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同人【双玄】》人间子和

5、五

　　通灵完毕的贺玄慢慢从精致的红木椅上站起来，伸手拂落书案前绣着天道酬勤四个苍劲大字的白色帘幕，露出里面那张完整的人像。

　　画中之人手持风师扇，衣裳随风微扬，青丝如瀑布般垂落而下，眸若星辰，齿若瓠犀，谪仙般的风姿。

　　正是他曾答应给师青玄的那幅。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墙上那个人，当初他画好后让人给师青玄送去，没料到民间的水师风师一男一女的说法已经传开，众口难堵，此物便也再没派得上用场。

　　师青玄，师青玄。

　　贺玄默念着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成绝的竟是他。

　　这条路他亲自走过，遍布荆棘坎坷仿若在地狱爬行。艰难困苦几乎将他的灵魂也灼烧成一摊苦水，只待太阳出来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本以为变成凡人的师青玄早已死去获得解脱，却不想这么多年他竟是这样过来的。

　　贺玄垂下长而翘的睫毛，盖住了眼底那一抹冷然，沉淀在脑海深处的画面倏忽间被拉扯起来。

　　“不是说过不要让你来了么。”

　　“我怎么能不来呢，”师青玄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我真的好奇明兄你一天到晚不说话是何感受。”

　　“闭嘴。”

　　“像你这么闷的性格，就该由貌美如花的本风师好好带带。”眨眼之间对面的人已经从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变成了体态婀娜的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贺玄咬牙，“你……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你答应跟我去吃酒席，我就放过你。”

　　“为什么非得是我？”贺玄警觉地问，他刚混进上天庭没多久，调查都是暗中进行，滴水不漏，不出意外的话是没有人发现的，但是这个师青玄动不动就来缠着自己干这干那，难不成是起了疑心？

　　师青玄自然窥探不到他的内心活动，毫无心机地回答，“我就觉得吧，”他绕着桌子转了一圈，“你这人外冷内热，不像表面上那么难相处，相反还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贺玄指尖一动，他一个人熬过的漫长岁月早已将他的性格变得冷漠。师青玄居然用外冷内热来形容他？恐怕他仅剩的温暖也被榨干了。师无渡换命之事他前几天才搞清楚，对师家兄弟真是恨不得抽了他们的筋。不过目前时机未到，还需谨慎行事才行。演戏却是难不倒他的，贺玄不着痕迹地压抑下心里已然烧得沸腾的仇恨之火，“那好，不过，你结账。”

　　“没问题。”师青玄热情地拍着他的肩，和他一起出了地师殿。

　　贺玄眨眨眼，思绪又回到现在，半晌，心底溢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水师已死，浩瀚仇恨也不再占据他的心脏，如果说最初只是演戏，经年累月的相处也滋生出了感情。更何况师青玄对待他的，是一颗赤子之心，他终究非草木类别。孤苦的复仇之路上，师青玄是他唯一的陪伴。

　　所以他才会再三地给师青玄机会。

　　“贺玄。”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贺玄回头，才发现君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房内，双手被反剪在背后，谢怜和花城则一左一右抓住捆仙锁的两段。

　　“你不用紧张。”君吾向前走了一步，“你可知为何你会梦见你的家人？”

　　贺玄死死地盯着君吾：“为何？”

　　“乌庸国的上古秘术里，曾记载了一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方法，即以命易命者被钉死在施了法术的祭坛上方共七七四十九天，被兵器贯穿胸膛，在中元节时流尽鲜血而亡。”

　　贺玄眼里浮上一层淡淡的血色：“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的？”

　　“几百年前，青玄拿着一本破旧不堪的卷宗来找我，给我指路祭坛的位置，因为祭坛有机关，只能用乌庸王室的血才能打开。他刚好符合能够换命的条件——飞升成神过，且与想要复活之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贺玄不受控地后退，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就全明白了，而君吾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所以他来求我，让我把他身上所有的气运都转移到了你身上。”

　　贺玄并未给师青玄换命，他身上的气运，正是风师的全部，足以支撑贺玄飞升！

　　“如今他已成绝，那么今年的中元之夜，就是你的亲人复活之时。”

　　贺玄额角抽搐着，“是他让你们瞒着我的对吗。”

　　明明用的是平淡无波的口气，却像是有千丝万缕的情绪缠绕在其中，只是这个问题，已经不用再回答。

　　沉默像潮水一般蔓延开来，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而贺玄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捅了一刀，渗血的伤口遇到水汽，一抽一抽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