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戏精指南》阮箫

34、终有弱水替沧海

　　王瓒一低头，进了下房。

　　紫鹃坐在一只绣墩上，与雪雁两个扎绢花儿。她拿起几支红的，比在鬓边，笑问道：“嗳，你看看，是这海棠花儿的好看，还是梅花儿的好看？”她皱皱眉，又说，“可惜颜色太少，止霞影纱一种……若是海棠花，就只能缠一个花色，不够鲜妍。梅花虽小，一色尽够的，可现下是暑天儿，哪能戴得出去？待搁到冬日，颜色又褪了。哎呀，怎么办怎么办？”

　　雪雁瞥一眼，“我觉得没什么区别。”

　　紫鹃：……哦。

　　她听到脚步声，扭过头问道：“姑娘歇下了？”

　　王瓒点点头，去抱自己的铺盖。

　　今儿是他值夜。

　　呐，做丫鬟呢，就要有个做丫鬟的样子。倒不是他奴性坚强，既做了这一行，就不能一味憨顽傻乐，必须干好本职工作——学会服侍主子。

　　我，王瓒，致力于成为一名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忠心耿耿、兢兢业业、说往西不敢往东、侍上勤谨的好丫头，人民的好公仆，封建主义的接班人，戏子跨界当丫鬟的好标杆，中途改行的好典范！

　　春纤为什么总是针对藕官？

　　夏婆子她们为什么总是看干闺女不爽？

　　戏子的风评为什么一直不好？

　　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女伶们傲气十足，恃宠生娇，仗着自己学过两出戏，是娘娘面前的常客吗？却浑然没有意识到，戏班子已经解散了，形势比人强，该低头时不低头，免不得会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或者触了中高层的眼。戏子们的结局，既是一出悲剧，又是咎由自取。

　　所以遇到事情呢，就要多多内省，多问问自己，为！什！么！
　　吾日三省吾身嘛。

　　当初被罚进红楼，还不是因为祸从口出？
　　他暗自得意，如今自己抽丝剥茧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嘿嘿嘿。

　　……说了这么多，王瓒自己都觉得，好虚伪。

　　跟林妹妹一房睡，还不够爽的？

　　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不得不提的是，雪雁她……感冒了。鼻子不通气儿，睡觉时老打鼾，呼哧呼哧的。

　　一个圆脸萝莉，打呼噜好似小猪猡，你能信？

　　鬼都不信！

　　怪不得林妹妹走得那么早，绝对是被雪雁压低了睡眠质量！

　　王瓒忿忿地想。

　　不过……得亏这几天自己值夜，二人寝室呢。

　　思及此，他也兴奋起来，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
　　却恍惚发现，此情此景，好眼熟。

　　那盏竹质夹纱灯，正搁在床边的小几上，发着蒙蒙的光。

　　珠灰色的帐子，揉开淡紫，化开浅灰，层层叠叠的荷叶边纱幔，把她拢在其中。一双碧清妙目也眠熟了。

　　朦胧细润，如诗如梦。

　　他细细看去，黛玉双目微阖，眉尖若蹙，睡相极不安稳。窗外淅淅沥沥，揉碎这潇潇满地，仿佛青绿色的梦。

　　西施美在何处？

　　一病字足矣。

　　娇弱而楚楚动人，当真我见犹怜。
　　浑身素淡，不施粉黛，却衬得身旁美貌侍女如庸脂俗粉一般。

　　一句庸脂俗粉，哭杀多少世间艳女？

　　王瓒赞叹着，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鬼畜想法：“她看起来真的好弱小好弱小哦，睡觉时眉头也皱着，真想拿熨斗帮她熨平……”

　　呸呸呸！

　　他连忙甩头，喝止自己的脑洞，太唐突林妹妹了吧！

　　穿进红楼也有不短时间了。虽然王瓒没了小唧唧，可是基本的鉴赏能力并没有失去，红楼女子，颜值绝对没得说。
　　然而就他所见，容貌第一，还是得数林黛玉。

　　且不说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了。单单是那满腹诗书的才华、天生性灵的情致、出口成章的敏捷、聪明伶俐的性子、绛珠转世的神仙属性、怼天怼地的嘴炮……（咦，好像混进去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已经罕逢敌手。

　　而且，黛玉祖上被封列侯，父为一甲探花，官至盐科御史；母为荣国公嫡女，身份极是清贵。

　　说人话就是——

　　她爹，林如海，开国元勋的后代，典型赵家人。有家世不靠，非要拼努力。凭借自己的实力，高考时考了全国第三名，放到现在来说，应该比江苏卷文科状元还要难。大学上的是耶鲁剑桥，门门A+，都不带往B上走的。回国后先干了一段国企，然后又调到中石油当老总。肥缺，贼拉有钱，非一把手之心腹不可为。

　　她娘，贾敏，爷爷是令页导班子核心成员，中央高官的嫡出幼女，家里底蕴差不多有一百多年了。妥妥地金枝玉叶、大家闺秀，又受父母宠爱——是贾府这一辈女儿中，唯一从兄弟名字的。都是反文边。

　　那清俊的容貌，超逸的气质，早已出卖了他俩的一切。玛丽苏配高富帅，感情应该也不错【系统君按：原著没记载，反正小言里都这样写】，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都不消说了。又喜欢秀恩爱，狗粮大把大把地撒。

　　鲁迅老先生有句话说得好，“聪明反被逗比误，帅气总遭丑人妒。”

　　这怕不是丑人妒，而是老天妒了吧？

　　林如海&贾敏：我不是，我没有！

　　天：呵呵。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俩到五更？

　　所以这对BUG一出场就被曹公写死了……哭唧唧。

　　不写死，黛玉怎么进贾府？怎么引出后文？
　　怎么让通灵宝玉在人间嗨一场？

　　曹公：来来来笔给你，你来写。

　　咳咳，话题扯远了。

　　细赏红楼美人，跟黛玉一个级别的还没见着，小美女倒是一大堆。那真是各有千秋，各擅胜场，都不带重样儿的。

　　紫鹃聪慧秀丽，知性美女。

　　雪雁，圆脸萝莉一枚。要是穿上水手服，再扎两个小辫儿跳一段舞，放到b站上，绝对新一代宅男女神啊！
　　——就是莫名有一股子性冷淡风。可能多了千年修炼记忆吧，说话时总神神叨叨的，细听还隐隐有点装逼嫌疑。

　　她娘王嬷嬷，虽然年纪大了点儿，毛估估三十来岁有的，却也是一张圆圆脸，属于笑起来略带天真的熟女。

　　就连冒失颟顸傻了吧唧的春燕，都能称得上一句小美女。春燕生得肤光胜雪，细眉细眼，是真看不出她脑壳有包。
　　——王瓒心中暗暗生警，煞笔可不会把“傻”字刻脸上。

　　论风情骚气，数多姑娘。

　　藕官见光死，不可脱妆。

　　芳官容貌俏丽，活泼泼的，又伶牙俐齿，可称得上一个鲜活的美人儿。真性情、耿直girl、爱打抱不平，这些标签在芳官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由让王瓒想起了前世的女同学……
　　青春年少的女孩呀，痛也肆意，笑也张扬。不喜欢校服，酷爱打扮成非主流，喜欢戴不对称耳环，莽莽撞撞又不使人厌烦，撕逼技能点满。有点小机灵，也有眼色和分寸，却看不惯社会的不公。她的心还是暖热的，没有冷。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
　　所以她再怎么多管闲事，再怎么骂原【自】主【己】，王瓒也不讨厌她。
　　据说和贾宝玉长得很像，双胞胎似的。

　　菂官、蕊官都是温婉柔美那一挂的。脾气好，平时温温柔柔的，有点害羞，白皙干净得像天边的月光。
　　然而外柔内刚，一旦涉及在乎的人必然会炸毛，瞬间激发战斗力，炸成天边的一朵霸王花。
　　原主找女朋友，好像一直按照这个标准……

　　王瓒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琼瑶剧。
　　女主爹有个初恋。死了。于是他终其一生，都在寻寻觅觅与初恋相似的女人。
　　“眉毛长得像萍萍，娶了！”
　　“脸盘有点像萍萍，纳了！”
　　“鼻子跟萍萍差不多，进门吧！”
　　“天啊。背影神似萍萍，抢也要抢过来！”

　　大兄弟，你手办收上瘾了？

　　还有宝姐姐，穿进红楼这么久，至今未曾谋面。

　　人多谓黛玉不及！
　　何等的国色天香！
　　何等的艳冠群芳！

　　有意思的是，相恋的藕官蕊官居然分别在钗黛那里，而不是宝黛那里，不知道曹公是否也是钗黛党。

　　以自己现在的条件，如果林妹妹是百合的话，嘻嘻嘻……

　　还有一听就掉哈喇子的红楼美食。

　　杏仁茶！

　　糖蒸酥酪！

　　小荷叶小莲蓬儿汤！

　　要配十来只肥鸡的，茄鲞！

　　虾丸鸡皮汤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曹大大写咸菜稀饭，都能写得如此精致细巧。隔着书都能闻到那浓浓的烟火气息。

　　窗外大雪，架上细铁丝炉子烤鹿肉。

　　奶油炸的各式小面果儿。烘着银丝炭，拈一个牡丹花的，嚼着香甜。

　　椒油莼虀酱。莼菜剁得碎碎的，拌上细盐、青蒜、小米辣，最后椒油提味，佐粥吃最好不过。

　　枣儿粳米粥，甜丝丝的。寒冬深夜，抱着吃一碗，吃得手心渥汗，又暖和又舒坦，正好去睡觉。

　　螃蟹小饺子——一个个摆在攒盒里，光润可爱。一指来长的小饺儿，里头满满的蟹黄，鲜掉了眉毛。最好持一盏温过的黄酒，蘸些姜丝醋，点点秋油，虽然烫嘴，却舍不得咽。

　　火腿炖肘子。炖到最后，用一根骨头便能划开，其嫩、其莹润，那是不消说的。小火咕嘟咕嘟，放冰糖、几粒莲子、绍兴女儿红。烧至汤汁浓稠，撒葱末，即成。
　　满嘴油腻，罪过罪过！

　　还有豆腐。豆腐皮的包子，清淡而有味。外皮清香，内藏乾坤——笋丁、口蘑丁、糯叽叽的肉丁。笋肉同嚼是一种滋味，荸蕈同嚼，又是一种滋味。
　　然而最想吃的……其实是那张原汁原味的豆腐皮。微微油煎过，煎到边缘金黄，赶紧滚一圈辣椒粉，塞进嘴里，啊！
　　或者豆腐皮切成细细的丝，和笋虾一道儿，煨进鸡汤里。舀一勺金灿灿的汤，笋尖雪白，虾仁脆嫩，豆腐丝细细长长，吊足了鲜味。

　　老太太您不爱吃，给我吃！

　　美食美女，老曹真会写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