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爱过吗》坐标

31、第 30 章

　　林润树把他们送到位于国家湿地公园边上的别墅。这是石璞自己买的，一直没去住。
　　四月春风和煦，阳光灿烂，桃红柳绿。湿地生态环境绝佳，空气清新，住在那里真正是心旷神怡。
　　林斐斐对父母坦陈一切，表示要暂时搬过去和石璞住，林父林母面面相觑。小伙子看着挺不错的，只是他的家世和身体都令人担忧。然而女儿大了，终究由不得父母了。只得随她去了。临出门的时候，林母拉了林斐斐的手，红着眼圈让她随时回家来。

　　林斐斐笑着对石璞说：“我们是不是也算隐居了。”
　　石璞但笑不语。
　　“新星花园”已经破土动工，一切纳入正轨，他就不用再操心了，其他的事情反正有万能的林润树在。
　　每日睡到自然醒。起来后两人到湿地公园散散步。饭菜保姆会买来，林斐斐来兴致了做几道菜，没兴致了反正保姆会做。下午的时候两人呆在临湖的阳光房看看书。石璞通常看了没多久就会睡着，林斐斐就在一边看他。晚上的时候，两人各自抱了一台电脑，石璞总在写博客，是关于两晋时期的历史的，居然点击率还挺高。
　　林斐斐感慨，资产阶级的生活就是美好啊。
　　这次病的有点凶，石璞的胃口始终不好，人也常常恹恹的。只是林斐斐坚持细心喂养。林斐斐笑言自己在养猪，养的是瘦弱型的。慢慢地石璞脸上有了些红润，削下去的脸颊有了一点点肉。林斐斐得意非凡，一定要石璞拍个照片，立此存照。
　　每到周末沈松来检查，对石璞的恢复状况非常满意。看着两人甜甜密密的样子，笑言：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日，林斐斐拉了石璞去买菜。附近村民自发形成的一个小小集市，村民拿来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刚从地里摘来的，还带着露水和泥土的气息。
　　石璞静静地站在一棵香樟树下，看着林斐斐蹲在地上，挑挑拣拣，和村民聊天，讨价还价。心里恰如这5月微风拂过，暖暖的、软软的。
　　灿烂阳光下林斐斐鲜活生动的笑脸，平淡却温馨的日子，不正是自己30年来孜孜以求的生活嘛。
　　林斐斐买好了菜，和村民道别，转过身来，看到石璞静静地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洒下斑驳的影，眼中有一点点晶莹在闪烁。
　　“石璞，你怎么了？”林斐斐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石璞深深地凝视着她，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抚上她的脸颊，轻声说：“斐斐，我们在一起吧。”
　　林斐斐心里一震，难以置信：“什么？”
　　石璞一把抱住林斐斐，抱得紧紧的，仿佛要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在她的耳边再次说道：“斐斐，我们在一起吧。”
　　靠在石璞的胸口，听着他有节律地搏动着的心跳，暖流从心头流过，从眼眶喷涌而出，“石璞……”
　　微风轻拂，小鸟啁啾，蝴蝶飞舞，繁花遍地。
　　原来生活真的可以很简单。
　　原来生活真的可以很美好。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林斐斐在厨房忙呼，她新学了不少菜式，都是比较适合石璞的。所以总是乐颠颠地下厨，然后迫不及待地盯着石璞吃下去。石璞常常吃到求饶。
　　石璞从后面环上林斐斐的腰，低下头来在她的耳边轻吻。林斐斐扭头微笑：“别闹……”
　　“斐斐，你的身份证给我。”
　　“呃？干吗？”
　　“办护照啊。”
　　“办什么护照？”
　　“去英国。”
　　“去英国干吗？”
　　“丑媳妇难道不需要见公婆的吗？”
　　“啊……”
　　“去见见我妈，好不好？”
　　林斐斐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来，石璞一脸的正经不像在开玩笑。原来上午的事情是真的，不是自己做梦。”
　　看到林斐斐愣愣的看着自己，石璞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妈是个美人吧？”沉凝半响，林斐斐忽然说。
　　“啊……”石璞的思路有点跟不上，“何以见得。”
　　“我猜的啊。”
　　石璞偏着头想了想，“她确实很美，美的不太真实。我还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你这是拐着弯嫌我丑呀。”林斐斐嗔道。
　　“在我心里你最美。”石璞的嘴如抹了蜂蜜，说得林斐斐心里甜甜的。
　　“说实在的，你妈会不会嫌我丑啊。”
　　“我看中的，谁敢嫌。”石璞颇有气势地说。
　　想起石钟文小心翼翼想要讨好儿子的样子，林斐斐叹息。
　　“去见我妈之前，先去见见过哥，好吗？”安静片刻，石璞又问。
　　“嗯，你说了算。”林斐斐温顺地说。

　　石璞的车子，小王早给他开过来了，停在车库里。去花店买了大把的天堂鸟。林斐斐不解，石璞解释说：“我哥最喜欢天堂鸟了。”
　　一路上，石璞神色凝重，专心开车，只是偶尔摸摸林斐斐的手。
　　石璞为石琮选的位置非常好，靠山面海。
　　拾阶而上，林斐斐有些担心，石璞的身体能不能支撑得住。仿佛明白她在想什么，石璞回头说：“放心，我很好。”
　　不是第一次看到石琮的照片，然而那张黑白的照片还是深深吸引了林斐斐。这兄弟俩是各有各的精彩。
　　林斐斐把橙红的天堂鸟放在墓前。
　　石璞喃喃道：“哥，我来看你，这是林斐斐，以后我会和她在一起。”
　　山上很安静，唯有轻乎的风声。
　　……
　　默默的凝望，直让林斐斐以为世界已经静止，石璞忽然开口：“如果没有我哥，我早已死了很多次了吧。”
　　“我小时候的保姆说，我一生下来父母就不大答理我。有一次病的快要死了，是我哥发现了，让保姆叫了医生来救我。那个时候，我1岁不到，他也不过5岁吧。”
　　“我父亲基本不着家，我妈也总是上班回来就躲在她的书房里。那个时候我最羡慕那些被妈妈牵了手去买糖吃的小朋友。常常想：什么时候我妈也能牵了我的手带我去买糖。虽然我从不缺糖吃……”
　　“慢慢地我发现，我爸妈看着我哥的时候，眼神总是特别的温柔，他们看着他脸上还是会有笑容。看我的时候，却特别冷淡。我不明白为什么。人家不是最疼爱最小的那个吗。我不敢去问我父亲，有一天看着我妈比较高兴就去问她，结果她嫌恶地看了我一眼，推开我就回她书房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放声大哭，哭到心痛死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哥在我边上，他说他会疼爱我一辈子的……”
　　林斐斐听着石璞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他小时候的事情。虽然自己小时候也是没父母来管，但似乎童年还是快乐的。看着石璞淡淡的甚至带了点微笑的样子，心里痛痛的。
　　“然后，我不敢再奢求我父母的关心，我就整天跟着我哥，做他的跟屁虫。他是个负责的哥哥，果然说到做到。他去哪里都会带上我。他郑重地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林润树、沈松、陈明亮……”
　　“我不能做剧烈运动，他就常带了朋友到我家来玩……”
　　“好多次，我病的厉害，都是他陪着我……”
　　“后来，医生说我再不动手术就真的不行了。其实我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很严重，早点动手术的话，预后会更好，我家又不缺钱，但是我父母从来没心情来关心这些，所以一直就拖着。忽然有一天，我妈不知怎么的想起我来了……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那种温暖的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人沉醉。我想大约是我真的要死了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大意思，如果因为我要死了，能让她多看我几眼的话，死了也值了……”
　　林斐斐的心里一哆嗦，忙去握住了石璞的手，冰凉冰凉。石璞冲她茫然一笑，拍拍她的手。
　　“正好，我哥中学毕业了。他从沈松爸爸那里听来的，说英国有位医生非常擅长做我这类病的手术，他就托沈松爸爸帮忙联系了那个医生，坚持要我去英国治疗。其实，动不动手术无所谓，只要跟着他，天涯海角我都会去。他申请了英国的大学，和我妈一起带着我去英国治疗了……”
　　“我以为我的幸福人生就要在异国开始了……医生说手术成功率100％，以后我就可以像我哥那样的生活了。我妈也对我特别的好……”
　　“有一天，我迷迷糊糊中发现我妈在哭。她从来是个冷清的人，我都不知她原来也会哭。我以为是我的手术失败了，结果她说不是，真是莫名其妙……”
　　“隔了一天，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一直以为我快要死了，好不容易得到我妈的关心，我哪里肯随便睡过去，我要醒着享受她给我的爱。”
　　“我哥和我妈在谈什么，听了很长时间我才听明白，原来乘我妈陪我治疗的这段时间，我父亲已经又有了孩子，现在他要和我妈离婚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为了让那个孩子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爸……同样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待遇就差那么多呢……”
　　“那一刻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死掉。我父母关系不好是早已有的事情，但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平衡。如果不是因为陪我到英国，又怎么会出现我妈被逼着离婚的事呢……”
　　“我父亲要离婚的心情是如此迫切，宁愿把一半的财产分给我妈，当然他的财富能够积累起来本来就有我妈的一半功劳……我想这真是一个疯狂世界，都是些什么人啊，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却影响了身体的恢复，慢慢的我真的要死了。我很高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解脱了……”
　　“石璞，石璞”林斐斐在心里一遍遍的呼唤，心里害怕，仿佛他真的要死了。
　　“从普通病房又搬回特护病房，我看到我妈偷偷地哭，也不知道她是为我哭呢还是为她自己哭。不管了，哪有那么多力气来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然后，我很吃惊地发现我哥也哭了。他从来都是满不在乎，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人。他为什么哭呢？但是我真的没有力气来过问了。……”
　　“我听见我哥在我耳边说：‘小璞，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兄弟俩剩下我一个，我怎么办呢？’他说：‘请你为我活下去，哥哥需要你。’我知道他骗我。我死了，他还有林润树呢，我从来是微不足道、不被期待的生命……”
　　“石璞，我需要你，你对我很重要。”林斐斐再也忍不住了，打断石璞的叙述，紧紧抱住他的腰。
　　石璞再次拍拍她的手，淡淡的笑道：“我这不是没死吗？”
　　林斐斐抬头，发现石璞脸色苍白，唇显淡淡的紫色，心里警觉起来：“石璞，不要说了，我们回去吧。”
　　“马上就完了。你要和我在一起，你也该了解一下我这一家子疯狂的人。”
　　“那，你坐下来。”林斐斐把风衣脱下来，铺在台阶上，和石璞并排坐下来。
　　“不过我想我死了，他多少会伤心的吧。怎么能让他为我而伤心呢。于是我很努力地挣扎着。有一天我又看到我哥熟悉的笑容，他说：‘小璞，恭喜你，你可以出院了。以后，你可以像我一样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了。’”想起那时石琮开心的样子，石璞不觉嘴角带笑。
　　“我妈离婚后就留在了英国。我也在英国读完高中和大学。我哥说：他去赚钱，让我过随心所欲的日子，我是何其幸运，有这样一个哥哥……”石璞看向石琮照片的眼眸中满是柔情。
　　林斐斐偷偷的松了口气。
　　“我早就知道我哥和林润树是一对。能够相爱相守是种缘分，我是很支持他的。父亲却指定了人选要我哥娶她。我哥就出了柜。那个时候大约闹得天翻地覆吧，我……”
　　石璞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林斐斐感觉到他的身躯轻轻地颤抖，担心地说：“石璞，以后再说，好吗？”
　　“我那个时候在南美参加我导师组织的考古活动……他们都瞒着我……他们始终把我当作小孩……当作一个什么都不能担当的人……”
　　“如果，我陪着他，他至少该为我想想吧。我为了他那么认真努力地活着，他怎么可以不管我说走就走呢……”
　　“石璞”，石璞的脸色明显不对，林斐斐后悔极了，根本就不该让他回忆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该让他说这些话。自己听着尚且心酸不已，何况是他亲身经历。现在多少有点明白他对石琮的依恋之情和对石钟文怨恨之心的来龙去脉。
　　石璞气息不稳，手心直冒冷汗。林斐斐慌慌张张地从他衣兜里掏出药，打开矿泉水递给他吃药。
　　石璞吃了药，林斐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搂着他，感觉到他的气息慢慢平稳下来，冰凉的身躯渐渐回暖。“能走吗？我们回去？”
　　“再呆一会，好吗？我哥他其实最喜欢热闹了……”石璞喃喃道。
　　林斐斐无奈，只得由他。
　　直到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石璞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林斐斐让石璞坐在副驾的位置，给他系好安全带。石璞疲惫万分地靠在椅子上，精神与体力的耗费都太大了，让他精疲力尽。
　　林斐斐开车回家，不时地望望身边的石璞。石璞发现了，拍拍她的手：“我没事，专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