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7、第一场战斗

　　回忆与现实揉成一团扑进黎韵的视线里，夹杂着残缺的眼睛和嘴，在她脑内走马观花般，疯狂地转动，光怪陆离，就像温暖的海，引人忍不住要跳下去。
　　“黎韵——！”李欧阳发狠地大吼，吼声切开海浪。黎韵清醒过来，不止因为这声吼叫，她尝到满嘴的血腥味，身体的自保本能让她咬破了舌头。
　　黎韵能进行思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她的脚还有点软，不过大脑已经像灌了冰一样冷静，她迅速与往上跑的李欧阳擦肩而过，护住林小小。李欧阳手掌摁在墙上，跑动时掌心与墙面摩擦，红色的光从她手下蛛网式蔓延开，三秒之内，早先刻下的字符被全部点亮。
　　林小小缩在黎韵怀里打颤，眼睛也不敢睁开，脑袋埋进她衣服里，手攥着她的衣角，掌心全是冷汗。
　　黎韵摸了摸林小小的脑袋，她想这怎么说也都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李欧阳暂时逼退了鬼，那东西震了震，被困在了这一层楼道里，墙上的字符就是一张结实的网，让它一时半会不能逃脱，也不能作乱，李欧阳感觉得到它正在网里徘徊，仿佛是在挑选角度突破的，打算捕捉羚羊的猛虎。
　　李欧阳一步一步从楼梯上退下来，直退到黎韵和林小小身前。
　　“小心点。”李欧阳轻声说。
　　黎韵点点头。
　　突然，黎韵压低声音问：“你能看见它吗？我指鬼。能吗？”
　　“不能。”李欧阳回答，“除非它想让我看见它，想把我活活吓死。”
　　黎韵皱眉，不禁有点焦躁，她想要是自己能看见就好了，否则不就相当于盲打，哪有胜算。
　　李欧阳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不用担心我，我看不到，但能感觉到。”
　　黎韵疑惑地歪歪头。
　　“很复杂，出去后告诉你。”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似乎完全不把那东西放在眼里。
　　黎韵便不管她了，只紧紧握着林小小的肩，把每根神经绷到最紧，以便发生什么的话能及时行动，然后她听到了敲水泥墙的声音，扣扣扣，两重一轻，夹杂着铃铛在风里晃动的脆响。
　　黎韵一愣，神差鬼使地往楼道的通风口看去。
　　黑色的伞悠悠地从空中落下，黑色西装外套的袖口系在伞柄上，在风里扭动。
　　黎韵忽然发出惨叫声，她死死捂着眼睛，眼球传来被用细针刺下去拔出来再刺下去的巨痛。
　　“怎么了？！”林小小抱住黎韵的脑袋，去拉她捂着眼睛的手。
　　李欧阳也转身过来，焦虑地喊她，问出了什么事。
　　这一瞬间墙上的字符被撕扯一样拉长拉细。
　　黎韵忍着剧痛竭尽全力睁眼看向李欧阳，同时她还看见了倒悬在李欧阳头上的家伙，它的脖子断裂了一大半，只剩层皮还连接着，皮肤也脱落了，软软的眼球快要掉下来，那些深红色的，湿冷的头发已经在血里浸得发霉，落在李欧阳发顶。
　　“欧阳……李欧阳！”她用力地喊，“你的头上！”
　　李欧阳愣了愣，她想动，却动不了，发丝在她的脸颊上滑动，往她的五窍里钻。就在要钻进耳鼻口眼的时候，林小小举起原本给黎韵的洒满香灰的饭用力掷到李欧阳脸上，饭碰到头发的刹那，虫子似的发丝就像被烫到般急急往后缩。
　　李欧阳眼疾手快，抓住了最后几根即将退走的头发，另一只手捂着喉咙，大口呼吸，从窒息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抓到了。”她笑了笑，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杂声。
　　黎韵看到李欧阳手臂上的字符开始流动着转起来，如果是两天前的她，一定会认为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血经文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刨铅笔时被刨出的旋转的薄木片，经文以螺旋状蔓延着爬上头发，那些头发逃不掉了，不管头发如何绷直挣扎，从被抓住开始，那东西就被钉在了李欧阳的手上，李欧阳咬掉另一只手套，露出左手，她的左手和右手一样，全是搅在一起的赤红的参同契契文。
　　李欧阳把头发往下拽，手臂上的血经文裂开，每一笔的中间都露出一条漆黑的裂缝，说不出的古怪诡异，在弯弯绕绕的裂口中，无数支细长的触角探出，搭在皮肤上，血红的蝴蝶从手里生出来，它们扇动双翅，翅膀上的花纹就像流血的眼睛，让人看上一眼都全身发冷。
　　黎韵才来得及看清蝴蝶的模样，眨眼间密密麻麻的蝴蝶已经把鬼一层层覆盖住，在李欧阳看来，应该是蝴蝶凭空勾出了一个畸形的人形。那东西全身被经文锁住，动弹不得，它张开嘴，喉咙里再次发出干叫声，继而变成锋利的惨叫，因为它在一点点残缺下去，一块一块地缩减，快速地变小。
　　黎韵纵然觉得鬼足够恐怖了，但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更加诡异难解。这样子就像，就像，像鬼在被一口口啃掉一样。
　　片刻之后升起一阵黑雾，又臭又浓，惨叫声越来弱，顷刻间一切如常，就像她们刚来的时候那样。
　　李欧阳戴好长手套，她喘着粗气，腿一软就要跌在楼梯上，幸亏抓住了楼道的栏杆。
　　“完……？”黎韵想问她是不是完了。
　　李欧阳打断了她的发问，她猛地扑过来，双手握住黎韵的脸，嘴死死抿着，脸色阴沉。
　　“你怎么样？”她的声音不大稳，“眼睛怎么回事？！”
　　李欧阳这么一提点，黎韵才发觉自己的视野是泛红的，后知后觉想眼睛可能是流血了，看上去或许会显得可怕。但即使李欧阳的脸被盖了层红色，也还是漂亮的，太漂亮了，又靠得太近，从她嘴里呼出的热气烫得黎韵有点晕头转向。
　　“没事。”黎韵嗫嚅。
　　“没事？！你眼睛在流血！”
　　“没瞎。”黎韵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回答让李欧阳怒从心起，又有点脱力：“什么？没瞎？”
　　就在黎韵要去掰她的手的时候，林小小从旁边拉住了李欧阳的衣服。
　　“她真没事，那个应该是能见鬼的生理反应，眼睛有点承受不住。”她说，“阴阳眼开的时候都这样。”
　　李欧阳愣了愣：“原本不是预计要三四天吗？怎么……”
　　林小小看着她，半晌之后说：“……是另一方面的天才。”
　　李欧阳皱着眉，还不放心，她又握住了黎韵的脸，这次靠得更近了，快要跟黎韵鼻尖相碰。她左晃晃黎韵，右晃晃黎韵，检查她眼睛周围的每个角落。
　　李欧阳确定是没问题了，用手指去揉黎韵脸上干涸的血迹：“阿韵疼不疼？”
　　黎韵对着鬼的时候还能镇静无比，这下却仿佛被拨乱了心弦，她几乎想不起来奶奶去世后有谁曾经这么害怕自己出事，为了自己的疼痛而难过，这让她承受不来。
　　她手足无措，憋了半天，问：“你们吃夜宵吗？附近有面馆。”
　　李欧阳呆了，和林小小面面相觑，最后呆滞地点点头。

　　黎韵拎着旅行袋慢慢下楼，李欧阳替她提了一塑料袋日用品，林小小背着带来的工具。
　　她从七楼往下走，迎面碰上穿白t恤的男人，走近的时候黎韵看到男人水煮蛋似的脸，滑滑溜溜，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蛋凸起的一面对着自己，像是在看她。
　　男“人”退了两步，离李欧阳远远的，站在角落等她们都过去。
　　黎韵安静地往下走，走到一楼时她开口问李欧阳，“你的左手……吃掉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