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8、发烧

　　黎韵踏出室内，这才真正意识到对自己而言世界已经变了，或者说，多了东西。她看见花坛边站着抱着鲜血淋漓的头颅的，颈上空空的孩子，路灯下面没有影子的女人缓缓走动。黎韵呼气，吐气，安静地站着，等待心跳回到正常的每分钟八十次，然后她迈开腿往前走。
　　“阿韵？”李欧阳拍拍她的肩，“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
　　“我是说，手的事情回去再告诉你，这里不方便。”
　　“好。”黎韵点头。
　　林小小乖巧地牵着她俩的衣角，一只手一边。

　　她们和昨天一样，又是凌晨才到家，带着满嘴的海鲜味。
　　李欧阳脱了外衣甩在地上，立刻缩进被子里，把脸蒙进去大半。
　　黎韵帮她折好衣服，抱着行李走进隔壁她自己的房间，接着对着唯一的家具——一张木板床沉默良久。
　　李欧阳听见开门声，扒拉着被子往下扯，看见黎韵把行李又抱了回来，原封不动地放下。
　　李欧阳想起问题出在哪了。
　　“我去收拾？”李欧阳费了好大劲坐起来。
　　“你很累了。”黎韵说。
　　“那先跟我睡？明天再收拾。”李欧阳啪地又躺下了。
　　黎韵应了句好，把被子拉开一个角，钻进去，又给裹好了，倒在枕头上就睡，十分钟后两人都睡熟了，雷打不动的那种。

　　次日清晨李欧阳开始发高烧，黎韵熬了青菜粥，粥里撒上一大把葱和芝麻油，盛一碗给林小小，再盛一碗端到李欧阳床头。
　　黎韵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我去帮你买退烧药。”
　　“别，你不跟着我出去不安全，而且不用吃药的，”李欧阳下意识蹭她的手，觉得凉凉的，挨着很舒服，“鬼气留在身体里而已，过几个小时散了就好了。”
　　“那吃粥？”
　　李欧阳点头。
　　黎韵把她扶起来，垫了枕头在她背后，舀一勺粥递到李欧阳嘴边。李欧阳从善如流，就着勺子吃进嘴里，没到十分钟一碗粥就见底了。
　　“好吃。”李欧阳摸着肚子，一副死而无憾的满足样。
　　黎韵端着空碗，垂眼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欧阳，昨天你说回来就细说你的手的事，你不记得了？”
　　“哦，我还真给忘了。”李欧阳挠挠头，她看着自己的左手，有一瞬间的恍神，“……这些经文，明面上是道家关于内经风水的记载，纹在我手上，其实是蛊。”
　　“蛊？”
　　“上虫下皿，”李欧阳伸出手指在空气里书写比划。
　　黎韵想了想，问道，“‘……人工培养而成的毒虫，传说放蛊是中国古代遗传下来的……神秘巫术，过去，在中国的南方乡村中，曾经闹得非常厉害’的‘蛊’？”
　　李欧阳愕然地望着她。
　　“《新华字典》上‘蛊’的解释，背得也许不精确。”
　　李欧阳反应过来，一时憋不住，放声大笑：“你这家伙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黎韵疑惑地皱眉。
　　“谁知道背得精不精确，不过重点是对了，”李欧阳晃晃手臂，“用血和肉养虫子而已，这两条手臂都是它的巢穴，所以虫能通人性。”
　　“能吃鬼的虫？”
　　“嗯，血红的蝴蝶，说是死人堆里怨气结成的诅咒，阿韵你知道吗，只有鬼才能战胜鬼，这诅咒比厉鬼更怨毒，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对鬼就像是狐狸对兔子，猫对鼠。”
　　“天敌？”黎韵问，摸了摸她的手，“这样的东西……养在你的血肉里？”
　　“没事，我见过同样使用血经文的人，那人告诉我这不会反噬，我信她。她与血经文也一直相安无事，她就是去世，也不是因为这东西，而是因为疾病缠身。”
　　黎韵了然，不再纠结红蝴蝶的问题，转而问李欧阳还要休息吗。
　　“再睡会儿，累死了。”李欧阳放平枕头缩回被子里，长呼一口气。
　　黎韵把门掩好，端碗下楼，收拾干净厨房后发现别墅的木门在风里晃晃悠悠地开着，她探头出去，看见林小小正踮脚在门边的蓝色信箱里翻找什么。
　　“师父？”她问，“你在找什么？”
　　“邀请信。”林小小嘴里含着水果糖，非常专注。
　　黎韵对此丝毫没有兴趣，她缩回脑袋，决定再去看看李欧阳。

　　黎韵探过李欧阳额头，高热退了不少，转成低烧了，她准备把手抽回来时李欧阳往前凑了凑，挨在她的掌心里。
　　于是黎韵就一直把手放着了。
　　光从窗帘一指长的缝隙间透进来，流淌在李欧阳的侧脸和发鬓上，她闭着眼睛，五官少了平时的媚意，眼角眉梢不再上挑，轮廓更加柔软，倒像一个脆弱的孩子。
　　黎韵向来就是个很有耐心又足够认真的人，她把手一放，就放了好几个小时，无聊的时候盯着李欧阳的眼睛鼻子嘴发呆，百看不厌。
　　直到林小小推门进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她挑眉，把糖从左腮含到右腮。
　　“敷冰袋。”黎韵说。
　　林小小把整颗糖咽了下去。
　　“师父有什么事吗？”黎韵问。
　　“邀请信。”林小小挪了几步，绕过她们把一沓纸放在床头，“等李欧阳醒了给她……”
　　“现在就可以给。”
　　林小小愣了愣，瞅着李欧阳向自己伸出手，眼睛却还闭着。
　　“她讲梦话？”林小小凑到黎韵肩上，黎韵摇摇头意示自己不知道。
　　“什么讲梦话。”李欧阳睁眼，晃了晃手，“阿韵。”
　　黎韵的手依然搁在她额头上，巍然不动，只用另一只手去拿刚刚那沓纸递给李欧阳：“什么时候醒的？”
　　“头疼，就没睡着过。”李欧阳把额头上的手放到太阳穴边，好让自己更舒服，然后开始翻看起邀请信来。
　　“李欧阳，你……你这个是……”林小小的表情微妙的扭曲起来，她处在为李欧阳的不要脸震惊不已中，“耍心眼……”
　　“师父你才十二岁，不是跟你说过三百遍了少看点言情小说吗，多读辅导书，多看名著，别整天尽想什么风花雪月的。”李欧阳向她摆了摆手背，意示她可以走了，“游戏通关了吗？打游戏去。”
　　林小小涨得小脸通红，很想反驳点什么，奈何缺乏口才，最后只得“噗噗”地吐舌头做鬼脸，发现两个人都不理她后用力蹬着脚摔门走了。
　　“邀请信是什么？”黎韵抽走了其中一张拿在手里打量。
　　信上写着姓名，地址，联系方式和一大段文字。
　　“类似于雇佣信或者求助信，就是为了请求我们解决灵异事件发来的邀请，有人会用电子的方式发，有人则用纸质信件。”
　　黎韵默读那段文字，上面的确详细写下了遇到的诡异恐怖的麻烦，并且都在结尾加上了愿意以重金酬谢。
　　“你们很有名？”黎韵又问。
　　“不至于很有名，小有名气罢了，你知道茶余饭后的八卦里灵异是很受欢迎的话题，我们只要帮处理过一次，用不着一个月那片地区都会知道这件事。”
　　黎韵凑到李欧阳的脸庞边，和她一起粗略地浏览那二十几张信，黎韵先大致看过一遍姓名，然后她愣了愣，抽出一张信，仔细端详起来。
　　“怎么了？”李欧阳问她。
　　黎韵把信举在李欧阳面前，她指指姓名那一栏，上面写着甄筝两个字。
　　“我认识她。”黎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