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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三人在一个叫“枫丹城”的地方暂时落脚。
      入住客栈时,外面已有繁星点点,清冷月光落达人间变作细如白纱的凉雾,衣衫上都挂着水珠。
      顾知归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插上门栓,把红袍脱下抖落水珠,挂在架子上。
      他们三人一人一间房,都是挨着的。顾知归点亮桌上的蜡烛,疲惫地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散开了头发。就在快要入睡时,传来了叩门声,她翻了个身,又连忙坐起,问道:“谁啊?”
      “姑娘,我是左青瑜,方便谈谈吗?”
      啊,这左家姑娘难道不困吗?顾知归只好一边应着“稍等”,一边拿起架子上的红袍简单披上,为她打开了门。
      “左姑娘随意坐吧。”顾知归侧身让出了道。左青瑜简单行了礼,很不好意思地道了谢,便坐下了。
      顾知归也径直走到对面拉开凳子随意一坐,发现和对方比起来,自己粗鲁很多,便悄悄把腿并上,两手搭在桌上,笑着问道:“左姑娘这么晚来要谈些什么呢?”
      一番奔波,左青瑜的发髻依旧干净立整,身上的青衫如新,没有污渍,少见褶皱。顾衡为她盘的发,顾衡为她戴的伏戈剑,顾知归只是轻轻瞟一眼,便垂下了眼眸,盯着桌面去了。
      “我见姑娘和顾衡都认识一个叫‘千夜’的人。不知,姑娘是否听说过‘知归’这个人?”
      顾知归稳了稳坐姿,沉声答道:“我和顾衡公子都认识千夜不过是凑巧,我们两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左姑娘何以觉得他认识的人我也全都认识呢?”
      “这样,是我唐突了。”左青瑜尴尬地别了别头发。
      “不唐突,左姑娘还有别的问题吗”
      “啊,我是没什么问题了,就是顾衡一直有个疑问,我顺便替他问问,就是,姑娘打算如何压制剑里的邪祟呢?”说着,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头上的伏戈剑,笑着等她的回答。
      看来还是对她不放心啊,顾知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答道:“邪祟不出,谈何压制,目前伏戈剑还算太平的情况下,姑娘问我这个。。。。。。我也不好回答,我只能说,需要我的时候,你们自会知道我是如何压制的。”
      “这么晚了,打扰到姑娘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姑娘早些休息吧,别忘了明个儿我们要早些启程呢。”见也问不出什么,左青瑜只好离开。
      “嗯,左姑娘也早些休息,还有。。。。。。保管好伏戈剑。”
      “自然。”左青瑜朝她甜甜一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知归轻轻关上门,扯下红袍甩在桌子上,烛火乍灭,她脱掉鞋袜扑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她真的是太累了,如何压制邪祟?她若知道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对母子在自己面前死去了。
      千夜说“喂饱”它就好,说的容易,怎么喂?它有嘴吗?
      困死了,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
      ——————————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知归就收拾好了乖乖坐在楼下等着。
      顾衡叫她没有回应,便过去俯身碰了碰她的兜帽,作势要掀开,一双小手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住了他。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喊你也不应,走吧。”顾衡好笑地撤出了手,起身离开。
      “自然不会睡着的。”顾知归心虚地嘟囔着,悄悄抬手抹了抹嘴角,快步跟上了。
      左青瑜刚刚站在门口,看见顾衡逗顾知归露出的笑,心想:原来他对谁都是一样的吗?只是单纯地变了性格,爱笑了,开朗了,而不是因为她是左青瑜才对她这么温柔的吗?
      而顾衡过分注意顾知归不过是因为还是心存警惕,想找出她的破绽罢了。

      一路上铃铛作响,等到大街上热闹起来,倒也不那么突出了。
      午时烈日当头,一身厚重红袍的顾知归在人群里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再加上一对模样超凡的男女,三人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枫丹城很是繁华,路边的新鲜水果蔬菜应有尽有,人们穿着的也大多都是锦衣绸缎,几乎没有乞丐露宿街头。
      突然前方围过去一群人,顾知归好奇地跟过去看,顾衡他们也只好跟上,顾衡见左青瑜一副闷闷的样子,忍不住低声询问:“知归,你怎么了?”
      “知归?又是知归?”左青瑜只是苦笑地摇摇头,埋头不语,眉头却稍稍蹙起,似在思索。
      顾衡还想再问,前方的人群却开始齐齐后退,他连忙伸出一只手护着左青瑜,另一只手环着她往后退。
      顾知归回头正巧看到这一幕,却也只好故作无谓地耸耸肩,在心里强调着:没关系,习惯就好,别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刚刚往前挤的时候突然被人群往后带,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问问身边的人。
      “有人自杀了。”
      “唉,什么自杀?活活被父母逼死的!”
      见她问的那人和别人有唠起来的趋势,她忍不住插口继续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是被逼死的?”
      “唉,你不知道吧,这自杀的小伙子啊,爹不管娘不爱的,还能天天笑呵呵的已经是很坚强了,谁能想这么坚强的人说自杀就自杀,一点兆头都没有就吊死在家中。”
      “现在官府来人了,不能再上前去细瞅了。你们听听就好了,唉,可悲啊。”
      顾衡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听完了故事的经过,一同陷入沉默。
      就在这沉默中,左青瑜突然抚头,蜷起了身子。顾衡焦急地扶住她,轻声问着如何。
      左青瑜只是笑着摇摇头,道:“就是头突然很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顾知归抬眼看了眼她头上的伏戈剑,没有说话,转身去看圈里的情况。
      死者的父母被带过去问话,在路过他们这里时,左青瑜头上的伏戈剑突然挣脱开她的发髻,跟在那二人身后。
      三人皆是一惊,却发现周围的人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依旧很平常地讨论着死者一家。
      顾知归随手变出一根木簪,递给了顾衡,只身跟了过去,把二人扔在身后。
      除了怕伏戈剑会做出什么,另一方面。。。。。。那日他为她绾发的浓情蜜意的一幕,她可不想再见了。

      “顾衡。”左青瑜望向眼前为她戴好木簪的男子,轻声唤道。
      “嗯?”顾衡一只手还在为她调整簪子,另一只手贴心地将她额边的碎发拢好,一双眼极为温柔认真地看向她。
      “我叫左青瑜,不是什么知归。”
      “原来你是在为这件事不开心吗?我以为你记起来了,原先,我一直都是这么唤你。”
      “我是记起来了,可。。。。。。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以后,还是唤我青瑜吧,好吗?”
      “。。。。。。”顾衡看着她眼里的认真与渴求,无奈地笑了笑:“自然可以,毕竟你已经脱离剑身了,现在的你,是左家二小姐,是我想的不够周到,不要闷闷不乐了,我们赶紧跟上去吧,好吗?”
      “。。。。。。”左青瑜任由顾衡抓着她的手往前走,心里却不如表面表现的那般轻松。
      错了,一定是有什么弄错了。这场梦啊,这么快就要醒来了吗?
      ——————————
      “怎么样了?”
      顾知归没有回答顾衡,只是用眼神指了指堂前,不再多言。
      “我的儿啊,你怎能如此不孝,扔下我俩独自去了啊!”大堂上的妇人放声哭号,惹人心生怜悯。
      一旁的男子却一言不发,出神地盯着地砖一言不发。
      “这位父亲都难过到失了魂魄,为何那些路人还要说他们逼死了自己的孩子?”左青瑜忿忿地看向顾衡,疑惑地问道。
      顾衡未言,只是盯着堂前跪坐的两人。
      顾知归回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她,转回头道:“没有那么简单。”
      “大人明鉴,定要还我儿冤屈!”那男人似是回过神来,伏倒在地痛哭起来,妇女却是冷静了些,拍着他的背抽噎道:“我家这位糊涂了,哪有什么冤屈,不知孩子为何想不开,一定要自行了结,撇下我俩,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们的情况我自会上报朝廷,赡养的问题你们再等两天,现下要解决的是王砚被人毒杀一事!”
      惊堂木起,堂下一片哗然。
      “仵作来报,死者胃部发黑,有毒,又在你们夫妇二人房内找到一件沾有毒·药的物件,来人!”
      呈上来一个破旧的瓷碗,堂上二人哑口无言,皆是一惊。
      “这。。。。。。这这这。”那名妇女首先慌了神。
      男子倒是镇定下来,悲恸道:“我的儿啊,求死之心怎地如此深,嫌上吊不稳妥还要借钱买毒·药,若是我知。。。。。。若是我知是这样,定不会把钱给你,不不不,一定连门都不叫你出啊!”
      很是明显的谋杀案经男子一番“真情实感”的痛哭,局面一下扭转了。
      “巧言善辩,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怎么演?来人,上人证!”
      “大人,小民是百草堂的,那日,死者的确来了我这购买少量鹤顶,说是家父要上山打猎毒杀猛兽,小民还奇怪不过打猎为何要购买如此昂贵如此剧毒的药物,问了死者,死者只说是家父的意思。”
      “胡说!胡说八道!虎毒不食子,怎有毒杀亲儿子的说法?这是污蔑!”
      无法证明药店老板的话属实,堂上一片沉默,众人思索。
      这时,在那对夫妇中间悬浮的伏戈剑有了剧烈的晃动,一阵红光闪烁,瞬时回到了顾知归的手里。然而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看不见。
      怎么就到她手里了?顾知归很是尴尬地将伏戈剑递给顾衡,却没被接过,一回头,正撞上顾衡一双满是疑惑与深意的眼,正定定望着她。
      堂前的男子像是变了一个人,突然发疯了一般磕头认错:“我认罪我认罪!是我害死了我的儿子,是我的错!”
      妇女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涕泗横流,捂面痛哭,连声喊悔恨。
      众人皆惊,叹惋之余,齐齐目送二人被押下去。

      原来,死者王砚的父亲好赌,天天不着家,母亲严加管教儿子,不惜用虐待的手段,望其成才,挣钱供养二人。那日,王砚拒绝再为父亲提供赌资,父亲添油加醋跟妻子告状说儿子不欲继续赡养他们二人,并怂恿妻子与自己一同悄悄杀死儿子,制造自杀假象,共谋朝廷善款。

      “原来,真的是他们逼死了自己的孩子。”左青瑜甚是惋惜道。
      顾知归把伏戈剑塞回顾衡手里,绕到另一边,与他隔着一个左青瑜,三人便如此往前走着。
      “不过为何伏戈剑回来之后,他们二人就性情大变呢?”左青瑜突然提问,二人同同看向顾知归,看得顾知归浑身别扭。
      “伏戈剑觉醒后,好食邪恶之物,除了血腥尸体和冤魂,还有人心深处的各种恶念,人的恶念被吸食,好比毒瘤被切除,人自然也就焕然一新。”
      “原来姑娘真的会压制邪祟的法门!真是好生厉害!顾衡,你说对吗?”左青瑜惊奇地拍起了手,转头去望顾衡,却发现他没在身旁,而是跟在身后,凝神看着顾知归红袍尾摆处若隐若现的彼岸花,不言不语。
      “唉,厉害什么啊。”顾知归摆摆手,左青瑜只以为她谦虚。顾知归自己却清楚,是伏戈剑自己主动去寻找食物吸食的,只是最后凑巧回到了她的手里罢了。
      “不过姑娘,这么久了还未问你的名字,不能一直叫你‘姑娘’啊,对不对?”
      “啊,我叫婆娑,叫我婆娑就好。”
      “婆娑。”顾衡跟在后面轻轻念着,脑内突然好像有一条大鱼在乱撞,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在他定下神时消了声息。
      “说起来,如果伏戈剑早些吸食就好了,也能避免一场惨案的发生。”左青瑜转身过去挽起顾衡的手臂继续感慨着。
      能吗?顾知归走在前面,抬头望向残阳,苦笑摇头。
      大堂上女子痛哭时,男子不言不语发呆使她好奇地读了他的心。
      她也以为身为父亲,他是悲痛到麻木了,没想到读到的却是:什么时候可以走啊?待会儿还有个赌局呢。。。。。。好磨叽啊,什么时候才能谈到赡养费的事情啊?
      他原来是冷漠到麻木了。
      人的贪婪与冷血,若是真能这么简单只凭伏戈剑吸食就能消失,它也不会被归于煞气之器这一类里了吧。
      伏戈剑吸食有度,人的贪妄恶念无度,伏戈剑是能切除“毒瘤”,然而不能忽视的是“毒瘤”是无限生长的,若不从本心根除,这世间不存在任何一件宝物可以改变本质里的罪恶。

      残阳似血,像是被谁用拇指轻轻一抹带过,洇染在灰蓝色的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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