。
　　但是他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
　　岚相的话，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为了不至于口不择言，如采紧咬牙关。她能感到自己的双眼酸涩，若非时机不合适，恐怕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先不说这些了。”岚相移开视线，率先退了一步，“我得把这些孩子送到古厝回廊，但是当务之急还是乾坤阵枢。既然你回来了，那新王？”
　　“……他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如采一手掩面，闷声回答。
　　“我就知道他靠不住，这都什么时候了……！”岚相气道，“不过以他的妖力，本就无甚助益。”
　　“你还好意思说他？”如采忍不住回怼。
　　松开捂脸的手，她从怀中翻出晴雪给的丹药，不由分说塞到对方手中。
　　“补充灵力的药。”
　　“我并不用——”岚相下意识就想推回。
　　“拿着。”如采坚持道。
　　眼见对方皱着眉，并不情愿地收回推阻的动作。嘴皮微颤，似乎想要咕哝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手指短暂接触的瞬间，如采由衷感到庆幸。
　　啊……太好了。
　　她没有迟到。
　　岚相没有出事。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掌握了一点局面。
　　尽管危机尚未解除，等待他们的是一波又一波、仿佛没有尽头的魔潮。或许大阵下一刻就会被撞得支离破碎，然后有更多的魔侵入城中。但她就在这里，没有造成更糟的局面，也没有错过最关键的时刻。
　　一切都还来得及。
　　如采抬头看向对方：“我和你一起。”
　　护送孩子们安全撤退要比看起来更加困难。即使慈幼房的孩子们都很懂事，也很听话，但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跟上战士们的步伐。群魔环伺，想要带着为数不少的他们穿过重重阻碍，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或许她可以强行打开空间通道解决这个难题……如采心想：只是不知道她的妖力能支撑多久。
　　然而岚相拒绝了她：“不，你去阵枢。那边需要更多战力，确保王上可以顺利前往。”
　　如采有点反应不过来：“王上？你是说……玄戈？”
　　岚相反问：“不然呢？指望那个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的新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啧。”
　　“这……”如采陷入混乱。
　　她大概能够明白天鹿城的安排。在兵力因大阵破裂严重折损的情况下，最合理的方案就是让居民撤至最安全的古厝回廊，然后在保证大阵存在的基础上，分区域清除入侵的魔物。当然，身为罪魁祸首的大天魔也必须解决，但这是之后的事。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维系大阵，如果连这都做不到，他们就要考虑放弃天鹿城，通过古厝回廊撤到人界了。
　　可是，如采清楚地记得：玄戈是为了疗伤才去古厝回廊沉睡的。现在让他去为大阵注入妖力，与送死何异！？
　　是啊，这么做必死无疑……心魔的低语在前灵境中响起。
　　可是如采，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