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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怪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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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塘河连接太湖和运河,是南来北往的必经通道,河道上船只众多,遇到河道狭小处,经常有货船和客船争水道的事发生,两船的横篙互戳,嘴里还嘟囔着本地方言。
沈飞泉头一次见这场面,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
“好玩好玩真是好玩!”
他立在乌篷船的船头,着一袭墨绿织锦飞鱼纹外袍,内层偏又是胭脂红立领窄袖衫。
只见他眉弓飞扬入鬓,一双桃花眼因为大笑而染上点点泪光,鼻梁高而带驼峰,双唇丰润朱红,下唇若细看还含着一颗小痣,身形颀长,亲自挽着袖子撑着长篙,如此肆意洒脱又俊俏的少年郎,早惹得过往船只上的少女纷纷侧目。
沈飞泉不躲不闪,还同路过的人儿挥手,惹得无数女子羞红了脸,他又一边朝乌篷船里坐着的人嚷道:
“得亏我要了这么一艘船自己划着走,不然哪里看得到这么有趣的事,你也出来瞧瞧,真乃钟灵毓秀之地啊!”
船里的人轻轻嗤笑一声,声音如同山野冷泉:
“真稀奇,你也能出口成章了。”
“出口成章算什么?你也太小看我了,”
沈飞泉颇不服气,见船里的人不为所动,又道。
“你也出来看看啊,那破卷宗有什么可看的。”
船里的人看卷宗的速度很快,说话的间隙已经翻过一页,不紧不慢道:
“再啰嗦,就下船自己走。”
沈飞泉气。
“你还是我亲哥吗?”
“不是。”
沈飞泉见叫不动他,索性将横篙还给船夫,席地坐在船的甲板上。
“此情此景,要是来一壶酒,再来一个美人作陪就再好不过了。”
他有意提到喝酒和美人,想听到船里的人出言制止,然而船里的人投入到卷宗之中,竟然完全不理会他了。
沈飞泉顷刻想起自己这一路来的委屈。
“陆谨之!你也太没人性了!在京城求了你几天,才肯带我来,一路上一个笑脸都不给我,单我一个人,有什么趣?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来,回鸿胪寺喝酒不好得多?”
“下雨了。”
沈飞泉闻言,伸出手在空中感应了片刻。
“还真是,怪了,你人在船里,怎么知道外面下雨了?”
他知道表哥最讨厌衣服沾到雨水,这也算是对于他不出船舱的解释了。
沈飞泉叹气。
“真不知道姑姑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搞错了,我看幼薇都没你这么娇贵。”
说到姑姑,沈飞泉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那个做怪梦的情况,好些了吗?”
这回,船舱里的人顿了顿:
“谁跟你说的?”
沈飞泉不以为意。
“姑姑上回来府里的时候说的,她说你前阵子一直睡不好,找了好多太医来开安神的药,都没有效果,我听幼薇说,你好像连着做了不少噩梦?”
听到这里,陆含章才轻描淡写回了句:
“已经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沈飞泉却难得地关心起来。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听幼薇说,你这怪梦连着做了好几年?可真够吓人的,我在鸿胪寺认识几个外国的医生,有好多灵丹妙药呢,你早告诉我,你早就好了。咱们的太医哪会医这个。”
陆含章的手在听见沈飞泉说连着做了几年怪梦时紧了紧:
“贬低我朝太医,这话让舅舅听见……”
“你别让我爹知道不就好了。”
沈飞泉不进船舱躲雨,干脆拿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
“还想告我状,谨之哥啊,你太不厚道,也就大我两岁,管我比我爹还管得严,难怪这次我说要跟你出来,我爹立刻就答应,这回我算是遭了大罪了,等我回京城一定得好好补补。”
说着,又摸了摸自己光洁的皮肤。
“看我这张俊脸,估计都饿瘦了,唉,你也不心疼心疼我。这乡野风景虽然好看,但是吃的却十分不对我的胃口……咦,这里的乡野小女流行骑驴吗?回头我给幼薇也弄一头驴骑骑……”
有时陆含章觉得这个表弟比女子还要聒噪。
“嘿,你看这乡下女子,估计是从来没有见过我这般龙姿凤章的男子,也不避讳,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我看……”
“自恋。”
“不信你来看嘛,真的紧盯着我看,哎哟!怎么还跌了一跤!哈哈哈……”
沈飞泉这下真兴奋了,顷刻从船上爬起来,踮着脚往远处望,船顺着河水往前行走,离岸边那个骑毛驴的少女渐远,他却在船上乐得吱吱乱叫,不住跺脚,船也因此摇晃了一下。
“太有意思了!等回京城我要让人给我写几篇文章,古有看杀卫玠,今有乡野小女被我美貌倾倒,骑驴跌了一跤,哈哈哈哈哈……”
陆含章被他这怪模怪样勾起好奇心,掀起船舱的芦苇帘子,朝沈飞泉指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岸边柳树下,果然有一头小毛驴,一个身姿纤弱的少女正从泥地里扶着柳树站起身,正低头看自己弄脏的裙摆,只这一眼,掀帘子的手顷刻僵住。
“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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