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又在作死》无律无由

10、暗涌

　　平南王府风平浪静。

　　世子这几日似乎很清闲，成日不是呆着书房里，就是去演武场练练剑，鲜少出门。

　　喜欢守在东院门口唠嗑的宁伯老怀欣慰，世子这是要改邪归正了？

　　天知道，每天都要担心世子，怕他是不是又惹上了什么祸事，谁又要来上门讨说法，那滋味，可真不好过。

　　既然世子这么循规蹈矩，松寒院里的小羽毛和澹兮就清闲得很了。本来松寒院里世子都是由小厮服侍，侍婢的职位形同虚设，世子根本用不到。

　　澹兮发现，世子最近对自己态度还算正常，就是晾在一边不理。

　　她曾经旁敲侧击过，按小羽毛所说的，世子妃在府中只是个传言，没有人见过世子妃，世子爷也很少提起过。澹兮放宽了心，就说嘛，那时候，世子是个痴病的，自己又伪装过，他最多能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罢了。

　　不过，澹兮瞧着，最近云剑出去的有点多啊？忙得脚不沾地，成天见不着人影，这是在干嘛呢？

　　小羽毛在一边笨拙地缝着香包，听了澹兮的话，不以为然，“哥哥是世子爷的金牌护卫，平日里就有这么忙的。”

　　真的吗？澹兮保持了怀疑态度。身为世子的首席护卫，云剑不跟在世子身边，成天跑出去，看上去是要搞事情呀！鉴于世子以往的事迹，澹兮觉得，自己应该时刻保持警惕了。

　　最近京城的大事，无非就是皇帝的寿诞快到了。十七哥传来的消息，晋国和齐国边境保持安宁，狄族的使者在京城也老老实实，京城各府的气氛……倒是有点不同寻常？

　　澹兮在阁中一直“被”闲置，曾熟读各类卷宗，看眼下这情况，心中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
　　皇帝年前病了一场，宫里各种宴席欢庆都停了许久，这次寿诞将至，虽然不是整寿，也准备大肆操办一番，做热闹些，以庆祝圣寿节。

　　“今年是提呢？还是不提呢？”
　　“爱别提！”
　　“可是，万一让人抢了先怎么办？”
　　“说的也有道理，那让谁来提？”

　　在太尉府、丞相府、英国公府、大将军府，这样的对话是一波又一波。

　　无他，圣寿节将至，关于立储君的事情，又要摆上台面重新商讨一番了。

　　皇帝已经过了五十，仍然没有立储君。宫中有皇子六个，公主五人。成年的皇子有四个，三皇子尚文礼，四皇子重实干，五皇子颇骁勇，六皇子最聪敏，各有出众之处。

　　早年的时候，说起立储的事情，皇帝就没有好脸色。请立储君的奏折上过一本又一本，写奏折的人都被贬谪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于是，百官知道皇帝不爱提这茬，不敢再捋虎须。

　　有人暗地议论道，皇帝不想立储君，料想是因为先皇后和两位嫡出皇子的缘故。孝贤皇后是皇帝的原配嫡妻，年少夫妻情深，因为孝贤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后夭折，孝贤皇后悲痛之下，身染重病而亡。皇帝顾念于此，多年不提立储之事。

　　可如今，皇上也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几个皇子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再不把储君之位定下来，这皇子间明里暗里的争斗，得耗费朝廷多少人力物力呀。

　　这两年隐隐提起，皇帝也不再那么避忌了，似乎有松动的迹象。百官私下揣测，毕竟皇帝的年纪摆在这，还是得为江山考虑了。况且，皇帝年前病了一场，心思该有所变动。

　　不管是朝堂之上，后宫之中，连民间的街头巷尾都有不少议论纷纷。

　　“你们说，哪个皇子最有才学？”

　　“那自然是三皇子了！听说，三皇子殿下作的文章，连德高望重的姚太师都称赞不已。”

　　“有才学算什么？我们大晋国南有夷族，北有齐国，西边的狄族也不是省事的，所以，要有武勇才是。听说五皇子能举起两百斤的大锤，每战必胜，当真是英雄人物！”

　　“要我说，能为百姓做实事才是最好的，四皇子殿下这几年的治理功绩，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那六皇子呢，六皇子啥出众？”好奇群众问道。

　　“六皇子？六皇子出身最好，他母亲可是贵妃娘娘，六皇子又聪敏又好学，听说差事也做的不错，皇上最喜欢他了。”

　　姚太师的软轿经过此处，听到这些议论，不由皱眉。

　　连这些平头百姓都热火朝天的讨论。看来，是有人做了幕后推手，想要逼皇帝早下决心立储君？

　　*
　　平南王府的人，身处皇室，自然对此也早有所闻。

　　连澹兮和小羽毛都听到了一些陈年旧事。

　　宁伯虽然只是个管家，对皇宫里的事情，倒是一清二楚。

　　他无子无女，年纪大了，更加喜欢热闹的孩子，于是求世子让小羽毛做了他的干孙女儿。小羽毛想让哥哥云剑也认宁伯做爷爷，宁伯嫌弃道，“男孩子打打杀杀的，一点也不可爱，我有乖孙女儿就可以了。”

　　云剑本来就不是想认干爷爷，只是碍于世子爷和宁伯对妹妹的照顾，打算半推半就的，听到被嫌弃，就炸了毛，“我才不稀罕呢！”

　　“爷爷，这皇宫里，没有嫡出的皇子吗？为什么大家都想当太子？”小羽毛好奇问道。

　　“无嫡立长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先皇后和嫡出的两个皇子早年已经过世，所以才争得不可开交啊！”

　　“先皇后是谁啊？”

　　宁伯半眯着眼，追忆往昔。

　　林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妻子，在皇子府时，就以贤德而闻名。先皇和太后都很看重她。林皇后进门几年，就生下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又得到皇帝的敬爱，当时京城里的人，谁不羡慕林皇后福运深厚。

　　之后，皇帝被先皇选中，封为太子，林皇后封为太子妃。四妃陆续进府，皇帝也没有淡了对林皇后的情分，林皇后又怀了身孕，可惜因为操劳过度，小产了，小公主没有生下来。林皇后伤心之下，病了一场，太子府中由四妃帮忙操持，林皇后休养了两年，才恢复了健康。

　　几年后，皇帝登上帝位，林皇后入主中宫，其他四妃也都陆续生下孩子，封了各宫主位。皇帝对林皇后母子三人一直宠爱有加，但是还没来得及册封太子，大皇子就因为风寒而病逝，接着，次年二皇子因为意外重伤而亡，林皇后伤心过度，身染重病，撒手人寰。

　　林皇后临终前，拉着皇帝的手，言辞哀切道，“臣妾自知无福再陪伴陛下，只望陛下以后保重身子，不要挂念臣妾。”皇帝顾念与林皇后的结发情义，悲痛之下，立下誓言，终身不再另立皇后之位。时人还赞叹皇帝的有情有义。

　　“皇帝将大皇子追封为孝文太子，二皇子追封为孝武太子，皇后谥号孝贤，皇后的娘家林家一门荣宠。”宁伯摇头，事实上，林家当时就剩下了林皇后的幼弟林焕一人。

　　四妃眼红心热，奈何不得。贵德贤淑四妃出身高门，各自的娘家都为扶持皇帝出了大力，原以为有功在身，可以争一争皇后和太子之位，结果皇帝不再立继后，储君也迟迟不肯定下来。

　　“有情有义？如果皇帝真那么怀念林皇后，后宫诸多新进的美人又是从何而来？”澹兮笑，“想来不过是掩人耳目，虚情假意罢了！”

　　林皇后去世后的一两年，后宫里七皇子、八皇子、五公主、六公主连接出生，一点也看不出皇帝悲痛难忍的情深模样。

　　澹兮言语中多有不敬，宁伯却一笑，又开始唠叨，“先皇后人好，说起来，还跟我们府里的先王妃有些交情。我依稀记得，那时候，林皇后，王妃，还有另一位夫人，常有来往。”

　　小羽毛接着问，“另一位夫人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一位夫人神神秘秘得很，宁伯我也只见过一面。”宁伯回想道，“不同凡俗啊！”

　　说到这，他下意识地看了澹兮一眼，那位夫人，感觉倒是跟眼前的这位澹兮姑娘有些相似。不过，这就不便提了。“说了这么多，你们还不赶紧干活去！”

　　小羽毛笑嘻嘻，“爷爷，松寒院这里这么闲，哪有什么活要干，您再给我们讲讲吧！”

　　*
　　这边厢，宁伯在澹兮和小羽毛她们讲古。

　　那边厢，房门紧闭，云剑看着眼前摆着的一堆东西，愁眉苦脸，“世子爷，咱真要这么干？”

　　这随随便便一件扔出去，就要坑到不少人，还接二连三全都扔出去，不是搞太大了吗！就不能缓一缓，慢点来？

　　“怎么，你胆小怕了？”世子一挑眉，看不上他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云剑不是胆小，按照他的想法，杀人不过点头地，刺杀暗杀毒杀，总有一款合适他，何必搞这么迂回折腾？

　　可世子说，一定要猫戏老鼠，把这些老鼠玩的团团转，让他们痛失所有，那样才会比较爽快……云剑真的看不出爽快在哪，还不如让他直接去一个个了结了呢，省得成天担心世子还没报完仇，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我不是胆小，只怕这会惹了皇上生气，世子爷您岂不是处境堪忧？”云剑努力再次规劝。

　　“皇上宽仁，犯不着为着这点小事跟我生气。”世子不以为然，手上不停，继续把那几件东西摆弄好，还思考着调整调整位置。

　　云剑看着这堆东西，内心咆哮：这点小事？世子爷您到底是对小事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