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钗子

2、二

　　平原。
　　青青草。
　　这一季，桃树漫上一抹嫩绿，桃花摇曳着身体，在空中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最后一次亲吻了新叶，宛然而去。
　　树下的姑娘与桃树融为一景，粉红色的一袭长裙，代替了桃花瓣的舞蹈，也只不过是比桃花活得久些。
　　楚落涯静静地看着，直到姑娘转过身来，无邪地笑。
　　“欧阳……”
　　一个是江湖公敌，一个是异域魔女，排挤追杀，苟活于遗弃的夹缝中间，日子在互相标榜与安慰中度过。
　　“随我回大漠吧！”
　　这句话欧阳雪已经说了不下三百遍。
　　楚落涯转身，放眼望去，只见空旷的平原上有一个黑点在一点点靠近，欧阳雪的心悬了起来。走到近处，才发觉是一人。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身打扮，侠气难以遮掩他的傲气，到近处就化成了杀气，如同一把把尖刃，从楚落涯的耳边刺过。
　　“想不到你真灭了师门。”冷笑中，他握了握手里的剑，“早知这样，当初就不应留你。”
　　“伊浩。”楚落涯伸手将欧阳雪拉到身后。
　　伊浩拔剑出鞘，强大的内力使尘土飞扬，在周遭围成一个环形，他将剑反手放于面前，寻找适合的内力点。楚落涯慢慢拔剑，警惕着对方的动作。
　　环形渐渐变长，突然破裂开来，风势夹杂着内力向楚落涯袭来，楚落涯早有准备，心念口诀，将内力化为掌力，轻轻出剑，再用掌力相抵，剑在前方旋转，形成一道巨大的盾牌。两种力量相遇之时，相接之处迸发出刺眼的光芒，震得桃花凋落无数。
　　双方相持不定，欧阳见状，在楚落涯身后输入真气，伊浩以一敌二自然占了下风，忙放弃了相持，侧身一闪，两股力量打在身旁的土地上，顿时炸开了几柱灰。
　　伊浩还未息定，楚落涯临空跃起，在空中抓住剑柄，逼向伊浩。伊浩后退几步，忙不迭地化开他的招数，深知这样就是处于被动，调稳内息后，右手明挡，左手暗自发力，楚落涯发现了这一动作，刚准备应对，谁知伊浩那力一出手，竟是冲着欧阳去的。楚落涯大叫一声，但也毕竟分了心，露出破绽，伊浩就冲着这一空当，举剑刺去。
　　可伊浩这一掌没有发准，欧阳丝毫无伤，反而以极快的速度从腰间拿出一根银针，就在伊浩的剑离楚落涯的身体还有一寸之时，伊浩觉得眼角一阵刺痛，随后一片血红。
　　“我的眼，我的眼睛……”伊浩大叫着，那根银针正好刺中睛明。
　　“别动！你已经瞎了。”欧阳一字一顿地说。
　　“你这个妖女！”伊浩跪在地上，痛苦地骂着。
　　“这个结果，十年前你就应该料到。”楚落涯举起剑，狠狠地咬着牙，“今天，我就要为他们报仇！”
　　“等一下。”欧阳蹲下来，静静的看着他，“一代豪侠，倒不如留他一条命，就让他瞎了，让他尝尝当瞎子的滋味！”
　　“妖女！”伊浩喘着粗气，“姓楚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你连你的师父都能杀，何况是我！”
　　楚落涯思忖了片刻，才开口：“当年你杀我全家，把我扔入青谷，让我痛苦了十年，我发誓要加倍偿你。今天，我就留你三个月的命，三个月后，我来取！”

　　童欣毛骨悚然地从床上爬起，冷汗已湿透了睡衣。
　　这是她第一次梦到楚落涯，说也可笑，根本就是虚构的人物，他竟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梦里。
　　“算了，也许是我神经过敏。”童欣起来看看床头的手机，正好凌晨三点钟。
　　童欣正发呆，忽然手机响了，吓得她忙用被子把它压住，在确定爸妈房里没有动静后，用飞快地速度将手机设在振动状态。
　　“该死！”童欣翻动着短信息，是夏文。
　　夏文的内容几乎全都是关于苏小琼的，苏小琼是学校的播音员，声音很甜，实际就是发嗲，每每听到她的广播，童欣全身就不舒服。
　　童欣回了，只有四个字：关我屁事。
　　而夏文接着的回信简直是欠扁：你醒着呵。
　　童欣气归气，但还是莫名的开心，准备继续回复可又没词了。想来也是，凌晨三点钟，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之间会聊些什么呢？也只有聊些别的人，比如苏小琼。
　　于是童欣回了：我不喜欢苏小琼。
　　之后夏文就没有再回，童欣讨厌这样的等待，就像在网络贴吧里一样，不停地按F5，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童欣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根本就忘了把手记再调回正常模式，结果第二天的闹铃便成了振动，童欣没听到，醒来后已是六点三刻，连忙穿了衣服，漱了口，抹了把脸就冲了出去。
　　童欣爬到四楼的时候已是筋疲力尽，总算是踏着铃声进了教室。夏文就没这么幸运，他摇摇晃晃地倚在教室门口，再灰溜溜地跟着班主任进了办公室。他回来的时候，童欣注意到他眼下两道黑黑的印子，猜想是失眠了。
　　整整半天他们都没说话，只是在寂寞的中午，童欣看到夏文在操场上徘徊，离他不远处就是苏小琼。这天夏文穿了件天蓝色的衣服，苏小琼穿了件紫色的。
　　打开化学书，童欣望着硫酸铜的彩图发呆良久。
　　唉，毕竟是男生。
　　下午活动课，童欣又看到了苏小琼。当然，还有夏文。
　　童欣转身想走，可横祸飞来，偏偏一只篮球砸到了她的脑袋，童欣只觉得眩晕了一阵，后脑勺剧烈地疼痛。
　　“喂！”转过身，一个高大的男生在冲着自己叫。声音不含丝毫歉意，倒有些傲慢，好像童欣被他的篮球砸到是一种幸运。
　　童欣向四周看了看，自己俨然成了众人的焦点，篮球在童欣的手里，比赛暂停了，等待看帅哥表现的女生和等待表现给女生看的男生，都把目光投向童欣，童欣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发什么愣呀！”
　　“那还用说，被帅哥的球砸到了，好不好好表现一番？”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童欣听不下去了，狠狠地把球扔了出去，可那男生却很轻松地接过了球，简单的运球后，转身闪过两人，膝盖微微弯曲，轻轻一跳，手腕发力，投篮，命中。整一个三分。
　　女生们一阵喝彩。
　　事后有几个同学来问情况，童欣简单地敷衍过去，换来的却是假惺惺的歆慕和赤裸裸的侮辱。
　　一群疯子！童欣骂道，她们背地里还巴不得被球砸到，疯子，疯子！
　　没有人真正来关心，连原以为最有可能的夏文也没有来。
　　放学后，童欣独自一人走出校门，原来夏文是要一起走的，但今天没有。
　　童欣走着，一个黑影挡住了她，再抬头一看，就是方才的那个男生。
　　他的确长得……呸呸呸，什么人哪！自私自傲自以为是的家伙。现在拦我干嘛？还嫌我的丑出得不够，怎么，想单挑吗？
　　童欣不知是从哪冒出的想法，挽了挽袖子。
　　“刚才对不起，我叫林曦。”他这时倒是很有礼貌了，从身后拿出一瓶可乐，递给童欣。
　　“谢谢不用，我讨厌喝可乐。”童欣知道周遭一定有几百双眼睛在盯着，何况对于这种人是绝不能留情的，她可不想成为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女生们，于是，侧身走开。
　　“喂！”林曦颠覆了刚才的绅士风度，其实是把真面目露出来了，“我是来道歉的！”
　　“哼！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俗人一个！”
　　童欣算是把这些天的火全都泼在了林曦身上，把林曦气得牙痒痒，刚想上前理论，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
　　童欣今天是第一次笑：夏文。
　　“欺负人吗？”夏文抬头质问着比他足足高出五公分的校篮球队员林曦。
　　“多管闲事。”身高优势带给林曦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语气自然就傲慢了些。
　　“姓林的，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早就看你不爽了，有本事，明天我们篮球场上见！”这是童欣头回见夏文如此火冒，怎么说呢，往自恋的想，他是为了自己才跟林曦比赛的，那固然是件值得激动的事，可是又好像不是，特别是听到“篮球场”三字时，童欣的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
　　好吧，不是自己，那会是谁？苏小琼？不，宁愿不是她。
　　林曦痛快答应。四周围观的似乎也有不少人，恐怕未来十二个小时之内，这将会成为全年级的爆炸性新闻。
　　夏文原是和童欣同路的，可是偏偏就和她擦肩而过了，不知怎的，童欣渐渐肯定了后者。
　　疲惫地回到家，甩开书包的童欣一头就扎进了温暖的床，手旁是手机，上面显示着一条未读信息，童欣翻了个身，打开信。
　　上面只有三个字：我喜欢。
　　署名：夏文。
　　霹雳划空而过，童欣顿时傻了，怔怔地看着小小的屏幕，
　　“我们……我们……”
　　泪水莫名地夺眶而出，童欣咬住被单，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夏文，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写作业的时候，童欣从书包里掏出未完成的小说开头，决计要写下去，并且应该要多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