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38、熊先生

　　“那么这位小姐是来帮忙的？”李欧阳问黎韵，却直勾勾看着女人，“怎么不大像呢。”
　　“对救命恩人是这样说话的吗？”女人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太过沙哑刺耳，让人不由怀疑她的声带是否受过伤。
　　她矮李欧阳大半个头，却不仰脑袋说话，只看着李欧阳的双肩，仿佛正自言自语着，并未在与任何人交谈，诡异非常。
　　李欧阳留了心。
　　“我们是不是该去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李欧阳问，手指卷乱发梢，“这里离我家近，不如就来做客？”
　　女人摇头：“你家里有很危险的东西啊。”
　　李欧阳发觉了，这垂着头的女人，说话时永远紧闭着嘴，接着她又发觉，这女人从没眨过眼睛。
　　她就像个会动的，被精心打扮过的死人。
　　李欧阳忽然笑了：“我辛辛苦苦等了二十分钟，正主不冒头，却叫个假人来应酬，真敷衍。”
　　女人笑起来，笑声像石头刮擦地面，笑了半晌，女人转过身，走到街边，背对李欧阳和黎韵。
　　忽然，李欧阳听到沉重的发动机响，响声像支箭扎进耳膜，李欧阳被震得脑子发麻，车灯刺得她眯起眼睛。
　　那辆车摇摇晃晃地，慢慢吞吞地从街道尽头晃过来——一辆老旧的破面包车，车门上还贴了不少牛皮癣小广告。在车停到她们跟前之前，李欧阳有大把时间把车的细节打量得一清二楚，然后明白过来车上的人有多不靠谱。
　　黎韵则冷眼旁观，对她来说开三轮或是跑车都没什么区别可言。
　　李欧阳不禁觉得更不靠谱。
　　直到女人仅剩轮廓的剪影回过头，问道：“我从不敷衍人的呀，正主就在车上，你敢上来吗？”

　　一只熊在驾驶座上。
　　电光火石间李欧阳想起来了，这家伙是丽街上发传单的“熊”。再一细瞧，又和三天前并不完全相同，现在她只戴了熊头，身上是正儿八经的黑西装，勾勒出胸部的弧度，塑料制成的眼睛反射着灯光，整个人不伦不类，颇为滑稽。
　　李欧阳反复打量熊头人与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最后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势，悬在熊头人身边。
　　“李欧阳，其实不必介绍你也都清楚。”她说着，不着痕迹地碰碰黎韵。
　　“黎韵。”黎韵跟着她说，想了想，没伸出手。
　　“我是一只熊，可爱的熊宝宝，叫我熊先生哦！”熊头人与她握手，嘿嘿直笑，她的手掌粗糙，全是老茧，声音也沙哑，宛如砂砾磨过铁器。
　　那分明是李欧阳刚刚从女人嘴里听到过的声音。
　　“熊先生，第一次见，很高兴认识你。”李欧阳的手转了个位儿，这回悬在女人身边了。
　　女人只呆愣愣地望着前方。
　　“她是熊夫人，顾名思义，熊先生的夫人。”熊先生在女人脸颊上揉了几下。
　　“噢，熊夫人。”李欧阳碰了碰女人裸露的肩，“看来不大待见我，稍有冒犯，这样就当握过手了吧。”
　　然后李欧阳向后一靠，窝进车椅里，看着自己的手，搓了搓手指。
　　“那就不客套了，客套麻烦，特麻烦。”熊先生神经质地拍打熊夫人的大腿，“你们知道吧？被缠上啦，她会杀死你们的，把你们做成烤腊肠，挂在风里晃晃荡荡。”
　　在李欧阳做出反应前，黎韵就已经整个人绷紧了，她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请问为什么这么说？”
　　“哇，你凶什么？我会害怕诶，怕得发抖。”熊先生夸张地抱住手臂，在熊夫人身上蹭来蹭去，“你别急嘛，你也是腊肠，挨在小李旁边一块晃。”
　　黎韵咬牙切齿，她没法忍受有人拿李欧阳的命来开这样神经兮兮，不知所云的玩笑。如果不是李欧阳及时握住她的手，手指扣进她指缝间，她就要站起来实施暴力了。
　　“怎么？你们不知道啊？不知道自己站在悬崖上，一脚就能被踹飞下去？”熊先生取笑道。
　　“怎么不知道，三天了，那东西该找上门来了。”李欧阳也笑，“既然约我们出来，总要说点实用……”
　　“什么三天？在说什么呀？”熊先生打断她，“你不会以为我要跟你聊小洋楼里的那东西吧？”
　　李欧阳和黎韵愣了。
　　熊先生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尖利，把人耳膜刮擦得发疼。
　　她嘻嘻嘻地笑够了，用力锤打方向盘：“那东西没了！”
　　“没了？”李欧阳有点头晕脑眩。
　　“就是死了！死了！”熊先生做出烟花炸开的手势，“灰飞烟灭了！香消玉殒了！没了！”
　　“你在说什么？”连黎韵都觉得世界不真实起来。
　　“不信啊？”熊先生握住方向盘，“不信带你们去观光啊。”

　　两天前。

　　某个人踏入小洋房的走道。
　　荆钗布裙的女人倚着栏杆，在西式的建筑里像是切错频道的突兀。可如果有人再细看的话，便能发现她没有脚，比血还红艳的裙摆下一片空荡荡。它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明明是没有眼珠子的鬼，却有难以捉摸的娇媚。
　　“你在这做什么？”那人握着的布满血红纹路的剑在地上拖出吱呀呀的噪音。
　　“看你呀，想你了。”它伸出长舌舔去眼眶里掉下的血。
　　那人只越过它向前走：“滚出去，你味太重了。”

　　红裙的鬼一离开，小洋楼里的鬼理所当然就要咬死迈进自己地盘的猎物。阴风裹着尸臭卷起，那人却放松得就像在信步闲庭。
　　声控灯亮起熄灭，亮起熄灭，似乎要永远闪个不停。天花板的缝隙里垂下发丝，湿黏得像蛇，悄无声息绕上那人的颈。
　　时间凝滞了一秒。
　　那是连鬼都没能反应过来的一秒，灰尘在空气里停止浮动，那人的手已经攥在发丝上，用力往下一拉。
　　沾满血污的尸体像是垃圾袋一样被甩在地上，烂掉的关节都发出刺耳的惨叫。
　　它溜得很快。那人吹开掌心里头发化作的灰，显然眨眼的功夫那东西就来了招金蝉脱壳，只剩尸身手脚扭曲地躺在瓷砖地上。

　　那人啧了声，慢悠悠地往楼上走，所过之处血色的经文从地面蔓延到墙面，再到天花板，形成无形却完全闭合的空间，地上的尸体触到经文便烧起来，剧烈的蓝色火焰在夜风里摇晃。尸体被烧融，活像煎锅里的猪油块，最后尸水，或是尸油，不重要了，臭烘烘的一滩全都渗进了经文里。
　　鬼从二楼栏杆往外扑，撞在无形的墙上后惊声尖叫，叫声中尽是恐惧和痛楚。然后它大概是放弃了，在那人登上最后一层台阶时，它扑上去，呲目欲裂。

　　李欧阳下车，她环顾算是才分别没多久的小洋楼，却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夜风干燥舒爽，和坐在家里阳台乘凉时没什么差别。
　　李欧阳看向黎韵。
　　“我看不到它。”黎韵知道她的意思。
　　李欧阳仍然绷得很紧，熊先生走到她们身边，松松垮垮地靠上树干。
　　李欧阳瞥了眼熊先生：“这证明不了什么，鬼是可以藏匿气息的。”
　　“哦？”熊先生讶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笔记本和笔，她丢开笔盖，随手翻开一页唰唰地写，“鬼可以藏匿气息？闻所未闻的大发现！这得记下来，我可是好好学习的乖孩子。”
　　李欧阳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撞到她背后的树干上，恶狠狠道：“我一路上给足了你脸，是希望你能帮到我们，看来你也只会装疯卖傻，那我干脆点变成腊肉也好过在这儿跟你平白耗时间和笑脸。”
　　熊先生噗嗤笑了，手一扬把笔记本丢在地上：“你们怎么能不信我，它是真的没了呀，我保证，你们看我真诚的大眼睛。”
　　“你凭什么保证？”李欧阳咬牙切齿。
　　“凭我亲眼看到了。”熊先生手舞足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掐指一算，茅塞顿开……”
　　黎韵用拳头打断了熊先生的四字词语秀，她狠狠一拳砸在熊头上。
　　“哎呀，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知道，是不是笨啊？是不是啊？”熊先生若无其事地转回被打偏的脑袋，一字一句道，“我说林小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