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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并蒂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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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玙皱眉,问:“姑娘莫不是白云观中人?”
那少女瞧见众人一脸凝重的表情,心中大为窝火,冷声道:“没错,我正是白云观清丰道长坐下弟子。我知道南朝的皇帝老儿素来喜佛,抑制道家。你们既是处庙堂之高的官爷,必定与那皇帝同气连枝,瞧不起咱们修道之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叨扰各位,这便告辞了。”
王子玙忙道:“姑娘误会了,只是南朝京都多寺庙,罕见道观,是以我等对姑娘的来路有些惊诧。”
少女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元丰上前,好奇地望着她,想起初见她时的诡异情形,忍不住道:“说起来,昨晚姑娘为何在河边洗头发?我等当时都吓了一跳,差点信了那蟾蜍精的话,将姑娘当作妖怪!”
少女挑了挑秀丽的眉毛,娓娓道来:“我为了捉妖,便连夜守在这荒村之中,只因出了一身汗,身体黏腻,不舒服得紧。那晚见到河水还算干净,便想洗漱一番。”
众人无语!竟、竟是这个理由,这位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
洞外天色还不曾大亮,极目远处的天地交接处,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一行人走出洞外,眼看着旭日东升,清晨的微风徐徐而来,轻柔地抚摸着人的脸颊。一扫之前洞内阴冷压抑的氛围,众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少女贪婪地吸了好几口清晨微带凉意的空气,舒爽地叹道:“总算是有惊无险。”王子玙原本与少女并肩而立,闻言转头看向少女。只见红彤彤的晨曦之光柔柔地洒在她圆润小巧的脸颊上,使得她的肌肤格外细腻,较之昨夜月色下所见,更多了几分别样的莹润婉约之感,不由得心神浮动。
只是那少女的脸色几近苍白,隐隐透露着萎靡消瘦的内里。他暗暗想着:此女子恐怕生有先天的不足之症。转而一想又觉得不是,若真有隐疾,为何能够习得一身本事,还能降妖伏魔?
静默许久,他正要与这神奇少女聊上一番,身边竟没了少女的踪影。正四下寻找着,元丰探过头来,笑道:“方才少爷正分神着,那姑娘便悄悄溜走了。”见王子玙面带失望的神情,元丰笑着眨眨眼,道:“少爷日后别再对女子心生恐惧了。天下之大,有趣的女子多了去了。有威猛如那苗疆之女的,亦有可爱如那白衣少女的!”
王子玙面色赧然,微怒:“谁允许你乱嚼舌根的?这个月的奉银扣一半!”
回到建康城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少女背着夕阳之光,风尘仆仆地回了白云观。她的师兄许昭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替她卸了身上的行囊,笑道:“小玥玥,辛苦啦。哦哟,收获不少嘛!”陈玥玥努努嘴,随着许昭往屋子里走去,二人并行,穿过清幽的院子,沿着蜿蜒小径,便到了内堂。白云观虽寂静简朴,但是内堂里却布置得颇为齐全,屋子宽敞,正中央立着庄严肃穆的三清雕像,案上摆着一枚青铜香炉,正袅袅地升着青烟。
陈玥玥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随手抓起案上的馒头,迫不及待地啃了起来。许昭“哦哟”一声,拍下了她手中的馒头,吓得她连连咳嗽起来。她正要发作,许昭急道:“三清爷爷的贡品你也敢吃,造次!”
陈玥玥没好气地翻翻白眼,捡起馒头,迎着师兄担忧的目光,继续吃起来:“呐,贡品而已,三清上仙没那么小气的。要是他们真要计较,那我不知道已经死几回了。”
“哎,你呀!”许昭摇摇头,无奈道:“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般粗枝大叶的官家小姐!”
“哼,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毫无天赋的修道者呢!”陈玥玥愤懑地回敬。
这话当真戳到许昭的痛处了,原来他比陈玥玥先入白云观修行几年,奈何现今的道法却远不及自己的师妹厉害,是以但凡有妖孽出没,师父清丰道长必定带着师妹前去伏妖,自己只能留守在观中。
许昭正要回话,只见陈玥玥原本白皙的面孔现下变得异常苍白、血色全无。他担忧道:“师妹,你、你没事吧?”
“嗯?”陈玥玥眨着大眼睛,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能有什么事情?”话音刚落,她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四肢似乎失去了知觉,还来不及开口,便在许昭震惊的目光中软软地倒了下去。
陈玥玥揉了揉眼睛,眼前是陌生的景象,她恍惚来到一处秀丽空旷的山水间。她踏着松软的泥土,好奇地向前走去。身侧是清澈见底的湖泊,泛着清凉浓厚的水汽,平添了一丝缭绕的仙气。远处则是若隐若现的、连绵不绝的山群。湖泊与峭壁的连接处耸立着一根石柱,她定睛一看,其上刻着矫若惊龙的四个大字——“南阳崿山”。
“南阳崿山?”她将这四个字在脑海中盘旋了一番,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耳畔袭来一阵微风,只令她浑身舒爽,她转过身去,瞧见湖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株高大的树木,树桩处结着一团又一团的乳浆,墨绿色的枝叶层层叠叠、隐隐绰绰。
陈玥玥在心中感叹:好一棵茂密的桑树啊!瞧这粗壮的枝干,没有千年,亦有百年年岁了吧。说不准儿已经成精了呢!
她欢喜地摸摸树桩,突然皱起眉头:咦?怎么会有烧焦的痕迹?她忽又想起往常见到的桑树所开之花往往接连成串,远远望去,仿佛鲜花瀑布。但此桑树所开之花呈洁白之色,皆成双成对、并蒂双生,好生奇特。
陈玥玥好奇心起,便伸手触摸那娇小精致的花骨朵,轻轻一碰,那双生的花朵竟掉落了其中一朵儿,随着清风,飘舞着落入湖中,缓缓地消失于湖面之上。那平如明镜的湖面被激起微波,层层叠叠,荡漾开去。忽然,桑花消失处的湖面出现了模糊的影像。她伏下身子看去,湖面上逐渐显现出清晰的人影来,水中人红衣蹁跹、窈窕身姿、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小玥玥,醒醒……醒醒……”陈玥玥被许昭从睡梦中唤醒,她大口地喘着粗气,用袖子揩去额头的汗渍,惊魂不定地瞧着床边的人。
等稍稍平复了心情,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娘亲,师父……”
许昭白着一张脸,瞧他的模样,仿佛比陈玥玥病得更重。他忧心道:“眼下刚入秋,离隆冬尚有一些时日,师妹怎么这会子就害起病了呢?幸亏昨晚师父回来了,不然真不晓得,会有什么后果呢!”
清丰握着陈玥玥的脉搏,只觉得其脉象羸弱、气若游丝,显然与油尽灯枯之人并无而致,心中不禁一震,又细细端详了她一番,问:“你又做噩梦了?”
陈玥玥点点头,道:“还是同样的梦。”
清丰面色一凛,沉吟许久,柔声道:“为师又新炼了一些福参丹,你且先服下,休息几天便好了。”
陈玥玥默不作声地接过丹药,对一旁的母亲道:“女儿发病让娘亲担忧了。”
方茹沁轻轻抚摸着她略有些消瘦的面庞,轻声道:“你这孩子,身子没有好利索,就东奔西跑的。过几日又到了见你父亲的日子,你若不把身体将养好,耽搁了正事可就不妥了。”
话及此,清丰不自在地轻轻咳了一声,他心中明白,他的小徒弟此行前往富贵村收妖,便是接了自己的命令。如今她奔波劳累,牵引旧疾复发,内心大为歉疚。
清丰起身对方茹沁道:“陈夫人,请借一步说话,莫扰了玥儿休息。”
三人退出厢房,独留陈玥玥一人歇息。
清丰引着二人出了白云观,踱步于林荫小道,因是午后时分,街肆显得有些安静。虽已入了秋,这几日赶上秋老虎,导致午后时分气候炎热,恍如烈夏一般。
“道长,您跟我明说罢,玥儿的病到底甚么情况?”方茹沁的问话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许昭亦满脸期待地望着清丰,他这师妹从小漂亮聪慧,只是身子骨极差,每年冬日便要害一场大病,每每发作,总是面色惨白、寒气侵身,接着昏睡数日,只能服下福参丹才能转圜醒来。
清丰面色凝重,顿了许久,才渐渐抬起头,望着方茹沁的眼神,道:“前几日贫道去往燕郡灵山拜访太虚天尊,探寻其中天机,终于晓得玥儿这病属于先天之症,寻常大夫恐怕难以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