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钗子

3、三

　　欧阳雪的耳朵里充满了楚落涯说过三百多遍的“对不起”，把回大漠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成全他的自私。
　　“我等。”欧阳雪挤出一丝苦笑，楚落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再给我三个月，我一定会做到。”
　　之后，为了迎接三个月后的决战，楚落涯苦练剑术，尽管此时的他，要想战胜一个瞎子已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还是想尽量打得痛快一些，来祭奠丧命在伊浩剑下的父母双灵。
　　林中有间小筑，楚落涯每天就在那里练剑。
　　诗悦是在那天下午闯入楚落涯的世界的。
　　她穿了件淡紫色的长裙，悄悄地立于林中，用心记着楚落涯的一招一式。待到空时，拍掌现身于眼前。
　　“剑法好是好，只是还缺了什么。”诗悦慢慢说，“你可知道瞎子的听觉比正常人灵敏得多，何况伊浩自幼习武，弓箭之术更是了得，就算是蒙上眼睛也能百步穿杨。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楚落涯，你轻敌。”
　　楚落涯自嘲一番，问姑娘姓名。
　　“诗悦。”
　　“好，诗悦姑娘，你能告诉我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这很简单。”
　　正说着，诗悦走到的竹几旁，从棋盒里取了二十九粒黑子，一粒白子。回到原处，诗悦将它们用力洒向空中，在记住白子的位置后，诗悦闭上眼，只凭听觉，待棋子落到和自己一边高的时候，拔剑横斩过去，棋子如雪花般落在地上。
　　楚落涯忙过去看，但见二十九粒黑子完完整整地躺在地上，那一粒白子被斩成了两半，切口平齐，毫无偏差。
　　诗悦睁开眼，收了剑，露出一丝微笑。
　　“我学！”楚落涯毫不犹豫地说。
　　犹豫了片刻，诗悦答应了。
　　“这招，叫‘雪中望月’。”诗悦解释道，开始由心法教起，不过她说得很慢，一句口诀重复了三四遍。
　　渐渐的，诗悦开始喜欢上了这片竹林。
　　渐渐的，楚落涯学到了最后的杀招。
　　渐渐的，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变化，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侵蚀两颗罪恶的心。
　　对，常非，错，也无悔。
　　桃花雪。
　　欧阳雪守着誓约仍等在树下，看到的却是两个相偎的身影。欧阳雪把指甲深深嵌入树干，咬得下唇出了血。
　　不，不，我不能……
　　抬头，或许是让泪止住。灰白灰白的雪片掉落下来，在欧阳雪的脸上，失落伴着寂寞如雪水般化开，成了泪。

　　燥热的教室只剩一只在空转的电风扇，空无一人。
　　童欣是做了好大决心才下楼的，不得不承认，是因为夏文。
　　夏文上身只穿了件汗衫，还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刘海成了柳附在额前，眼里充满对某种事物的执著，他的技术毫不亚于林曦，成功地抢下几个栏板。童欣瞅了瞅手表：还有十五秒。
　　离林曦队只有两分之差。
　　夏文发起了最后的进攻，他向右一个虚晃躲过阻挡的林曦，接着起跳……林曦竭力跳起，篮球只从他的指尖滑过。
　　童欣看到在夏文投下了那个三分压哨球的时候，场外欢呼一片，她还看到夏文的脚抽了筋，落地时摔在地上，林曦轻蔑地从他身边走过，她更看到很多人上前围住了他，其中，有苏小琼。
　　这下子，你开心了吧！有人陪着，你开心了吧！
　　哼！
　　童欣跺了跺脚，还是在确定夏文进了医务室后，回了教室。
　　“夏文脚受伤了，童欣，你们家离得近些，放学后多帮些忙。”因为都是“乖”学生，班主任很放心。
　　夏文一瘸一拐，扶着墙艰难地走，童欣偏不帮忙。
　　“夏文……”体育组的老师一路冲刺跑过来，不修边幅的他满脸都是暗疮，头顶乱糟糟的，还立着两撮头发，身为校篮球队教练，童欣很难想像他为人师表吹着哨子满场跑的情景，“等你伤好了，就来校队，小伙子，今天表现不错！”
　　这是严肃的体育老师难得的赞赏，夏文呆呆地应着，童欣又向后退了一步。
　　夏文依旧歪歪斜斜地走，童欣为求心安还是替他背了书包，他的书包很轻。
　　沉寂。宛如一片空白，脱离了世界的空白，将两人重重围住。
　　“今天……”还是夏文先开了口，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
　　“你要是问我你今天表现得怎样就趁早给我闭嘴。”童欣涨红了脸一口气说出来。
　　“其实，其实你人很好，今天你去了篮球场，我看见了。”
　　“是的，我也看见你很狼狈地坐在地上，然后，苏某某把你送到了医务室。”
　　“童欣，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童欣停下来，看着夏文逆光的轮廓，说，“我想说，你要是敢进校队，你就不是我兄弟！”
　　话说出口，童欣才觉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进校队，夏文才会引起苏小琼的注意。而自己已无力挽回这种幼稚的情感，暂且把它归咎为幼稚吧，不计后果，不计代价，不及时间，什么都不顾的幼稚。
　　夏文选择沉默。
　　而童欣选择了更没出息的，逃跑。
　　尽管童欣很没有道德地咒着夏文的腿伤好得慢些，可是偏偏夏文好得很快，自然而然，他进了校队。这之后，夏文成了新焦点，和苏小琼的关系似乎也近了些。每当童欣听到苏小琼的广播，就有种想砸了喇叭的冲动。
　　很好，很好。
　　童欣咬着牙，拿起橡皮把留在草稿纸上的名字擦去了。
　　反倒是林曦，自从战败后就一直来找童欣，也不知是福是祸。他每天都会带来一种饮料，童欣很直白地说不了喜欢。
　　“算了吧，他现在可是大人物了。”林曦倚着栏杆，还是一脸轻蔑。
　　“关我什么事？”
　　“他喜欢苏小琼，所以才进的校队。”
　　“那是你这种人才会做的事。”童欣丝毫不留情面，“你是小人之心，嫉妒夏文球技比你高。”
　　“哼哼，恐怕是你在嫉妒苏小琼。”
　　“胡说！”童欣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比亲兄弟亲姐妹还亲，怎么一个苏小琼就能破坏的？”
　　童欣想这应该算不上撒谎，因为几十个小时前她的确是这样的想的。
　　林曦说童欣虚伪，然后就走了。童欣看着他留下的饮料，不禁皱了皱眉：为什么偏要这么复杂呢，简单些，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