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五叶］《光载春秋》》夏勒

3、三

　　月黑风高杀人夜，梅川春子用迷香放倒两个看门的，一路畅行无阻潜入木叶内部。

　　就算是战后也忒松懈了。她考量着逃之夭夭以前，要不要给新上任的六代目火影留个纸条提提意见。

　　还是算了，除了资料室就火影塔布防最重，把自己搭进去也不太值当。

　　因此她贴墙溜过空荡荡的大街小巷，躲过两拨巡逻的忍者，撬开卧室的窗户翻进自己家。

　　——为什么我回个家都要像做贼一样。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潜意识为了避开即将远走高飞的惆怅，故意往一些没着没两的事上想。除了搞文学创作，大多数时候乡愁可不是个好东西。

　　用那位一早叛逃的大人的话说，不过是胃蛋白酶不好消化异地食物所酿成的毛病罢了，唧唧歪歪的令人心烦。

　　春子多希望自己也能拿出这样居高临下目、空一切包括故乡的态度。

　　重新整理了包裹，仔仔细细打扫了走动痕迹，她原路出去顺带给窗子上好锁，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结果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时候倚靠在屋脊上的月亮正圆，夜里的村子似乎更加祥和可亲，风低低地吹过草地带起一片柔和的沙沙声，又抚过春子紧盘脑后的头发。

　　她倒抽一口气。

　　妈的，真要命。

　　就在这急需速速离去的档口上，她却在该死地不受控制地开始抒发文艺情怀。

　　她想到，也许思乡这种情绪不是远在天边时出现。只有身在木叶，离别后的种种可能性——譬如客死异国、有生之年再也无法回家的想法——才会像仲夏夜的花香一样时时侵扰着自己。

　　是那种，一想到要分别就难过得心抽痛的感觉。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走呢？春子眼皮跳了跳。

　　所以说天堂地狱都在一念之间，哲学家和有自我毁灭倾向的疯子其实一母同胞。

　　“阿春。”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女孩的声音，正天人交战的春子迅速转身，弹开几米之远。月出云散，等月光照亮对方的脸庞，她顿时就没法淡定了。

　　来者要是喜欢多管闲事、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极好糊弄的漩涡鸣人还好——偏偏是他那个女队友，不光在混纲手办公室时和自己熟识，还有着六年前准确预判天才宇智波叛逃时间以及路线的光辉历史。

　　回来取点东西这种借口显然不会起效果，照春野宅到自己家的行进路线来看，她八成是已经发现了那俩倒在门口不省人事的忍者——说不定路过火影塔时，还顺便给值班的报了口信。

　　春野樱表情淡淡的，有点哀伤——也可能是春子眼花，因为月光的加持效果连同春野樱的过去都容易给人制造幻觉，那种令人产生眷恋的幻觉。

　　“阿春你去哪。”

　　你看，明明在用陈述句却还抱着可笑的希望。

　　她每说一句，春子就立刻脑补吐槽一堆——但实际上却怂得要命，半声不敢吱。因为对方如果在拦人方面极具天赋，那真是很容易露出破绽。

　　女孩子嘴角牵起一丝略显诡异的笑，神情黯然，“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反正追捕的人也马上就要到了……”

　　“喂！”春子马上原地爆炸，猛抓自己原本打理妥帖的头发：“别这么绝情好不好。我只是因着被炒鱿鱼，心情压抑想出去转转罢了。”

　　春野樱没再说话，不知为何，那魄丽的绿宝石似的眼珠竟生出几分严厉之色，看得春子顿时觉得自己矮下去半截。

　　恰如逃学未遂被老师当场逮住的小学生，心态上就先理亏。

　　“只是转转吗？”她想要春子一个承诺。“缓过来就回村吧……你执行护卫任务五年，大家都很想念你。”

　　很明显，这个“大家”是夸张修辞。春子桑一没亲戚二没同学，是半路在孤儿院被某个现在骨灰都已经凉透的忍者领出来亲自教导的。要不是给千手纲手端茶倒水地跑腿那两年，说不定连春野樱都没听说，还有梅川春子这号人的存在。

　　真是越想越沮丧。

　　她破罐子破摔，干脆地大喊一声：“宇智波佐助，大晚上的你怎么回村来了？”

　　待春野樱条件反射一回头，春子提手就往她后颈上劈。

　　然而还没碰到头发丝儿，腕就让袭击者的怪力钳制，胳膊一拧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春子疼得嗷嗷大叫：“大美女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好不好……”

　　任凭她好话说尽，对方始终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后来春野樱终于冲她“嘘”了一声，拧着春子的胳膊，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地道：“这一幕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说着咬了咬牙。

　　那个目光。春子背对着她，都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身处焚炉。

　　所以说，如果不像宇智波佐助那样有本事，或者对方不像年幼时的春野樱那样没本事，就千万不要尝试砍人手刀。否则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沦落到梅川春子这般尴尬的处境。

　　春野樱卸去力道，只注意着不让春子跑了，说道：“你老实点，我没喊人。是想唬你来着。”

　　春子：…

　　“为什么？”

　　尽管至少看上去，事情在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失望。春子觉得自己真是犯贱——对方是个女人啊，难不成自己取向有问题。

　　闻言春野樱僵了一下，完全松开了对千彻子的钳制，她逃脱虎口后倒退两步，后怕地拉开距离，一边揉着自己疼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肩膀。

　　“对不起，因为太生气而控制不住力道了，很疼吗？过来我帮你揉。”看得出春野樱对自己的医术已经按摩的手艺很有信心。但她甫一靠近，梅川春子就恨不能退到天边去，眼里透露着对于疼痛的畏惧。

　　她缩回手，半晌叹了口气。

　　“你问为什么我不拦你吗？”

　　“……嗯。”春子低下头，佯装专心活动肩膀。

　　“踩进同一个坑被绊倒的事，两次就已经足够了。”她笑得有些苦涩，“如果有谁铁了心要走，就是能把人拴在身边又如何，心终归是飞走了。”春野也许是想起小时候被敲晕放长椅那回，抑或还有战后重新鼓起勇气请佐助留下那回。后者虽然得到了允诺让她同去，可终究还是要离开木叶。

　　所以她睡不着起来散步，目瞪口呆地看完春子放倒守卫的全过程、确定自己没在梦游以后，春野樱想了很久才压下打消了上报火影的念头。

　　算了，由她去吧。

　　她想，春子毕竟和佐助不同，春子只是向往着外面的自由，不会给木叶构成威胁。飞累了也许就回来了，何必让她平添上对故乡的憎恨呢。

　　“那……你为什么动手？”一想起春野樱方才拧着自己时眼里迸发出的骇人光芒，春子就忍不住一哆嗦。

　　春野樱没好气地屈指弹了她额头一下，“你不知道我十三岁以后最讨厌被砍手刀了吗？别说是你，就算佐助君，再来一次我也会当场翻脸。”

　　……那事情还真挺严重的。

　　春子点点头，又歪了歪头，“樱，宇智波佐助来了。”

　　春野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再给她教训——“怎么就不知道长点儿心呢？还没完了你！”

　　“小樱……”

　　“闭嘴，别跟别人说认识我。”她恶狠狠地看着抖成糠筛的春子，“要走就快点，省得招人心烦。”

　　春子很委屈：不是我说的啊。

　　“……”才两个月不见，我已经被讨厌到如此地步了吗。

　　被无视的宇智波佐助一时百感交集，看着吼完愣了一下、以戏剧性效果慢腾腾回过头来、又定在原地的春野樱。他努力控制着嘴角别往上挑。

　　“好久不见，樱。”

　　“……”给我块豆腐撞死吧。

　　春子觉着这种微妙的时刻，再从两人眼前晃来晃去也着实不会看形势了点。于是拽了拽春野樱的衣角，“没我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等等。”

　　谁料女孩子反手抓住她，春子以为春野樱要后悔，忙不失迭地靠在她耳边悄悄说，“时间一长，这家伙发现了我就真跑不掉了。”

　　对方赠予她一个白眼，走到春子家的邮箱下面，在不起眼的角落取出个轻便的箱子。小巧玲珑塞满了跌打药救心丸之类的东西，三捆消毒纱布，五剂退烧药。“你免疫力不太好，着凉发热了先多喝点水盖棉被捂捂，实在退不下再服药。”

　　见春子目露惊愕，她解释道：“一早就准备好了，本想等你结束任务送给你，谁知道延时这么久。我也经常离开村子，因为怕错过所以放在靠你近的地方。”

　　“她要去做什么？”佐助跳过梅川春子直接问春野樱。他似乎并不信任这个比自己还不着村的年轻女人。

　　春野樱迟疑了一下，看到佐助身后拼命向自己使眼色摆手的春子。

　　眼一闭心一横：“任务，佐助君。是任务。”

　　梅川春子愣住了，没想到她真的会为了自己骗宇智波佐助。心想这样虽然自己脱身容易，可她会不太好办。一旦火影追究下来，宇智波佐助站哪边实在难说。

　　况且宇智波信不信都是个问题。

　　佐助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心虚的春野樱一阵子，又回头看看春子。沉默半天“哼”了一声：“真能磨蹭，要走快点儿，你不睡别人也不睡了？”

　　我去，你俩真一副德行。

　　梅川春子咬住舌头，防止脱口而出可能会导致自己遭受灭顶之灾的语句。点点头，以挨饿三天后、看到满汉全席的速度奔向大门。

　　——谢了春野樱，这份人情先欠着。日后如果还能碰到，定当涌泉相报。

　　等到连木叶的影子也看不见，春子便放慢了脚步，踩着铺满月光的幽深小径，亦步亦趋。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住，总觉着似乎忘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对了。

　　——起初她不是在想，自己为什么非要离开木叶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