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华中岚虎

110、大山里的人们

　　吴悠和方言卓带着干粮边走边吃，各家各户去问，喝人家的热水或者酥油茶，了解到孩子们不在教学点吃饭的理由五花八门，最多的就是体谅教学点的辛苦，不想给他们添麻烦，说的两个大男人感动落泪，唏嘘不已……

　　晚饭后，六个人都在忙碌！
　　赵倩在计算用餐的人数、需要采买的食材，其中的肉类和蔬菜可以买自村民，但是，几家人都说了极低的价钱，让赵倩觉得事情很“难办”，吴悠找到了德钦超市的物价，说付村民们的要价，有簿本、文具折了差价免费提供给他们的孩子联络感情，让已经不习惯于人情世故思考的赵倩再次崇拜了她男人一把，第二天早饭时得意洋洋地当做了不起的事情向大家炫了……
　　其他人都在忙于备课，白天上了不同科目、连轴转的课，闲不下来，这又要绞尽脑汁，用卫星信号搜集素材和资料，备出实用而且精彩的课，还要形成讲义和系列材料，以备将来之需……
　　所以，方言卓向小青告了假，说晚上要精心备课，白天还要上课，一是好久没正式上课了，再者如今的课堂定了乡土、趣味的基调，没有现代化的电教手段，还要考虑到学情、张弛的度……没有写作的时间！最后有了感慨：备课搜集资料用卫星信号，成本很高；也自信可以上出精彩的历史课，地理课也可以，政治课上学时就不喜欢，还是照本宣科，至于体育课，抢了小爽的饭碗几分钟却达成了极佳的效果——几个孩子还有女孩居然琢磨出了拉拨扣趟的基本功，还玩了假踢动作，以他们的体能状况出去和同龄的城市孩子踢球绝对不落下风，不由得慧眼识珠、伯乐千里马的得意洋洋了起来……
　　“教育本就是启发、点拨和自我发掘！你显然做到了……不是碰巧，是你在这里又有了极大的热情，自我发掘了积极主动的东西。”小青果然是称帝称家的水准，轻轻巧巧两句话说的方言卓低头思索之后五体投地。
　　孙梅那边说没什么事，方言卓一边备课一边和妻子聊了两句，然后说了再见，继续备课到深夜一点半才上床睡觉。上洗手间的时候，看到庄之蝶和赵倩房间的灯还在亮着，赵倩正在厨房里包馄饨宵夜，也听到了隔壁马明敏和周清爽的声音和粉笔的沙沙声，吴悠那时正坐在马桶上翻书，他只好等了一会儿……这房间的设施够现代，在德钦城也算得中产之家，达瓦曲主也不丑有文化，可在这大山里居然还是招引不到媳妇……方言卓不由得感慨。

　　这样紧张忙碌、充实热情的日子持续了两天，吴悠出来说话了：“谢谢大家，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你们的工作让教学点的教育教学不但简单了，踢好了头三脚，还提供了科学、实用、趣味和高屋建瓴……”
　　“但是……”马明敏笑了，看大家都看他，于是接道：“我了解了老吴大哥，他接下来一定有着转折，这是他的套路……”
　　“知我者美女！”果然，吴悠点头笑了，看到赵倩的不悦，连忙接道：“是的！因为你们是来帮忙，来玩的，不能让你们喧宾夺主，也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你们。接下来你们要离开，那就不能让孩子们觉得离不开你们个性化的、有特色的教学，因为重新适应很麻烦，就像朝令夕改……所以，老吴要强行收回你们手中的教育教学权力！你们三个人的功课交给我、明敏美女……和老倩，和我们交流，我们要‘取其糟粕，去其精华’……”
　　方言卓、周清爽愕然，赵倩由再次不悦转作了哭笑不得，发声提醒：“老吴！你总是堆砌辞藻，这回一定用错了，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嗯！差不多。原来的精华我们可能模仿不来，但是可以借鉴，不好的东西旁观者清，一定可以改进提高让它闪光……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意思！”吴悠不以为然，一副“你不懂我”、“你是捧哏”的姿态和语气。
　　“我教不了孩子们！”赵倩不高兴了，要撂挑子。
　　“不是！你可以教生活课，就是让孩子们帮忙做饭，用你‘治大国如烹小鲜’那一套理论顺便讲政治，还有生物……”吴悠觉得必须让老婆大人重新成为他的坚强后盾，初中的课程如果没有赵倩的分担，接下来仅凭他和马明敏一定会捉襟见肘、手忙脚乱，甚至转而了祈求：“真的，你有你的长处强项，如果你不出山，我就死定了……”也绝口不敢再提马明敏。
　　“好吧！我努力，但是万一砸了你来收拾……”思索了一下，赵倩答应了，还是忍不住了抱怨：“这本是五个人才能做的了的工作，你偏要大言不惭一个人，还把初中辍学的五个孩子拉过来……要不是上头又拨派马老师来，有老方、小庄、小爽火线驰援，你早累的吐血嗝屁了！”
　　听到赵倩不再“明敏妹妹”而是“马老师”称呼了马明敏，几个人于是默默，终于，还是赵倩自己打破了沉寂，叹气：“我觉得可以培养几个初中生教小学生，还有，我看那两个喇嘛也行，大学生！就连达瓦曲主这两天也在教室外比划或者跟着去野外听讲，有时就手舞足蹈……”
　　“我觉得吉少聪可以，但是人不够大气，要和他多谈心、交流，那个何图洛心术不正，不好……大教小的主意不错，老吴大哥和马姐如果忙不过来，我可以派人来培训他们！达瓦曲主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他要赚大钱讨老婆，怎么说服他呢？”庄之蝶觉得赵倩识人不准，或者说不能识人心。
　　“我已经在绸缪了！找达瓦曲主谈了……”吴悠接过来，一五一十：“达瓦追求中庸和谐，并不是那种敢闯敢拼的小子，他能开的好车，也适合做老师……他点头了！我正在想怎样把我公办教师的编制弄给他让他安心教书……嗯，夜里两点半我在网上发了一贴模拟征婚，早上一看，不但有附近，还有东部大城市的，跟帖的一眼望不到头，那么多人后半夜不睡觉要嫁给达瓦……”
　　“我说怎么一大早达瓦小子脸通红，忙的只接电话，激动的傻子似的……”周清爽撇嘴，达瓦曲主其实有问她怎么办？让她莫名其妙，这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抱怨：“原来是吴老师坑他！让他怎么跟着你混……”
　　“看来这事靠谱！最少达瓦是想当老师的，我看他这两天都不练驾驶了……”从周清爽的嘴里听出了达瓦曲主想跟着他教书的口风，吴悠来了兴致，于是玩笑：“小爽姑娘有意留下来吗？那么数学、体育、校医都有了，我开给你工资，虽然不如小庄那里钱多，但这里环境美呀，达瓦小子又实诚……”
　　“吴老师大哥！”周清爽嘟了嘴，向了赵倩：“赵姐！你看他……”
　　“老吴他有口无心，你原谅他……”赵倩连忙圆场，然而画蛇添足：“不过，赵姐也觉得这事可以考虑……”
　　“我考死他、虑死他个达瓦小子！”周清爽脱口而出，觉得不对，于是解释：“才不喜欢他个给了葫芦就画瓢，还自作多情的家伙！而且，我在失恋恢复中的疗伤期，不想情呀爱呀，烦……”
　　于是，客厅里的六个人面面相觑。
　　“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后来，庄之蝶评价，叹气：“之前的范范帅气英俊、无可不可，虽然没有得到，但是也是对小爽有爱的！太过高大上的标杆，让达瓦曲主情何以堪？而且，小爽在重庆大城市长大，这又要照顾妈妈……更好的时空背景，没有范范的话，也许……可能性也不太大！”

　　“那你为什么说爱！？”觉得达瓦曲主、周清爽这样山里的出色男孩、城市曾经贫苦女孩都不可以，财貌双全、白富美高大上的庄之蝶却向他表白，这更加不可思议，站在山崖上“吹风”的方言卓终于问道。
　　“因为真爱，只是表面天差地别！”那时已经说明她就是石羊的庄之蝶临风飘举，冷静期待：“我来自普通家庭，不完整的普通家庭，一个丑女孩，丑小鸭都算不上，因为人家本来就是白天鹅……是你看重我，给了我力量、永不止步的动力，为我营造千般柔情、万般呵护的环境，我才有了今天的新生和附带的成绩！没有你，没有你的注视，不要说化蛹成蝶、涅槃成凤，我什么都不是，都不会是……也许就真的作死在了自暴自弃、无聊透顶中，或者自杀了……一切因为你的支持和爱护，我的世界才有了美丽七彩的颜色……我要为你而活，为你绽放！所有的一切都是过程和手段，我的终极目标是你！其他人或事都是为你铺垫，为我们的在一起而铺陈……我知道你爱我，我不会因为你的不敢爱我而去或者逼你过来！我退、我等，海枯石烂、山无棱天地合，不敢与君绝！……你必须活，活在我的视线里，我等，等所有人的感动、退却，我不退！”
　　那时的庄之蝶迎着山风举着双臂、飞扬了乱发，英勇无畏、凛然不屈中竟然有了泪光闪动，吼声歇斯底里却在步步后退……

　　两天里的教学进行的不错，六个人的方式方法也各有特点、精彩纷呈：
　　庄之蝶的英语课是在天主教堂完成的，美籍牧师丹农劳伦斯和修女褚彩霞成了课堂的参与者，而且合作愉快！
　　“你吃了吗？YOU EAT 嗯？”
　　“WHAT？WATER，TEA！”
　　“啥？水，喝茶！？你喝了早茶……”
　　“OK！OK！么么哒。”
　　如此中西合璧、让人忍俊不禁的对话，庄之蝶还是吸了两颊强忍了笑，一板一眼地教孩子们单词和语法，终于讶然！——孩子们对于单词的接受和记忆让她吃惊，而且转脸就能应用，有着礼貌和合宜的表情……
　　丹农还顺便讲了地理和生物——在他的家乡内布拉斯加州的小山坡上，有他亲手栽的二百株桃树，桃子又大又甜，他在教堂后面的山坡上也种了三百株桃树，明年就可以吃到家乡味的桃子了，这里比家乡更美……
　　庄之蝶让孩子们巩固了“HOMETOWN”、“HILL”、“PEACH”、“HUNDRED”、“NEXT YEA”、“BEAUTY”……几个单词、短语和比较级的用法，作了故事中释义的解说，孩子们很快记住了。然后，就自由地让孩子们在教堂前后内外帮忙，各处里看看，又学到了一些名词（物件或者动物）……
　　课堂是成功的！有些藏民家长担心孩子被皈依了天主教，后来主动过来盯着，丹农是信仰自由、但尽人事的虔诚布道者，不齿强迫或者利诱，只是积极配合了教学点英语课的教学，所以竟然和谐融洽……

　　方言卓的历史课是走访忠永江初老人，老人一百零一岁了，耳不聋眼不花，常在家教习重孙、玄孙辈的孩子们饮食起居、尊卑礼节，是村里的“文明之家”，老人年青的时候在封建领主家里做过马奴，贯彻的一些有“封建糟粕”，晚辈们也就阳奉阴违……方言卓讲到了马帮文化，用辩证唯物的两分法分析了老人传统美德的保持和藏文化的精髓，也说明了文明、进步和改进。
　　同来的庄之蝶因势利导了制度和阶级，完成了一节“民主和专制”的政治课教学。这让因为心里抵触、不擅于政治却被安排讲授政治课的方言卓心悦诚服了，后来追问，庄之蝶笑说讲政治和他讲历史其实用的一样的思路和方法，只是主动引导、旁征博引，而不是他原来的照本宣科、被动仓促……
　　“小庄，你就没有不感兴趣、做不到的吗？”方言卓不甘，问道。
　　“有不感兴趣的，但是我努力找到工具和方法，当做有趣的事来做……所以，真还没有做不到的！”庄之蝶莞尔笑了，颇为自矜。
　　“你是大神！高手中的智者……”方言卓不由得感慨。
　　“从前我也喜怒哀乐，后来就致力于笑对一切！终于有一天意识到了自己的另类和强大，于是我又喜怒哀乐，人们却只在意我胜利的笑容……”庄之蝶悠悠而言，也有感慨：“见到我只是赞美，自动忽略了许多！比如，我去年在深交所出现，竟然有人曲解我的名字‘止跌’，跟着疯狂入市，让专业的证券师们见识到了什么是非基本面的操作，目瞪口呆、大跌眼镜……”。
　　“小庄，你这是在说真实的故事，向我昭示你的完美？还是说明你并不完美只是虚张？”方言卓转作了一头雾水。
　　“那就随你的便了！只是想让你了解我，不觉得我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庄之蝶拈花微笑，做了摇摆的曼舞，低语：“阿诗曾的风景大美无边，山那边是秘境梅里雪山！我也真实在这里，在你的面前……”
　　这几近于告白！遥望阿诗曾的秋意无边、冬景漫漫，近看令人陶醉、悦目的美人如玉，方言卓却抖了，半晌尴尬：“山风好冷！”
　　“你在说冷笑话吗？”庄之蝶美目流盼，笑逐颜开：“看，这是白天的谷风，雾气升腾、缥缈如梦，虚中有实，我也是最真实的……”
　　恰在这时，学生们从忠永江初老人家里出来，要带队回去，方言卓摸了脑袋，一路无话，也忘了之前备课要讲的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

　　马明敏的物理实验课在山坡上完成，实验器材是村里老木匠帮忙做的滑道，她用这个讲惯性、受力分析和动量，居然让三四年级的孩子和初中组的五个少年都有收获，寓教于乐中各自忙碌，交了丰富的心得（实验报告）……
　　只是如此的好玩意很快被村里的孩子们追捧，老木匠进行加固和改进之后玩“滑道碰碰车”的人更多了，一些体重稍轻的年青姑娘也来玩，于是没几天就被玩坏了，后来成了山坡一景被人们瞻仰……孩子们复习课的时候或者无聊时就到那里推动摇摆椅回想马明敏总结的实验结论。
　　马明敏唱歌、击鼓很有实力，“买”了庄之蝶的音乐课来做果然做的很出色，“买一赠一”的美术课则有些差强人意，她要孩子们画鸡蛋——意大利著名画家达芬奇画了三年鸡蛋，光影、角度、技法……这是绘画基本功！然而，孩子们根本不理解她的苦心，没有像达芬奇那样坚持画了三个月才有意见，而是画了十分钟就烦了，说要画小鸡、番茄炒鸡蛋或者煮熟了碰鸡蛋……热情高涨、大呼小叫，让她的初衷和苦心以及课堂纪律彻底化作了泡影！
　　马明敏要“威加海内兮”的时候，赵倩挺身而出了——她有绘画基础。但是，不是越俎代庖，而是说等她五分钟……
　　在马明敏和孩子们一头雾水、翘首企盼中，赵倩把煮熟了的几个鸡蛋和一盘番茄炒鸡蛋放在了讲台上：“不画生鸡蛋，就画这两个！你们要求的，画的像的可以吃到加餐，碰鸡蛋当然也是你来挑，赢不赢赵阿姨就不能打包票了……那么，你们还等什么？太慢就凉了，我还要给你们热……”
　　孩子们非常的兴奋！却很快都安静了下来，以极其认真的态度画了鸡蛋——为了吃到，这个简单！也有孩子注意到了光影和立体，于是受益匪浅——太像了，吃到了鸡蛋！有个孩子画了复杂的番茄炒鸡蛋，他是唯一画这个的，当然也最像，那份惬意和傲娇让其他孩子羡慕极了——虽然他们也吃到，但是因为“番茄鸡蛋孩子”的恩赐……赵倩得意洋洋：“我让他们画他们想画的，想要的，还是鸡蛋！他们有兴趣，也完成的很好，还各有所得……”
　　“老倩你不是老师！你是教育家。”吴悠的评价极高（除了称呼让赵倩不满），还来了欲扬先抑的高超褒扬手段，于是赵倩趾高气扬了，后来主动要求代美术课和政治课（她中学时是政治科代表，工作后做过工会干事）。

　　周清爽颇受启发，创造、实践了“柴禾”数学课——借了藏民家的一捆柴，达瓦曲主帮忙把容易刺伤皮肤的枝蔓和毛刺弄干净，也弄的一样长短做了教具，屁颠屁颠地配合着周清爽的要求放、收、捡数目……
　　“登巴，你面前有两根柴；洛绒彭措，你有五根柴；扎西洛，你有八根柴……”周清爽分配了，就要展开接下来的加减法教学。
　　“扎西洛打到的柴不可能比我多！他那么瘦小……”壮实的登巴不满。
　　“可是我比你勤快！你像赛跑的胖乌龟……”扎西洛嗤之以鼻。
　　“我比他俩大一岁，该是最多的……”洛绒彭措也不高兴。
　　“……”周清爽被噎到了，无语。
　　“好呀！你们真聪明，已经掌握了数字的大小……”达瓦曲主救场，提点了周清爽：“小周老师要教给你们怎么互助平均和勤劳多得的算术，还有倍数……相信你们能做的很好！小周老师已经被你们惊到了……”
　　“哦！”恍然的周清爽展开了教学，让孩子们自己动手分配，课堂热火朝天、意气风发了起来，她也顺势教了数字的写法和列式计算。
　　柴禾教具被周清爽应用到了下一节的体育课上，融入了“丢手绢”、“搬山跑”和“敲鞋底”（捆了前后左右的护腿棍子，跳着躲闪两人合作的棍子分合，输赢有原持有棍子减增的赏罚）游戏，真的是寓教于乐的课堂，周清爽也因此得意了她发明创造的“体育老师也教数学”的特色教学！

　　吴悠的语文课真的是互动、学讲课堂！不过有时他是汉语、汉字老师，还要依赖于朗读器；有时孩子们是老师，教他藏语藏文，一样有口头表扬或敲爆栗的惩罚；也有时是习字竞赛，各有输赢……
　　“我们有融洽的课堂，孩子们很得意和我比较，也没有不尊重我！因为他们觉得我是朋友，成为好朋友会得到最大的交心和尊重……”吴悠颇有心得，感慨万千：“在东部这样做会被认为‘老师没老师样，学生反了天！’，辱没了教育的大道尊严，但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方式，是素质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