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浮》桃花树下笑桃仙

61、第六十一章

　　这年上半年，全军又进行了一次调整改革。原为军区直属队的舟桥团，现划归于某集团军管辖。在转隶交接期间，除了团参谋长提为团长外，其它干部的提拔一律冻结。
　　交接工作刚刚结束，这年的雨季就提前来临了。悠然地飘在高空的一朵朵如絮的白云，忽然间迅速膨胀开来，变成了一片沉甸甸的乌云，一下子压了下来，在人们头顶上，就像一片被台风席卷着的黑色海洋，不停地汹涌着，翻卷着，几乎密不透风的雨滴，连续向大地泼了六天六夜还没歇住。鄱州湖水疯了一般往上涨着，越过警戒线……超出危险线……已经逼近历史最高水位了，鄱州湖周围十余个县、市的三百多万人民被围困在滔滔洪水之中。
　　省防洪指挥部向军区发出了紧急求援电报。军区所属的十几万部队同时接到了火速赶往灾区抗洪抢险的命令。舟桥团受领的第一个任务是，在章阳县王水河上六个小时前被冲毁的章阳大桥附近，迅速架设一座浮桥，保障抗洪抢险部队和运送抗洪物资的车队迅速渡过王水河，前往鄱州湖地区抗洪抢险。团里把这一任务交给四营，并分工李彬副团长亲临一线指挥。
　　夜幕又一次降临。谢舟伫立在窗前。窗外，雨还在下着。部队正在雨夜里紧急装载舟桥器材，调集部队，哗哗的雨声里，不时在传来紧急集合的号声，汽车的轰鸣和部队的跑步声，各种车辆的照明灯像一把把雪亮的利剑，在漆黑的夜色里晃来晃去。一道道闪电张牙舞爪着跳来窜去，把黑色的天幕撕作一块块碎片。
　　听着那一声声从天霆上滚过的惊天动地的雷霆，谢舟仿佛又听到了当年那一声声炮火的轰鸣，身上那似乎已经冷却的血液，又渐渐地沸腾起来了，那颗已经平静的心也开始急剧地跳动着。
　　“妈，你看，好大的水呀，都快淹到房顶上去了。”女儿玲玲和妻子唐巧，在谢舟身后聚精会神地观看着电视台关于灾区情况的报道。“唉，那里的人可怜呢。”唐巧轻叹一声，回头招呼谢舟，“你站在那看啥呢，那么入神，过来看电视吧。”
　　谢舟在巧儿身边坐下，说，“巧儿，我想跟部队去抗洪抢险。”
　　唐巧直直地望着谢舟，“你去抗洪抢险？你都转业的人了，还抗什么洪、抢什么险？”
　　谢舟说，“虽然我转业了，但毕竟还没到地方上报到，还是个军人，像部队这样的大行动，我应该参加。再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参加部队的抗洪抢险了，要错过了，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唐巧说，“这几天那家单位不是也正在研究接收你的问题吗？要是把这个机会错过了，你就不后悔？你想想看，为了进这家单位，我们跑了多少路？又托了多少人情？光送礼就已经花了一万多。要是让它泡汤了，以后再去找单位，跑腿求人不说它，就这送礼，我们家怕也掏不起了。”
　　谢舟说，“现在营里没营长，副营长提上来还不够半年，对全营情况不熟悉。我不跟着部队去，不放心呢。”
　　唐巧说，“你现在又不是营长了。你吃着自家的淡萝卜，为别人操什么咸（闲）心哪？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家底儿，看还能拿得出送礼的钱不？再说，我听说那个李彬不是要到四营去吗？人家可是副团长，就算你还是个营长，又算啥呀？”
　　谢舟不屑地说，“李彬？他除了精通关系学，他还懂啥？就算他这个副团长去了，又能干啥？”
　　巧唐说，“人家李彬不能干，照提拔，照当副团长。你谢舟有能力、有水平又如何？照样脱军装转业。咱们不和别人争官，但咱们要为自己争口气！今天你想去抗洪抢险，没门！”唐巧“啪”地把电视一关，“时候不早了，玲玲，还有你，都睡觉去。”
　　唐巧不由分说地把丈夫推进房里，拿了他所有的军装往另一间房里一锁，再将他的房门反锁上，还觉得不放心，又搬来一张凳子，守在卧室门口。哪知过了一阵，她轻轻推开房门一看，谢舟竟然不见了，只见一根背包带从窗口直垂到楼下。
　　凌晨一点，舟桥四营从营区出发了，数百台各种机械车辆沿着六号公路向着章阳县紧急开进。天亮时，舟桥八连二排的战士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卡车上竟然坐着一个老百姓，仔细一看，却是他们的老营长谢舟。车厢里立刻响起了一阵惊讶声。
　　“老营长，你怎么也来了？”
　　“谢营长，你怎么能和我们坐一块呢？”
　　“对呀，快让司机停车，请营长坐营里的吉普车去。”
　　……
　　谢舟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然后小声对大家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你们的营长。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当兵那阵，也是在你们八连二排，今天我是作为八连二排的一个老兵来参加抗洪抢险的，你们欢迎不欢迎哪？”
　　“营长，你愿跟我们在一起，太好了。”
　　“营长是我们八连二排的骄傲呢。”
　　“像你这么好的干部，部队怎么会要你转业呢？真是让人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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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区王司令和集团军李浩斌副军长，亲临抗洪一线礼阳市督战。李浩斌离开舟桥团到舟桥旅当了几年旅长后，又到贵州省军区司令部当了几年副参谋长，这次全军编制体制调整，原直属于军区的几个工兵团划给集团军后，他这个老工兵也被调到了集团军任副军长。
　　李彬是在跟随部队开进到距离礼阳市十公里处，团长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军区王副司令和李浩斌副军长已经来到礼阳。听完电话后，他当即拿起步谈机和四营副营长通了话，指示他组织部队继续向目的地开进，自己带着“三菱”越野车和一名参谋，直奔礼阳市看望首长，请示汇报工作。虽然团长在电话里并没有明确指示他去见首长，只是一般的情况通报而已。但上级首长就在身边，作为下级岂能不去进见？再说李浩斌是团里的老领导了，都快十年没见了，又刚刚荣升为军首长，在这种时候，自己这个老部下想方设法也该去看看老首长，何况现在老首长就在眼前呢。
　　哪知就在李彬带着越野车，在礼阳市的大街小巷里乱转乱窜，四处打听着李浩斌的住处时。正在市政府抗洪指挥部坐镇指挥的抗洪指挥部，突然接到情况通报：鄱州湖发生两处溃堤，洪水正以每秒数十立方米的流量，涌进垸内的居民区。李浩斌刚拿过一支铅笔，走到墙根儿下在地图上查找溃堤的方位，作战处长又跑来报告：前往王水河架设浮桥的舟桥团四营，由于先头部队出现车辆故障，造成交通堵塞，现所有开往灾区的部队和抗洪物资均被阻隔在六号公路上。
　　李浩斌当即说，“在舟桥四营带队的团领导是谁？请马上给我接通他的手机。”
　　作战处长翻开电话纪录本说，“是李彬副团长。”
　　李浩斌似乎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李彬？”
　　“对，是叫李彬。木子李的李，彬彬有礼的彬。”
　　作战处长已经查到号码，当即拿起桌上的电话，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一串号码。门口立刻响起了手机的声音。李彬已经找到指挥部来了。
　　“李军长！”李彬响亮地叫了一声，身体一挺，先给李浩斌敬了个礼，然后远远的就把手伸了过去，“老团长，都快十年不见，真想老首长呀。”
　　李浩斌木然地握着李彬的手，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呀？”
　　“团里刚向我通报的。”
　　“你知道自己的部队在哪吗？”
　　“知道呀，正沿着六号公路顺利地向王水河开进。”
　　李浩斌不客气地一把甩掉他的手，“还顺利开进呢？你的先头部队车辆发生故障，把四营和所有开往灾区的部队及运送抗洪物资的车队，全部堵在六号公路上动弹不得，你知道吗？现在湖区发生两处溃垸，洪水正滔滔不绝地涌向老百姓的田园、庄稼，正焦急地等待着抗洪部队和抗洪物资，你又知道吗？”李浩斌两手叉腰，大声地向李彬吼叫着，“你不呆在自己的指挥位置上，却跑到来这看望什么老首长。要是六号公路不能迅速疏通，王水河浮桥不给我按时架好，看我撤了你李彬的职！”李浩斌把手指向门口一甩，“我命令你马上回到属于你的位置上去！”
　　说完，李浩斌扭头出了指挥部，大步跨向停在一侧足球场上的一架军用直升飞机。
　　李彬坐着越野车灰溜溜地离开市政府，心急火燎地去追赶部队。哪知出了市区一看，被堵的车辆已经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整条公路，使他寸步难前了。他赶紧从腰上解下手机。想起营里没配手机，又掏出步话机和四营副营长联系，但由于超出了通话范围，喊破了嗓子，对方也毫无反应。急得他满头大汗，一次次地用拳头敲打着前座的靠背，说，“完了，完了，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