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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〇一七 ...


  •   出事的时候,福隆安几乎都要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白的渗人的窗纸上晃动着无数的影子,传出鞭打和呻|吟交织的声音。

      舒舒觉罗氏身边伺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被荣兴拉进了院子。直接关起来,先饿个半死,再打,最后才开始问话。

      刚开始的时候,棠儿在自己院子里,几乎夜夜都是睁着眼睛到天明的,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她从未见过傅恒如此暴怒的模样,甚至在她生福康安的时候,他都能容得墨香让人把话传进宫里。

      远处传来行刑的声音时强时弱,棠儿靠在床栏上,坐卧不宁的等着外面的消息。

      墨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从门口带进来的寒气让棠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姐?”墨香迟疑的站住脚。

      棠儿将衣领收的更紧了些,语气肯定,“舒舒觉罗氏出事了!”

      墨香坐在了脚踏上,声音很低,“……说是大人觉得侧夫人的脾气太软,连屋子里的人都压服不住,他不放心。”

      “她哪里压不住……人了?”棠儿刚反驳了一半,猛然抓住了墨香的肩膀,“是东院的篱笆……松了?”

      谁的手能伸进东院去?

      早些年,她没把舒舒觉罗氏放在眼里的时候,傅恒和齐佳氏就防着她,生怕再出一个难产而亡的莲子。后来,等她真动了心的时候,傅恒已经把东院当成他正经的住处了,上上下下更是守得滴水不漏。

      棠儿对有人能在如今傅恒的眼皮子低下动手脚感到十分吃惊。

      这人是谁?会牵连到自己吗?

      荣兴家的引着舒舒觉罗氏进门的时候,傅恒正站在窗口,透过窗格看着墙角处的那丛玫瑰花。

      膝盖磕在青砖地板上,被吓了一跳的荣兴家的都替侧夫人疼。

      傅恒毫无反应。

      荣兴家的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门合上,自己守到了门前十步处。

      “婢妾驭下不严,请大人治罪。”舒舒觉罗氏俯身在地,额头触碰在地上,只觉得凉意像蛇一样,一股一股地钻进了心里。

      傅恒的声音很温和,“……别怕,没事了。听我的话,再去让荣兴家的给你挑几个趁手的使唤吧。”

      舒舒觉罗氏的身子颤了颤,她想替自己贴身的丫鬟求情。

      傅恒从窗前转身,扶着舒舒觉罗氏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淡然道,“你既然知道这是你驭下不严,以后就要警醒些。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下人们之间的闲言碎语,看着不起眼,谁知道会传到谁耳朵里呢?若是因为一时的疏忽,出了事,你也会后悔的。”

      说的舒舒觉罗氏的整个人都像被冻住了一样。

      只听得傅恒接着道,“前些天,我让荣兴支了六百两银子,替你哥哥还债。”

      舒舒觉罗氏原本青白的面色立刻变得通红。

      “我的儿子,怎么能有一个好赌成命的舅舅。”傅恒的语气平铺直叙,在通知舒舒觉罗氏仅剩的亲人命运的时候,也好像在和陌生人讨论天气一样的冷漠,“听说,你的老家在吉林通化?”

      并不需要舒舒觉罗氏的回应。

      “刚好,过两天,京里有个商队要去那边,就让他跟着一起去吧。”

      这一通闹完之后,天气都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了。

      和凄凄惨惨的东院比起来,正院完全被隔离在了这件没头没尾的事情之外,无风无雨。

      “舒舒觉罗氏的名字?”棠儿匪夷所思地追问,“因为有人传出了舒舒觉罗氏的名字,就闹成这样?”

      墨香点点头,“都是这么说的。”

      “她有这么金贵?”棠儿将手上的御制诗集盖到脸上,声音有些发闷,“因为一个名字闹成这样,他不是这样的人。”

      墨香的声音小小的,“……大人已经很多年没进过正院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谁也说不准。”

      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的王八蛋。

      棠儿站在储秀宫的院子里,看着院中正在和一群秀女踢毽子的纳兰氏,心里充满了恨意。

      一个奸夫,一个淫|妇。

      清白守节曰贞,以孝事君曰忠,天底下的人都快被他们恶心死了。

      “娘娘……”

      棠儿回过神,新提上来的大嬷嬷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怎么了?”

      “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想和您商量一下选秀的事情。”大嬷嬷回答。

      棠儿抬起手,大嬷嬷连忙伸手扶住,“更衣。”

      礼部尚书府的后院。

      气氛凝重,靠墙的长案上摆着蕙兰早已亡故的父亲的牌位。佟佳氏带着女儿给牌位上香,随后,蕙兰又跪地拜了三拜,扶着眼睛通红的母亲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宫中险恶,孩子,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佟佳氏疼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厚厚的耳垂,常人都说,生得这样的耳垂的女人,有福气。

      “额娘!”蕙兰的鼻头猛然一酸,跪倒在地,整张脸伏进了母亲的怀里。

      佟佳氏抱着女儿,百感交集,“孩子,从你父亲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你便是额娘剩余的人生中唯一的寄托……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灵气逼人,是额娘的骄傲,更是你亡故的父亲的骄傲。”

      蕙兰贪婪的吸取着母亲的气息,“……额娘,要是我真的进宫了,你怎么办?”

      佟佳氏的眼窝再一次微微发起潮来,“走吧,时候不早了。”

      骡车就停在大门口,佟佳氏和蕙兰出来的时候,富宁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觉罗氏站在台阶上,含笑看着长嫂母女依依惜别。

      “伯母,再不走,就要堵在宫门口了。”富宁催促道。

      蕙兰放开了母亲依依不舍的手,钻进了车厢。

      骡车哒哒前行,佟佳氏几乎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感伤。

      “蕙兰!”

      骡车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乾隆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放着几样点心,略垫了垫就放下了筷子,“……今年的秀女复选,就定在十五吧。”

      “是,臣妾记下了。”皇后将视线从手中的赏赐单子上收了回来,“今天本来想请温贵妃一同去给秀女掌掌眼的,才知道,原来温贵妃的妹妹也在这届秀女里面。”

      “哦?”乾隆回想了一下,“正白旗瓜尔佳氏,侍读学士的女儿,朕有点印象。怎么,温贵妃想给她求个恩典?”

      皇后笑道,“温贵妃的意思是,家里想让这姑娘自由聘嫁。”

      乾隆无所谓的点点头,“你看着办就行。”

      得了这句准话,撂牌子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谁也不会把这么一个小小的秀女放在心上。

      许是因为没有生育的原因,比皇后还带大几岁的贵妃,看起来并不怎么显老。

      红豆刚刚将长春宫分下来的皮子放置到库房,喜滋滋地道,“娘娘,听说,我们储秀宫这次的赏赐比承乾宫多了整整一箱呢。”

      慧贵妃坐在妆台前,细细挑着明日要佩戴的首饰,“磕了那么多的头,抄了那么多的经,要是这点子东西都没有……”

      话没说下去。

      红豆想起那个时候遭的罪,也把得了赏赐的欢喜去了八|九分,“可不是,您日日两卷经,抄到最后腿脚都肿了……幸好,那些经书都被皇上看到了,要不然咱们可真是白白做了无用功了。”

      慧贵妃笑了一声,“傻丫头,让皇上看的哪里是经书!”

      红豆想了想,“是您的忠心?”

      慧贵妃悠悠叹息,“是我与皇后的姐妹情深啊……”

      提起皇后,红豆的脸色就耷拉了下来,“海贵人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呢,谁知道是男是女!”

      慧贵妃笑道,“我都不生气了,你还在别扭什么?”

      红豆吸了吸鼻子,“奴才……奴才就是替您觉得委屈。”

      “委屈?”慧贵妃重复道,“我要是觉得委屈,这宫里大半的女人就都别活了。”

      红豆急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慧贵妃安抚地拍了拍红豆的脸颊,“何况,我这不是报复回去了么?”

      红豆不太明白。

      “这么多年的姐妹,大家一个个都有孩子了,我真替她们高兴。”慧贵妃眉头微蹙,露出一股子极为动人的风韵来,“我是个没福气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愿将余寿献给佛祖,求皇上得偿所愿,皇后早日再得嫡子。”

      “娘娘怎么能这么说!”红豆先是气急,待反应过来,说话都坑坑巴巴起来,“可……可是……可是娘娘,皇后娘娘已经十年都没有再有过动静了……”

      “所以啊,有些事情,明明没什么关系,非要让别人不痛快,就别怪人家戳自个儿的肺管子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红豆沉默片刻,“长春宫会为难您么?”

      “说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可实际上呢?连宫里答应常在的事情,皇上都要捏在自己的手心里,更别说我这个贵妃了。”

      慧贵妃看着镜中的女人忽然百无聊赖起来,“女人之间,来来去去的不就是这些事情吗?若我是个男子……”

      她的眼睛亮起来,“说不定皇后家的那个一年一迁的兄弟都未必比得上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〇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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