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爱过吗》坐标

8、第 8 章

　　林润树和企划部的赵经理进来的时候，石璞还坐在那里想着什么。接过赵经理递过来的死伤者的信息，石璞的心再次沉了下来。
　　死者俱是家里的顶梁柱。一个妻子怀孕即将生产；一个有一对双胞胎的儿子和同样来打工的妻子住在工地附近的出租房；还有一个，家有老父身患肝癌，被儿子带到H城来治病，急需儿子的血汗钱；唯一一个单身没什么负担的是年仅19岁的刚刚进城的大男孩。
　　“鉴于事故的主要责任在于建筑公司，我们打算按照城镇职工的待遇给予死者抚恤金赔偿金。”赵经理道。这年头城里人和农村人的生命折成金钱的价值大有区别，不知道是不是社会的悲哀。
　　“再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有那些伤者，告诉他们工作给他们留着，伤愈后可以回来继续工作。”石璞说话的声音带了浓重的鼻音。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明天我想想去看看他们，麻烦赵经理安排一下。”
　　“石璞，你感冒了吗？”听着石璞的声音不对，林润树关心地问。
　　“嗯，好像有一点。大约刚才睡着的时候有点受凉。”石璞满不在乎的说。
　　“不是让你回家去休息的吗？”林润树着急。
　　“嗨，没事的。”石璞对林润树安抚地笑了笑。
　　“本来已经和有关领导谈的差不多了，（石璞心中冷笑，这么多年的公关工作可不是白做的，只要场面上交代得过去，有多少人会在乎几个民工的生死呢！）但是后来市长公开电话接到举报，指责我们不仅工棚质量有问题，而且承建的学校建筑，特别是学生宿舍都有问题。XX高校论坛上也出现了不少辱骂公司的帖子。现在的问题涉及到学生，怕就不能简单解决了。“
　　静默，问题复杂化。
　　“大约媒体也接到这样的举报，已经有几家媒体到现场采访了。虽然给大部分工人打了招呼，但是难保……”赵经理补充道。
　　看了看表，傍晚6：30刚过，“看下新闻再说。”
　　转到市电台的新闻，书记市长各路领导的工作展示完毕之后，出现了刘惟漂亮的身影。在以赞许的口吻报道了星洲的事故处理之后，话锋急转直下，提到了有关举报，并播出了对一些工人和学生的采访。工人面对镜头时期期艾艾不敢多说，学生则不然，指着漏水的屋顶，裂开的墙体……义愤填膺地指责星洲建筑。最后刘惟扔下一句话：“将继续追踪报道，给观众以事实真相。”
　　关掉电视，三人面面相觑，事情越来越棘手。
　　“施展什么时候到？”石璞忽然问林润树。
　　“他登机前给我的电话，今天北京时间12：30的飞机，到S城大约是晚上11：30，从S城机场回到H城大约2个小时。”
　　“派车去把他直接接到这里来。”石璞果断地说。
　　林润树张了张嘴没说话。石璞不禁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回去睡觉。”既然问就说了吧，虽然说了也白说，石璞决定了的事谁也没法让他轻易改变主意。
　　商讨了应对预案，大家都折腾了快一天一夜了，都已疲惫不堪。原以为是突发意外，现在牵扯出更多的问题来，看起来将是持久战，还是要保存实力比较重要。于是赶了人回家去休息。林斐斐看看自己没什么立场留下来，也就回去了。
　　林润树要让沈松来给石璞看病被拒绝了，买了感冒药来给石璞吃下，然后押到休息室去休息，自己也在一边打个盹。

　　长途飞行11个小时，从7890公里外美丽的夏威夷回到阴冷的S城，施展心情极其郁闷。没有人在蜜月被打断之后会高兴得起来。蔚蓝的海岸，干爽宜人的气候，洁净的沙滩，美丽的娇妻，还有黄金海岸上的众多身材火爆的美女，前一刻还在天堂，下一秒堕回人间地狱。
　　刚刚出关即被石璞的助手兼司机小王截住，小王面无表情地转达了石璞的意思“即刻到石璞办公室去见他”，施展忍不住一声国骂。
　　“让我先把老婆送回家，东西放下，再去见他总可以吧！”
　　“对不起，石总一直在办公室里等您呢。”小王礼貌而冷淡地回应，眼神坚定。“我保证把您送到后立即送施太太回家。”
　　从200公里外派司机赶过来接他，看来是躲不了了。愤怒、疲倦地坐上小王的车，思绪却无法平静。现在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忍不住给郑青打了电话，郑青毫不保留地转述了下午石璞和他的谈话内容，施展的心不觉空悠悠地没了着落。

　　虽然自己是众人羡慕的对象，施展却知道在石氏兄弟面前自己永远自信不起来。在高大威猛，雷厉风行的石琮面前是如此；在温和淡漠、行事懒散的石璞面前依然如此；甚至在未成年的外甥女石珺面前也有那么一些自卑。大约是石家人天生的一种气质是自己始终无法企及的。其实一直不明白：姐夫石钟文为何会爱上平庸的姐姐，而且这份感情能维持十几年而不衰。从石琮石璞身上多少可以看出一些他们母亲的风姿，想象中那该是个清新脱俗的女子。施展被姐姐带入石家，仿佛突然从平凡人混入到人间精灵中，忽然就拥有了富足安逸的生活，却失去了内心原有的平静。竭尽所能想要证明自己有能力拥有现有的一切，而不是因为靠了裙带关系的缘故。一直很辛苦，一直很努力。却不知为什么到了石璞面前，被他那么淡淡的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的辛苦努力很可笑，就会重重的失落，深深地自卑。这种痛苦说出来大概没人会理解。
　　施展自己不爽快，就总想法刺痛石璞。然而那个人似乎永远的满不在乎永远的云淡风情。这种满不在乎云淡风情让施展痛恨之极。于是想要进一步的挑起什么，却总是被石璞轻易化解于无形。
　　这一次，居然是石璞先出手了，之前的满不在乎都是装的吧，他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准备一举击败自己吧。施展恨恨地想，决不能，输给石璞！

　　说起来，对于施家姐弟，石璞认为自己确实有理由心存怨念。当年少的自己在异国的阴雨中挣扎在生死边缘时，父亲却携了施家姐姐柔情蜜意去了。这样的消息传来时，冷清自持如母亲也忍不住滴下伤痛的泪。十多年后回国来，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夫妻和睦父慈女孝的样子，心中的感觉是说不出的酸涩。父亲与自己的关系还不如他与施展来得亲密。石璞很不愿意承认其实自己有那么一点妒忌。
　　石璞绝对没兴趣挑起对施展的战争。并不是石璞有多么宽大的心胸，而是对石璞来说，生命一直不容易，有太多向往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去做，决不能浪费在这些无畏的争斗上。但目前危机出现了，就决不能让星洲毁在施展手中。毕竟，至今星洲53％的股份掌握在石家，其中又有一半是在石璞母亲手中。况且耗费自己的青春经营多年，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一番心血。

　　两张俊美的脸庞冷冷地对峙着。同样的疲惫，施展冷冷的眼神中透着恼怒，石璞淡漠的眼神中是高深莫测。
　　没有人知道在隔音绝佳的办公室里两人谈了些什么。施展铁青着脸出来的时候，已是凌晨5点多。施展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能把他周围的一切给冻结起来。

　　林润树把带着一脸诡异笑容的石璞拖到休息室床上，石璞喃喃道：“可惜我这么拼命工作的时候，董事们都没看到。”
　　林润树冷哼：“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没人理他，原来石璞已经昏昏睡去。大约因感冒而呼吸不畅，嘴微微地张着，有点辛苦地呼吸，傻傻的样子反而透着点可爱。

　　星洲员工来上班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股市开盘，星洲股份在全国山河一片红中独自飘绿，而且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好在管理层早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没有太大的恐慌。星洲建筑的质量问题，不管是否属实，都已对集团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尽管星洲建筑是一家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公司，但是与整个集团之间是一种“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毕竟大部分人记得的只是“星洲”这个名字。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最大程度地降低损失，挽回信誉。企划部通过公司内部网络和员工就公司应对危机预案作了沟通，以安定人心，鼓舞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