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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袭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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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有伤对我来讲不算什么!原本想作践这副身体,但是阿吉来了,又有大将军的荣宠等着我,想想还是算了!你要保护好木伊莎,她是我的……不要再想着回到月氏,那里除了月后,也不是你的……不如长安!跟着我,做我,荣归大汉,享受长安的荣华富贵、天上人间……”
拿着歪斜汉字的帛书,知道昨晚月圆之夜项芃又出现了,还颇为自大地试图威胁利诱他!值得庆幸的是,项芃不再有自残的举动,也许是回长安的诱惑让他冷静、珍惜了……刘芃失措、无语了,却不知道随着他的日益强大和心理的成熟,项芃觉得只有月圆之夜才能破茧而出,也有刘芃的潜意识在控制他的暴虐,甚至刘芃想要醒来,他就必须离开这副躯壳!于是,项芃越发绝望也不敢自暴自弃了,只是最后的色厉内荏让他试图影响刘芃……
原以为匈奴人占据了于阗之后要安抚修整,不会继续东进追击!可是,季辛立功心切率他的两千余人出击了,知道商队不好惹,季辛大幅地提高了赏格,尤其千余新加入的山地牧民和采铁采玉矿工疯狂了,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狄欧米罗的商队,盯紧高大的刘芃和勒罕,红着眼睛悍不畏死地缠斗!一场两个时辰的酣战下来,季辛以二百人伤亡的代价换取了狄欧米罗的卫士死伤二十人、芬谷禄手下十多人丧命、乌罗申的人死了六个,刘芃左臂受伤,什康提腰间被捅了一刀,句须奢的肩背挂彩……
“这一战值!只要继续打上几仗,刘芃身边就无人可用了……”黄狐塔恰木阴鸷地笑了,也建议:“招讨使大人!您目前要人有人——两千死士,还有三千龟兹人和疏勒人归您调度;也有钱——于阗王室的金银财宝……一定要重赏兑现承诺,让士兵们竭尽全力为您而战……”
“那是自然!杀了刘芃有万金的赏格、升万夫长,老子稳赚不赔……”季辛得意洋洋,憧憬着几仗下来得到刘芃的项上人头,于是大手一挥:“砍伤刘芃的尼西隆赏金二百两,其他人的赏格也提升一倍……”
“大人,我已经派出使者,骑快马绕道进入圩弥城晓谕其王,开门给商队的后果是要么被他们算计,要么被我们屠城……商队孤立无援,在这沙漠之中消耗下去,赢的早晚还是大人您呀!”塔恰木恭维。
两天里,季辛的人又冲击了三次,商队半数护卫挂彩,到达圩弥城下时疲惫不堪、哀声一片……圩弥城方圆十里,高厚的城墙阻挡了风沙,蜿蜒如蚓的河流亮亮闪闪穿城而过,在这茫茫沙海中方方正正地屹立,让人们看到就加快了脚步,迫切想进城吃饭喝水、睡个好觉……然而此时四门紧闭,刀枪如林,城头站满了士兵,摆明了并不欢迎狄欧米罗商队的到来!
“狄欧大人!圩弥城人少势弱,仅以自保,不敢让诸位入城,请接受些微的食物,河边有水,切勿久留……不送!”圩弥辅国侯坠下了食物,让嗓门较大的几名士兵这样吼了,然后径直下了城楼。
于是,城下怨声载道……
“天色还早!可是,过了这城只有沙漠,我们无处投宿。而且,还极有可能再次被袭扰,那些佣兵太疯狂了,找死投胎一样……”不怕死的呼兰丹心有余悸。他哪里知道山南四国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又有原始宗教英勇求死、飞升雪域之国成神仙再不为人的信仰。狄欧米罗知道,所以准备了大量的弓箭断后,努力脱离和这些山地蛮人的接触,已经减少了伤亡。
“商队必须休息!圩弥人又不会让我们在河边修整……”狄欧米罗捻须思索,有了主意:“我们走!绕过沙丘再做计议……”
商队是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愿,拖拖拉拉地到了河边就不舍得走了!圩弥辅国侯看见,带着一千骆驼兵杀气腾腾地出城来……
“大人!怎么办?”赫米德契握了腰刀。
“圩弥人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狄欧米罗显然怒了,愤激之下却出人意料地命令:“驱赶大家前进!还是过了沙丘再说……”
圩弥骆驼兵耀武扬威地要冲到河边威吓,却被卫士们和芬谷禄的人张弓搭箭三轮齐射阻在了百步之外!商队的头脑们、牲口和奴隶也争先恐后地趟过了河面,有的撒丫子,有的三步一回头地向东走了……
天黑时分,绕过沙丘抵达北门的句须奢和赫仑安当兄弟攀援而上,打倒城头守卫的几名士兵,大开了城门,放呼哨而来的商队卫士们蜂拥而入,商队的人口、牲畜和货物也陆续来了,黑压压地进入了城内……
“这是九格城!圩弥王觉得这样建城各部分分开,可以各自据守!土墙利于防守不利于进攻……”狄欧米罗大声告诉刘芃,接道:“我们拿下了正北、东北两格,足以让所有人货牲口进来修整!把圩弥人全部驱赶出去,咱们不攻,只赖在这里不走,休息恢复了就离开……”
狄欧米罗的如意算盘果然打的精当、啪啪作响!圩弥王调集城中所有的青壮要强攻两个格城,却被商队的人抢占了高墙,试图自下而上地仰攻又缺少攻城的云梯和撞城锤,于是大眼瞪小眼……狄欧米罗又派出呼兰丹带人出了城门似乎要攻击其余格城,赫米德契率十名精锐卫士爬上了中央宫城的城墙……
“狄欧米罗!我王允许你们在城内歇脚,但是最多两日……”辅国侯在宫城城墙的角落里居高临下说了圩弥王的口谕。
“圩弥人担心我们攻击蚕食他们其余的格城,更害怕丢了宫城!所以,忍气吞声退而求其次……”狄欧米罗冷笑,颇有城府:“我答应!却要示强,有条件……”接着就告诉赫仑安当让他去交涉:商队规模庞大,两座格城容纳不下,那么再给一座格城,不然就攻临近格城或者宫城!不要打扰商队休息,不然就让芃王战神和羌人勒罕各处攻略,袭扰圩弥城鸡犬不宁……
交涉、讨价还价之后,圩弥王完全接受了屈辱的城中之盟,双方安静了下来,各自埋锅造饭,狄欧米罗率先把人从城墙上撤了下来……
“双方已谈妥接受了条件,不会自掴毁约!圩弥王也忌惮商队的实力,遭到报复人损城毁不值得……”狄欧米罗得意洋洋。
“有这样的实力、智计和手段,狄欧米罗先生却只是在这商路上护卫、营商,再下觉得真是可惜了!”刘芃由衷地叹服了。
“虽然是为了给商队提供保护和便利,但是我做的远超出了一般商路护卫,我也喜欢这种权谋机变,好大喜功!”狄欧米罗并不谦虚。
第二天日上三竿,在圩弥人眼巴巴的万众瞩目之下,狄欧米罗才命令句须奢吹响了晨起的号角,吃了早饭期待许久、待在屋里没有出来的商队的人闻风而动,赶着牲口井然有序地出了北门大摇大摆东进了沙漠……
“为什么不攻击他们的后队!?”圩弥王心有不甘。
“他们有着防范!我王请看,队伍的最后骑着高头红马的就是月氏芃王战神,他的腰间是一剑刺喉,狂刀破风驮在身前骆驼的背上……商队的几百名护卫训练有素,强过我们疏于操训的两千士兵!我王也应该记得,六年前狄欧米罗以半个商队的护卫区区几十人就拿下精绝国,换了精绝王……”辅国侯拱手回禀,指点迷津:“我们大可不必招惹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我王应该韬光养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存实力,让匈奴人来收拾他好了!”
圩弥王觉得他的境地比邻国的于阗王好不到哪里,虽贵为一国之王但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辅国侯托孤重臣,骄横狂傲、处处掣肘,想要回收权力之时匈奴人却要来了,又多一个上头的主子……只有叹气!
正午艳阳高照,寂静的沙漠里无云无风,只有驼铃和人畜的脚步、呼吸清晰可闻,因为无处遮阳歇息,商队越走越慢也不断有辛苦的奴隶中暑倒下,呼兰丹带着赫萝瑟前后奔忙,为他的伙伴兄弟补水、湿身降体温……
“为什么不让狄欧大人命令商队停下来?”赫萝瑟额头有汗。
“不能停!停下来感觉更热……我们携带的水会喝干用尽,附近没有水源,那么只有渴死在这沙漠里,向前走大约十里有一条小河,我们累些但是累不死的,到那里就有救了……”呼兰丹低声回答。平常除非主人狄欧米罗问起了,不然他很少说话,更惯于用实际行动说明问题。这是老乡、女人小草(赫萝瑟),他还有着解释,周围的奴隶于是面面相觑……
“那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一鼓作气去哪里?”赫萝瑟问道。
“大家走过商路的知道有河,虽然不能确定多远;没走过商路的听说一定会疯了一样跑过去,天那么热,也许没到地方就倒下,救不回来了!”呼兰丹耐心细致,周围的奴隶也是恍然的样子却笑了!他继续总结:“所以在沙漠里,不仅沙漠里,整个行程都听狄欧大人的没错,大人会让商队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下达及时、有效的命令,我们只要听他的就行了!”
“你们有点盲从!我知道在家乡的山林里更多时候要自己决断……”赫萝瑟摇头不以为然,接道:“狄欧大人如果觉得不是损失,或者要牺牲一些换取整个商队的利益呢?我看他对你们有人中暑漠不关心……”
“小草!”呼兰丹生气了,声音也就大了,瞪圆了眼睛之后注意到人们纷纷看向了这里的动静,连忙放松下来,告诫:“你不要怀疑狄欧大人,他是我们的主人!我的、我们的命都是大人的,随时可以拿走……大人看到了我和你在奔忙照顾,觉得可以应付的了,所以放心!”
“哦!”赫萝瑟低头了,小心翼翼地把水袋递给呼兰丹。
“圩弥之东茫茫沙漠,渠勒、戎卢国小,皆僻南不当道路,没有城可以落脚,河流极少,有也水量很小、一段一段……”赫米德契哑了嗓子说道。
“赫米,怎么?咱们卖了于阗两城,攻入圩弥……都是万众的大城,还打城打上瘾了不成?没城不能歇脚了?”狄欧米罗反问后笑了。
“不是!就是无聊说个话,说给芃大人他们听的……”赫米德契赔笑,接道:“只是这个月里前面的河有水吗?也许还没有流到沙漠里……”
“不是问题!流是流到了,量小可以下行十里有个洼地小湖……”狄欧米罗胸有成竹,接道:“这是父亲大人笔记里的记载,我记着了!只是这些年来经过小河都有水,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们……”
“大人英明!”赫米德契和几名卫士齐声恭维,信心百倍。
“我去帮小草姐她们,勒罕大哥,你帮我带水……”喀卜娜盯看勒罕的眼睛有些累了,于是揉了,使劲地睁开眨了几下,灵机一动就创造了和勒罕相处待人接物的机会,不由得也是得意洋洋。
“小卜姑娘!你摇头晃脑做什么?”勒罕两手里拿着水袋,跟在蹦跳袅娜的喀卜娜身后,不明所以,就问道。
“娘说这是全身运动,走路带风就不会中暑!”喀卜娜信口胡扯。
“哦!”勒罕尝试了一下居然感到耳边有风,就认真地继续了,他体格庞大,扭晃起来东倒西歪却并不摔倒,让喀卜娜愕然呵呵也更加得意!心想:勒罕大哥原来那么好骗,还信我,只要如此彼此这般那般……
“你怎么样?”喀卜娜看到一个牵着骆驼、罩着面巾、身形高大的奴隶步履蹒跚,有些摇晃,连忙过去关问。
对方连连后退,仓促之下终于坐倒在了沙地上,应该是担心被认出,扬起了胳膊挡在了罩着面巾的脸前,身子摇摇欲坠……
“嗯!?”鬼精灵的喀卜娜装作转身,却突然揭开了那人的面巾,就看到了一张疲惫不堪却刀疤、独眼的面庞,于是惊呆了!
“怎么?”勒罕方才在注意不远处呼兰丹和赫萝瑟的救助,回头看到喀卜娜讶然呆立,连忙问道。
“没什么!水袋给我一个,你拿另一袋去帮呼兰丹……”喀卜娜平静了心情,拿过了水袋,扶了坐在地上惊恐无力的戈尔兰。
勒罕走开了,戈尔兰喝了送到嘴边的水,咽喉得到了甘泉般的滋润,嗓子却依然沙哑、断续:“你,你为什么要救我!?让你的男人一刀劈了精疲力竭的我,也省了我对你主人芃大将的袭扰……”
戈尔兰又潜入了商队,他的方法很简单——牵上一头骆驼突然从沙丘背后走出来,奴隶们以为他是偷懒歇脚的同伴,还一定和小头目有着亲近,有套近乎的他也不吭声,独行却融入了队伍里,跟着停下来吃喝、睡觉没人打扰,然后他就瞅机会去袭击刘芃……这次进来没有算准,和刘芃的距离很远,人们都井然慢行也就无法明目张胆地冲到刘芃面前。今天一早,水袋又被摘走了集中管理,再渴他也不敢去要,终于又渴又累顶不住了!
喀卜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暴露戈尔兰的身份,胡思乱想、权衡难下时听到了戈尔兰说勒罕是她的男人,就彻底跑偏了!——这家伙一只眼都看出勒罕是我的男人,我已经长大是女人了!那么满意之下是投桃报李的好评:“你其实是有眼光的人、好人!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的好男人,只比勒罕大哥差了那么一点点,我想,你不会为了一己之私真的去杀芃大人吧?你离的那么远,芃大人又那么勇武强悍,勒罕大哥、什康提,还有刘吉……”
于是,喀卜娜手舞足蹈、扳着手指晓以不利,说的就多了,戈尔兰看着她的眼睛嗫嚅着流泪了:“小卜姑娘你说的对!我不会偷袭芃大人……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就像阿香一样叮咛我,我却没有听……”
“阿香!?阿香说什么?”喀卜娜一凛,追问。
“阿香说,是她吃多药了,不怨芃大人……”戈尔兰啜泣了。
“看看!阿香并不让你报仇,是你怨错了芃大人……真没道理!我不理你了,你是坏人!”喀卜娜站了起来,要戈尔兰自生自灭的口气。
“我不要做你眼里的坏人!你不要走……”戈尔兰挣扎起身,抱了喀卜娜的小腿,依依不舍地乞求。
“嘛意思?”喀卜娜冒出了刘芃偶尔的口头禅,在戈尔兰愣神的当儿挣脱了,鞋子和一颗脚铃却留在了戈尔兰的怀里。
“小卜!他要侵犯你以怨报德?”勒罕大踏步地过来。
“他怎么敢!?有勒罕大哥在……”喀卜娜撇嘴,向了戈尔兰:“沙子烫脚,把我的鞋子还我!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戈尔兰扭头背对勒罕把喀卜娜的鞋子扔过去,留下了那颗脚铃,也茫然点头,不再打着为阿香报仇的旗号袭扰刘芃吗?不明白到底答应了喀卜娜什么,他一头雾水地把脑袋埋进了有些烫的沙子里……
“不要和陌生人、奴隶太近!”勒罕走在前面,回头告诫喀卜娜。
“嗯!”喀卜娜答应了,跟上来和勒罕并行,扶了他的胳膊:“勒罕大哥不要看不起奴隶,你说过你也曾经被掠为奴,我是公主的女奴,南林翕侯妃从前也是,我们奴隶可有很多的好人,还有呼兰丹……”
“南林!”这个曾经心心念念的名字让勒罕有些失神,连忙订正:“我并不是说谁好谁坏,是你一个年青女孩要远离男人,危险……”
“有危险就是有魅力!我才不是女孩……”喀卜娜眉飞色舞,炫耀:“我是女人!公主说我该凸的凸,该翘的翘,也会缝缝补补!小卜要嫁人就嫁勒罕大哥这样的英雄!芃大人不算,他是大英雄,是战神……”
如此直截了当、精确定位的表白让勒罕有些眩晕,记得从前南林就常常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让他遐思联翩、不能自拔……如今加强版、直接版、只是装成熟的喀卜娜就在眼前,也明确了对他心无旁骛,他的心乱了……
商队终于到了小河边,一汪浅水,手捧、各种的容器齐上阵,人多畜众很快就见底了,又在最低洼的地方挖了坑收集了最后的水沉淀……
“向东至精绝之前再无水源,还有三百余里六日的路程,我们必须带够水!”狄欧米罗有了担心,赫米德契欲言又止,狄欧米罗示意明白,接道:“那处水源记载于十几年前,我也没见过,这夏日炎炎,蒸发极盛,能不能找到,还在不在都没有把握!但是,我们必须寄希望于它了……”
“没有!”一个时辰后,赫米德契和呼兰丹返回,禀告。
“一定有!不然父亲不会认真记载,这是救命的水源。”狄欧米罗坚持认为,于是整个商队拔营向北(下游)。
天黑时分,几队搜索先后返回,还是两手空空。
“扎营!明天继续找……”狄欧米罗心里的阴影大了!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湖,父亲的记载是道听途说(或见到的蜃景),没有考证就记下了给他希望!找不到继续东进精绝,虽然艰苦但不至于死在沙漠里……可是,狄欧米罗却迷信了父亲,不是湖的精确位置,是坚持认为一定有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