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〇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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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你过来，是为了傅恒的事情。”
和以往一样的入宫请安的日子，皇后特意留了郭络罗氏下来。脸上少见的没有笑意，又把除了徐嬷嬷之外的宫女太监都打发了。
这是有事儿？
“……把四嫂留下来，是为了傅恒的事情。”皇后先开口道。
郭络罗氏有点儿糊涂，傅恒的事情把她留下来做什么？直接叫纳兰氏进宫，或者齐佳氏，不都比和自己说强？她这隔房的嫂子，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紧接着，郭络罗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纳兰氏，似乎极少进宫。
还不待她再仔细想想，皇后又开口了。
“我记得傅恒身边有个大丫头的，叫……叫什么的？你回去和纳兰氏提一句，这姑娘不错！”
郭络罗氏一头雾水，这没头没尾的。但她毕竟做了十数年的主母，不必皇后再说，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低着头，吞吞吐吐道，“莲子确实不错，傅恒和纳兰氏都极为喜欢，所以前两年就已经把她放出去成亲了。”
皇后本就憋屈地紧了，一听这话，火气瞬间就上来了不少，向来温和的口吻都变得刻薄了不少，“这一个丫头纳兰氏喜欢，难道傅恒身边所有的丫头纳兰氏都喜欢？”
郭络罗氏跟锯嘴儿的葫芦似的，才不肯接下去。
徐嬷嬷恰到好处的端了一盏茶上来，皇后往喉咙里灌了两口，勉强才算把那股子心气儿给压了下去。
“四夫人，娘娘也是关心则乱。”徐嬷嬷解释道，“六爷都成亲这么久了，别说得个姑娘，就是胎没坐住也好说啊。这如今……连个好消息都听不到，做姐姐的自然急的不行。”
郭络罗氏扯了扯嘴角，“奴才明白娘娘的意思。”
皇后叹了口气，“傅恒如今得皇上看重，成日里在外面东奔西跑。他如今二十了吧？膝下尤空，这种事……就该让纳兰氏自己提出来！”
郭络罗氏慢慢道，“年轻夫妻，感情正好，一时想不到也是常事。”
“绵延子嗣那才是夫妻之间的头一等大事。”皇后的口吻略带了几分训斥，“这纳兰氏简直小家子气地厉害，头两年她要是能提一句，也不会让傅恒丢脸丢到皇上面前去！”
“丢脸？”郭络罗氏不太明白。
皇后低声道，“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突然提出来想让傅恒送个孩子进宫读书。”
郭络罗氏有些惊讶，“进宫读书？这可真是给富察家的恩典了。”
“谁说不是呢？”皇后看了看郭络罗氏的脸色，接着道，“不过傅恒说家中尚无子嗣后，皇上也再没提别的。”
“这样啊……”郭络罗氏的语气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失望。
皇后听明白了，但她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只要是富察家的恩典，那么给谁对她来说，区别并没有那么大。
只是越想，皇后还是越发的觉得纳兰氏糊涂。
就算先得个庶子如何，她终究是傅恒明媒正娶的妻子呢！
孩子随母，只要她能生，奴才生的就是奴才，嫡妻生的才是主子，怎么能混为一谈？
皇后懒得见纳兰氏，只能让郭络罗氏将自己的意思传回去，“回去和大嫂也商量一下，有空让纳兰氏回家，教导她几句。若是她还是这么不分轻重的，傅恒身边的事情，你就多上些心。”
郭络罗氏只能道，“娘娘放心。”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郭络罗氏也只是当了回传话筒罢了。
傅恒有正经抚养他的齐佳氏，有爱重至极的妻子，她跑去横插一脚，两面不是人？郭络罗氏不是个聪明人，可也不是个傻蛋呀。
珍珠扶着郭络罗氏从齐佳氏的院子往回走，有些担心。
“那些话，口口声声是在说傅恒家的事情，可谁知道她有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在？”郭络罗氏揉了揉额头，露出了几分困倦之色，“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傅恒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头疼去吧，咱们管不着。”
以至于第二日，纳兰氏上门的时候，郭络罗氏只把她推脱给了齐佳氏，自己接口打理家务，只匆匆露了一脸。
临走的时候，纳兰氏来告辞，郭络罗氏倒是留了回神，对纳兰氏丁点儿异样都看不出来的模样着实生了几分诧异。
她忽的一笑，“哪里糊涂了。”
喜塔腊氏正认真的听陪嫁的嬷嬷说话，舒舒觉罗氏捧着肚子到了。
喜塔腊氏让她坐到炕上，“……你先吃点儿东西垫垫，我这儿马上就好。”
舒舒觉罗氏柔顺的坐到一旁，安安静静。
“……姑娘没念过书？”喜塔腊氏不满意了，“这可不行，夫妻两个整日鸡同鸭讲，能培养出多少情分来？你再去打听打听，也别太着急了，得挑准了人才成。”
嬷嬷诺诺应是。
喜塔腊氏方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舒舒觉罗氏连忙摇头，“没有，只是想请额娘帮个忙。”
喜塔腊氏有些意外。
舒舒觉罗氏羞赧道，“额娘是知道我家事情的，早些年，因着一次意外，佐领府上的小姐帮过我一把。先前是没法子，如今……如今有了这样的缘分，我便想亲自去谢谢她。”
喜塔腊氏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份前缘。
舒舒觉罗氏从贴身丫鬟的手上接过一只盒子，打开后放到婆母面前，“只是我现在身子不方便，想出门怕是不大容易。只能托您将这份贺礼送到那位小姐……傅太太的手上。”
“这是？”喜塔腊氏看着盒子里羊脂玉簪子。
舒舒觉罗氏解释道，“我也没什么能送的出手的，这是我额娘留给我的，请傅太太不要嫌弃。”
“既是你的嫁妆……”喜塔腊氏想要推辞。
舒舒觉罗氏道，“太太当初的举手之劳，于我却是雪中送炭的大恩。”
喜塔腊氏沉吟片刻，“既然是你的心意，我会送到她手上的，你放心。”
舒舒觉罗氏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当我迷信也好，巧合也罢。那件事之后，家里虽然还是艰难，可毕竟不会变的更坏了。我觉得，那怕就是傅太太给我带来的福气呢。”
喜塔腊氏不由得笑出声了，“她那个时候不是满身的福气，是满身的孩子气才是吧！”
舒舒觉罗氏抿嘴一笑。
一只珍珠金手镯被慢慢地套在了柔弱无骨的手腕上。
“您在圆明园当差一定比在宫里更辛苦吧。”乌勒丹半垂着眼睑，视线落在镯子上。
傅恒抬头看了看她，许是今日并未出门的原因，她的发髻梳的略略有些松散，上面插着的饰物，几乎每一样都是自己送的。绿鬓如云，光华灿灿，耀眼地让人心惊。明艳的五官在这昏黄的灯光下，非但没有变得含蓄圆润些，反而更有几分咄咄逼人的美。
“真好看……这些东西只有你戴上才最好看。”
她对自己的心意这样重视，让傅恒生出了一种近乎心酸的感觉，这样的点点滴滴都被她放在心上的日子，有时候，傅恒甚至会觉得惶恐。
他握紧了她的腕骨，让她无法挣脱。
“……我听说，皇上想给您一个恩典？”
大多数时候，乌勒丹都不是一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
傅恒回过神，这才发现手下雪白的皮肤已经变得发红，放松了几分力道，“伴驾的时候，有后宫传了喜讯，皇上顺口一提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乌勒丹咬了咬唇，“我……”
傅恒蓦地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唇救了出来，“皇家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皇上自有亲生的阿哥可以宠爱教养，就算有情分，宗室子弟也分的差不多了。等到了做奴才的身上，还能剩下多少？”
乌勒丹的手指头攥住了衣裳下摆，“您……不觉得可惜吗？”
傅恒失笑，将乌勒丹抱进了怀里，轻声道，“要是咱们生了闺女，你喜欢让她在咱们这座小院子里做主子，还是愿意让她进宫逢人下跪，见人磕头？”
“自然是不愿意的。”乌勒丹秀气的眉毛立刻缩成了一团，
傅恒笑道，“你看，这就不就结了？”
乌勒丹习以为常地将身子往傅恒的怀里蜷了蜷，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傅恒倒是来了谈兴，兴致勃勃地说起了曾经提了八百回的，至今还没个踪影的闺女。这一次，还想的还更长远了些，连女婿该怎么挑都列出了个一二三来。直说的乌勒丹哭笑不得，那点子感伤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的被抛诸脑后了。
“你阿玛的意思是请你鼎力相助……”觉罗氏坐在承乾宫里，只觉得嘴都要张不开了。
“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做得了主。”棠儿的声音很清淡，一点都没有觉罗氏想象中的震惊与痛苦，“选秀女的是皇上与皇后，我一个贵妃哪里能管得上定夺的事情。”
觉罗氏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那么多的秀女呢，皇上一个人哪儿能看的过来？至少，这初选，复选，皇上未必在场吧？”
棠儿抬眼看了看母亲，“额娘的意思是？”
“你妹妹今年十五了。”觉罗氏看着棠儿，热切道，“好女婿就那么多，早早地挑，不是更好？”
棠儿还是摇了摇头，“妹妹容貌上成，才华出众，怕是不好办。”
觉罗氏短促地笑了一声，“她一个小姑娘，又没人教导……”
棠儿心知肚明地摇了摇头，“蕙兰……是个极聪明的姑娘，想必，在文章上，比哥哥还要强些吧？”
觉罗氏嘟囔道，“文章写得再好，她也不能上考场，有什么用处？难道还能帮她进宫争宠不成？”
棠儿冷笑一声，“那可未必！”
觉罗氏被女儿话里的冰冷吓了一跳。
棠儿收敛了几分情绪，“额娘进宫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蕙兰的事情吗？”
觉罗氏点点头，“原本……我也是不想让你烦心的。可你婶婶和蕙兰，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迷药，一门心思的就想往宫里钻。额娘怕……”
棠儿的眼睛彷如湖水一般，让人看不到底，“怕什么？”
觉罗氏咬咬牙，“额娘怕她真进了宫，万一……怀上了龙种，你怎么办？”
棠儿笑着摇了摇头，“就算蕙兰真有那样的运气，且不说生下来是男是女，就算是个阿哥，皇上也不会让同为姐妹的我们共居高位的。您放心，她威胁不到我。”
觉罗氏看着女儿，小心翼翼地问，“那您……是想让她进宫帮您吗？”
棠儿伸出手，如葱管一般的纤纤细指上套着长短不一的甲套，神情有些恍惚，“帮我？谁都帮不了我，她不害了我就很好了。”
觉罗氏大惊，“棠儿！”
“您放心吧！”被那一声惊叫，棠儿的神情又恢复到往日那样的沉着静谧，“宫里既然已经有了我，皇上就不会再让蕙兰进宫了。”
“那万一……”
“没有万一。”棠儿轻轻一笑，“只有我。”
觉罗氏得到了准话，心思安定下来，又问道，“怎么不见大嬷嬷？”
“费莫氏打算出宫了。”棠儿侧了侧身，声音也变得冷淡下来，“我既留不住她的心，也留不住她的人，自然就得把她赶紧打发了，不然还留着过年不成？”
女儿的性格越发的阴晴不定了，觉罗氏心中隐隐的担忧更盛了起来。
“额娘帮我打听一个人吧？”
觉罗氏凑近了身子。
红艳的嘴唇轻启，“哈季兰。”
我想知道，她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〇一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