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华中岚虎

112、大山里

　　方言卓找到了从前在课堂上纵横捭阖的感觉，不敢舍我其谁——这里的教学更要关注学情，有更多、更开放的生成，需要深厚的内功（经验和方法）、临机应变的能力，那么不可以以老师为主，而是要服务于学生的认知水平，才能真正有成功、进步的感觉……只是才过瘾了三两天，就被吴悠追回了当一个（服务于学生的）老师的权力，意犹未尽之后失落感更加的浓了……
　　于是，方言卓静下心来写了几篇教学思路、结构、细节的草稿，恋恋不舍的时候，小青的信息来了：“我在上海！完成了一些工作，这个季节上海该是秋高气爽，可几天来阴雨连绵，天气预报说明天、后天还有大雾，那么只好推迟行程。两天没有接到你的稿子，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哦！老吴说过渡期，逐渐收回了我们上课的权力，所以，我又可以写作了！几天里忙碌的都完全忘了这茬……明天之后有大把的时间写作，我没什么事了，小庄还要教英语，小周也要帮马老师一起特训两个新老师，说起来都不敢相信，之前和那帮被范范收拾的屁滚尿流的实习和尚混一起的吉少聪竟然有着教书的天赋，到了课堂上像变了一个人，成熟睿智、幽默从容……”
　　“环境不能决定人，但是可以影响人！也许之前他想合群，但是群是坏的，这在了积极融洽、淳朴热情的环境里……”小青的评价有见地有高度，也转移了话题：“大林子和程风的婚礼如期举行，我邀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给了大林子期待了许多年的隆重和浪漫……可是，程风的前妻今天到了，要求复婚还要带走他们的女儿！说什么程风既然不再回阿富汗刀头舔血、朝不保夕，那么他们之间就再没有了隔阂和不睦……我看了大林子执意要签的婚前协议——提出离婚的一方净身出户！可是傻傻的大林子居然主动提出离婚，说程风有着对女儿的牵挂，和对前妻的愧疚，她爱程风，能让程风好就足够了！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和我在一起，这有了牵挂就算此生有收获，不白活……”
　　“大林子是个感性的人！她一生都在维护和你的友情，和她心底里的那一份执着……”方言卓也是呆了，唏嘘不已。
　　“程风痛哭失声，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却随前妻去了澳大利亚，人们都唾骂了程风，我也只好劝慰大林子……”小青竟然哭了。
　　“不会！你说过程风的前妻很漂亮，但是爱慕虚荣，因为这个她才跟着老板去了澳洲……一个男人如果这样评价他的前妻，不可能再恋恋不舍，因为他这样就是背叛了自己的内心，还有什么颜面立于天地！”方言卓摇头，忽然就想到了，追问：“是不是程风的前妻带走了他们的女儿？”
　　“是！”小青恍然明白，“程风是要追回女儿！担心孩子……”
　　“我想是！不然他不会在乎唾骂，反正不要名声了，签了字，拿着钱去澳洲花天酒地……”方言卓回答，也提醒：“就担心程风的前妻还有着一揽子的阴谋，那边是她生活了一年多的澳洲，也不知道孩子的想法……”
　　“那么，我应该带着悲伤无助的大林子追去澳洲！程风是爱她的，不想让她担心，独自去解决问题……”小青明白了，立马和方言卓结束了通话，拉了隔壁房间里泪流满面的林月书，深夜登上了去布里斯班的航班。

　　凌晨时分，方言卓被信息的嘟嘟声惊醒了，睡眼惺忪地看到伏案写画的吴悠抬起头来，正在犹豫要不要关掉待机中的笔记本电脑……
　　“醒了！你有信息，我去客厅……”看到方言卓起身，吴悠笑了：“我借光你的蓄电池，也没有注意到笔记本没关在闪……”
　　村子里一直没有电力，达瓦曲主的豪华房子里都没有电器，只有油灯。但是，明天庄之蝶签约的太阳能、风能发电机施工队要到了，从此村子的夜里可以灯火通明！方言卓也说了让吴悠借光但不要太晚……
　　这是凌晨两点！孙梅的头像在闪烁：
　　“我们和球队在洛城登机，出了一点小状况，机械师声称在飞机上安了六个□□……官方说机械师的GAY朋友遭遇车祸，导致其精神状况不佳，为了安全、以防万一，于是飞机迫降夏威夷……”
　　“这怎么样了？危险解除了吗？”方言卓关问，两句话敲过去。
　　“只找到了四个！是塑料手雷玩具……这又找了两个小时，正在第三轮搜索！那个机械师一口咬定是六个手雷，还反对警方说他记错了的结论……大部分乘客上了别的飞机继续了航程，我们人多要一起所以在等，如果不能排除，官方准备安排包机！教练说，那就等呗……我在的背后是檀香山机场，面前是美军太平洋舰队珍珠港！小帆他们这要去看军舰博物馆，教练说安检如果不能结束，下午就和当地的高中来一场对抗赛，然后去海滩，晚上飞上海……”孙梅一直在恍惚中，听到紧急迫降的消息时甚至冒出了“死了算了”的念头，其他人惊魂已定，她却还是头昏脑涨，和方言卓的通话让她终于平静了下来。
　　“妈！一起去博物馆……”方一帆过来，亲昵地拉了孙梅的手，他觉得要让妈妈感觉到家的温暖、留恋过去，不再憧憬未来，于是出言提醒：“国内是凌晨两三点钟，爸却精神抖擞地和你聊天，还是那么在乎你……”
　　“小帆来了！让他和你说两句，然后我们去博物馆……”孙梅让方一帆捧了平板，低声：“老方一向如此！其实对外人也是那么聆听……”
　　“不是！对你的神情不一样，是关心……”方一帆辩白。
　　“小帆！你说什么？”方言卓不明白。
　　“没啥！我在帮老方陪着阿梅、全力以赴拉拢阿梅……”方一帆昂扬了脸面，还向方言卓挤眉弄眼：“爸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你还好吗？你游记里那个美女是谁？我怎么总觉得眼熟，可我应该没有见过她……”
　　“你说小庄？眼熟？看她的眼睛我开始也觉得似曾相识，这些日子里和她、和范范，就那个洋人帅哥在一起，真的熟悉了……”方言卓回答，解释：“小庄是爱心人士，有钱又善良的那种，她雇我做私人摄影师拍照片，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是私密的……她还有私人医生！”
　　“解释的有点多！人家太美，我想不会对过气的老方动心，那就太奇葩了！”方一帆“嘿嘿”笑了，想起了石羊，觉得石羊很丑（虽然当年没少受气、受欺负，他也体会到了石羊的心是美、善的），于是问道：“石羊姐去找你了吗？你说她很有钱，把你的学校建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你看见了吗？……她很泼辣彪悍，不行我替你挡一阵！我应该能够打的过她，除非她脸上的小星星又晃了我的眼……嗯，那样我也可以达阵得分击败她！我有小悠……”
　　“小帆！你在用美国思维和爸说话，明目张胆地昭示和小悠的情投意合……”方言卓冷哼一声，觉得天高皇帝远，还真的拿儿子没有办法，就想到了：“阿梅！管着点小帆，不要让他太张扬了，尤其在国内……”
　　“好的！你休息吧，我们该走了。”孙梅答应，关了平板电脑。
　　坐在屏幕前发呆了一会儿的方言卓关闭了笔记本电脑，站起来，若有所失地回到了床上又呆看了天花板分分钟，吴悠进来了，上床，两人各自一被窝很快地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七点钟响彻小村的起床号响起……

　　“我们去看风力发电机施工，讲风能和相关的知识……”下午，吴悠集合了孩子们宣布今天是开放日，和村民们一起见证隆重，见证奇迹！
　　一大早，率先进山的是太阳能的施工队，他们翻山越岭、迤逦而来，设备是用直升机吊运过来，卸在了村北的山坡上。下午的时候又吊运来几组长长的扇叶和三台巨大的风机在两山的鞍部……
　　“这里还可以利用地热和高差温差能发电！但是一个冒犯神瀑，一个太长的管线影响视觉感受……大山里的资源丰富，之前却没能善加利用！我决定不修路以保持它的原生态，让它成为自给自足的桃源圣地，谁想来看就要付出艰辛努力，不然不要打扰……”庄之蝶笑了，解释：“这里是雨崩村的正面，虽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开发会重复建设，也危及这里的生态……”
　　“你总是对的！因为你不可能犯错……”方言卓感慨。
　　“老方！你这说话的口气像是我的脑残粉……”庄之蝶笑了，嘴巴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低语：“你看到现场会上粉丝见到魂牵梦寄的偶像总是会力求亲近、献花献吻、掏心窝子不管不顾！你会吗？我可是会的……”
　　这是赤果果的挑逗，方言卓感觉到庄之蝶的发梢丝丝缕缕地轻抚了他的耳根和面颊，痒的心旌荡漾，却一个激灵让庄之蝶几乎就吻到了他的颧骨，于是慌张退却，有些结舌：“对不起！这，这山上风大……”
　　“怎么忽然有对不起？这是下午，山上风不太大，闪不到舌头，我也说的是真心话，别躲我……”庄之蝶絮絮道来，跟了一步，追上此前一个大步想要保持距离的方言卓，和他肩并肩以后，笑了。
　　“学生们都在看我们……”方言卓尴尬莫名，额头滴汗了。
　　“是吗？”庄之蝶回头，身后的孩子们也都停了下来，表情各异地看着他们，应对不是问题，她笑了：“这山路真是难走！小庄老师累了，是你们还是方老师来帮助小庄老师？拉着我、带着我一起到那里……”
　　孩子们扶了膝盖和同伴的肩膀横七竖八、气喘吁吁，也被周清爽挡在了身后，于是，一个个转动了骨碌碌的眼珠，建议纷纷：
　　“我们也累，有力气还要顾自己！方老师来……”
　　“当然是方老师了！让他拉着小庄老师你，他那么敦实，有劲……”
　　“还有百十米再一口气就到了，我们一起努力……”
　　“小周老师都不出头，我们也过不去，就方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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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言卓叹气、无语，只好任凭庄之蝶开心也疲累地扯拽了他的胳膊，于是心突突地跳动了，感觉把握中的小手温软柔嫩却有微茧……
　　“要是觉得小庄算计，老方你就放手……”庄之蝶笑了。
　　“算了！我投桃报李，不远了……”方言卓叹道。
　　“这才是老方，可以坦然怀抱着美女过河的老方！”庄之蝶顽皮得意地笑了，吐了舌头：“我只是拉着你的手！毛毛雨了……”
　　如此的论调让方言卓心惊肉跳，孩子们却七嘴八舌地问了吴悠有什么故事，于是，吴悠讲了那个流传很广、大山里的孩子却不知觉得新鲜、哲理的寓言故事，方言卓也被上升为了心胸宽广、高风亮节的大和尚……
　　孩子们大声唱了起来：“一个和尚呀挑呀么挑水喝，两个和尚抬呀么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没呀没水喝，你说这是为什么呀为呀为什么……”
　　“发散思维！？大和尚抱着美女过河是拿得起放得下，和三个和尚没水喝的互相推诿关联远着呢……”周清爽嘀咕。
　　一些随后的村民有些不悦——在藏区，和尚（喇嘛）是神圣的，不可以作为不善的背景被讽刺……所幸大多的孩子并不能把刚学的儿歌唱的完整，三个循环不到就来到了目的地——两山的鞍部，也不再唱了。
　　“赵老师！不要教和尚不好的儿歌和故事，这里的人们会反感……”老支书格桑次里后来听到了一些村民的抱怨，找到赵倩和吴悠很认真地提出来，也建议：“你们要尊重这的传统，照搬和强行的改变都不好，会带来抵触！其实，村民们恪守的东西和你们教的之间有冲突的不多……”

　　这两山之间是一片略有起伏的平地，只有低矮的树木和灌丛，也颇为一致地倒伏向了村子的方向，有三处地面已经被铲除了植被，浇注了混凝土，正在安装风机的基座和主体，巨大的扇叶捆了绳索、躺在地上待命……
　　“这里常年大风，我们叫它仙女坪！因为普通女人在这里站不住，会被大风吹走……”达瓦曲主告诉周清爽。
　　已经被大风吹的睁不开眼、胳膊挡住额头的周清爽来了兴致，终于眯着眼睛站直了身子，就在她大声宣称“我是仙女！”的同时，手里的汗巾就被风吹走了，狂舞着飘飘荡荡地落向了村子方向……
　　周清爽蹲下身子，伤心失落：“我的哈达！范范送我的……”
　　如果被村民知道周清爽把圣洁的哈达剪开做了擦汗的汗巾（手帕），一定会和唱歌贬和尚一般，也许更加的不高兴！达瓦曲主却没有在意，瞪大眼睛紧盯了那个方向，笑了：“小爽姑娘！我看到它落在了我家的茶园附近，再远就是我家，放心，回去我负责给你找回来，村子那里避风，吹不远……”
　　“你答应我的！说话要算数。”周清爽拍了达瓦曲主的肩膀，然后拽了他的胳膊，回头告诉大家：“这里风大！我们不讲课了，回去再说……抓住身边的人或者东西，别真成了仙女仙男吹跑摔扁了那就亏大了！”
　　“你是人！不是东西……”赵倩拉住了丈夫吴悠，忽然冒出来一句。
　　于是，人们哄堂大笑，笑声随着风声洒向了很远、很远。
　　“你是先生，我是仙女！”庄之蝶大声告诉方言卓，还拉着他的手，像是在宣示主权，纷乱长发下的微笑依然那么明媚灿烂、倾国倾城。
　　“大家到这边来！这里避风，还可以看到风机安装的全过程……”施工队长徐京辉用了扩音话筒告诉大家，也提醒：“你们站的那是风口、下风向，也影响风叶的吊装！我们要保证整个施工过程的规范和安全……”
　　听说的大家连忙集中到了徐京辉站立的圆形底座坑，看着大家疑问的目光，他笑了：“我们要逐个安装3台风机！……叶片长20米，底座高于基准面45米，还利用地形坡度设计了斜拉索……这里其实可以安装600千瓦风机11座！庄总说不必把这里整为壮观的风田，3座足够了……”
　　“我就是庄之蝶！”要介绍一些技术参数的徐京辉被眼前美女（庄之蝶）的天人之姿惊呆了，瞪大的眼珠已经不能转动，及至听到庄之蝶的自我介绍，脑筋也没有转过来，身旁的工作人员提醒“这应该就是庄总！”他才缓过神来，言出由衷：“庄总好！为您工作真是骄傲、三生有幸！”说着挺直了胸膛，眼睛也盯了身旁工作人员的手机镜头，想之后一定要照片或者视频——传说王者集团的庄总是顶级美女，这百闻不如一见，竟然是真的！

　　“我只是从技术层面说可以建11座电机，3座最好了！”徐京辉后来接近了庄之蝶，诚挚道歉。庄之蝶不置可否，跟着方言卓走了。
　　“这是庄总！身家百亿，你……”同事告诫了徐京辉。
　　“爱美之心！女人高富美还是女人，一定要有男人爱她、嫁她……而且我看她和那个方老师那么接近，头发都斑白了，还装作漠不关心……明明超级好白菜，猪却很拽……就觉得心里有气，气不打一处来！缘分谁知道呢？就算我是个觊觎天鹅肉的癞蛤蟆，自觉也比那个老方靠谱，我算是好癞蛤蟆，嗯，青蛙王子……”徐京辉颇为自高自大，他是清华高材生，麻省理工硕士。
　　“你和庄总太多悬殊，有一光年的差距！”同事认为。
　　“距离是很远！光却一年就到了……再说了，参照系是老矮穷矬的一个中学老师，我怕什么？机不可失……”徐京辉不以为然。

　　风机的安装科学、按部就班，马明敏拍了全程的视频，还要求吴悠多角度地拍了照片！她觉得搜集到了太好、太典型的课堂素材：杠杆原理、滑轮组、齿轮与转速……是初中物理课可以用到的！这些想法还是雏形，她也不会大煞风景地在孩子们的欢呼喝彩声中大讲特讲物理原理。
　　巨大的扇叶装到了风机上，在人们的仰视中缓慢地转动了……
　　“不能转的太快！那样会毁坏风机……即使有狂风，它也是这样悠然转动，源源不断地输出稳定的电力！因为它是可控的，安全的，可持续的……”徐京辉解释，也有得意的发挥：“任尔冬夏季风，我自岿然不动！”
　　“是不敢动吧！？”周清爽揶揄眨眼笑了，挡在了指手画脚的徐京辉和不动声色的庄之蝶之间，让徐京辉以为她在阻止他接近庄之蝶。
　　其实，是周清爽发现庄之蝶生气了——方言卓竟然因为徐京辉的接近而远离了她！周清爽知道，庄之蝶的生气可能让徐京辉丢了这份工作！庄之蝶一向在乎自我的感受和不被打扰，最冠冕的方式就是让徐京辉升职去搞科研或者做管理，离开她的人才培养计划，短暂的风光，一生的失意……
　　“我是惜才爱才！但是用才的方式全凭自我的感觉，不要批我的逆鳞，我不在乎人才的微小差别，因为我能用他们到最大化！我也不想做唐太宗，我不需要忍气吞声谋求爱才的虚名，天下间人才如过江之鲫，哪有魏征之流自大以为不可或缺或者无可取代！？”这是早上的时候，忽然课务轻了觉得无聊的周清爽问到庄之蝶人才的问题得到的答案，言犹在耳！周清爽不想让智商可以、情商也不错，但是不明庄之蝶（专心于方言卓）心意的徐京辉中枪。
　　“不敢动！它要稳稳的。”徐京辉自矜才思，画蛇添足：“却感动于小周医生和庄总的美貌，仙容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得意时抬头看到了庄之蝶泠然的目光和拂袖而去，于是尴尬极了也心有不甘……
　　“是够贱的……”周清爽感慨，嘀咕。
　　“你说什么？你说谁？我吗？”达瓦曲主小心翼翼也不无关心地问道。
　　“这是咋了？”周清爽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