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35、并未死亡

　　黎韵感觉到了不可名状的，无形却锋利的触感往自己腰上招呼。她没法躲，躲不及的，它要把她撕成两半，就像撕碎林小小那样。
　　可李欧阳用力抱住了黎韵，把黎韵圈在怀里，她发出被逼到绝境的怒吼，活像只顶着枪口保护最重要的宝贝的大猫。血红的光芒暴起，黎韵从没见过血经文能发挥到如此程度，红光映亮整条街道。
　　四周的空气被血经文所扭曲，行人的影子出现在路上，灰蒙蒙的仿佛镜中月，水中花。
　　那东西痛苦地尖叫，原本与活人无异的脸扭曲得不成人样。
　　黎韵抱住李欧阳的腰，拖着她顺势继续往外跑。李欧阳的额头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瞳孔也有些散焦，完全是脱力的模样。
　　那东西被落在后边，但也只落了片刻，它立刻追上来，直冲着黎韵再次出手。
　　黎韵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状。

　　但死亡的刀又退开了。
　　一粒铅弹划过黎韵身侧，打在她身后，骨骼碎裂的吱嘎吱嘎声凭空响起，乌黑的血也凭空溅起，空气里弥漫出腐朽的臭气。
　　黎韵看到那东西晃了晃，脸上的皮一片片往下掉，露出丑陋的肌肉和脂肪。

　　直到行人的身影都清晰真实，无数道目光聚在她们满是血迹的衣服上，她们才终于得从噩梦里逃脱。黎韵也终于回头去看最后一眼。
　　它动也不动，望着前方高楼楼顶。
　　逃亡的几十步距离里，它一而再再而三地缠上来，然而一旦阴冷的气息靠近黎韵，子弹就会精准无误地射穿那东西，每挨上一发子弹，空气里的不适感就会削减一分，仿佛是那东西虚弱了一分。
　　黎韵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有人站在楼顶，穿着蕾丝边的蛋糕裙，握着一把枪，黎韵对枪并不精通，只能勉强判断出那是把狙击枪。
　　李欧阳忽然干呕起来，浑身汗津津的，她大口地呼吸，却喘不上气。
　　黎韵咬咬牙，用膝盖去敲停在街边的车辆的车门。
　　车窗摇下来，露出司机惊愕不安的脸。
　　“出了命案，已经报警了，可以搭我们到丽街吗？”
　　司机上下打量了片刻浑身又是血又是汗，伤痕累累的两个女孩，用力点点头。

　　黎韵把李欧阳抱紧怀里，一遍遍叫欧阳欧阳，不断地抚摸她的脸颊，抚摸她的长发和背脊。尽管黎韵自己都累得几乎要昏过去。
　　终于李欧阳整个人软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
　　她撑着椅背从黎韵怀里坐直，摸出厚厚一沓钱，递到驾驶座：“师父，你身上的两件外套可以卖给我们吗？你看这些够不够？”

　　洋房边。
　　它停下来，并不是因为屋顶上的人，虽然那人确实算是把它痛打了一顿。那是人，也不是人，她的子弹都做过处理，联合刚才爆发的血经文，几乎把它送上神魂俱灭的道路。
　　但这始终不是鬼停下的原因。
　　让它停下的，是连鬼魂都觉得怪诞，难以理解的事。
　　林小小的下半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边踢着上半身边一步步走过来。她还没走几步，两发子弹忽然把她打得更加摇晃了，不倒翁似的，却在继续往它的方向迈进。
　　第三发子弹击中林小小膝盖，接着是第四发，第五发。
　　楼顶上的人倾泻了所有火力，毫不停歇地打空整个弹匣，总共十几发子弹，直把林小小打成了马蜂窝，待遇远比对鬼魂的豪华得多。
　　那半具身体倒下了，在往后倾倒的一瞬间她烧起来——没有任何助燃物，没有任何易燃物地烧起来。火势凶猛，火舌往天上蹿。
　　可也不过短短几秒，足以发展成火灾的烈火熄灭了，莫名其妙得就像烧起来时那样。风一吹，灰烬被吹向四面八方。

　　黎韵支撑着李欧阳，几乎是撞进咖啡屋里。然后她愣住了，李欧阳也愣住了，她们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她们中没有人经历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林小小坐在侧对门的四人座位上，捧着杯热奶茶，正对着茶面发呆。
　　老太太踩在她邻座的椅背上，蹲着。矮小的，只水桶高的身体蜷缩起来，她比林小小更早发觉她们的到来，于是扭过头，睁着黑洞洞的眼睛，咧嘴笑了笑，露出没有牙齿的牙龈。
　　这老得像枯树皮的老太太她们都见过的。
　　在十字路口，和学校的校门。

　　“师父？”黎韵忍不住叫道，声音微微发抖，她的喉咙发酸，嘴角不自主地上弯。
　　林小小闻声猛地转过头，看到她俩时眼眶便红了。她啪嗒啪嗒冲过来，想直接冲进她们怀里，临到跟前又停下，紧张地绕手指。
　　“我还以为你们会……会回不来。”林小小抽抽鼻子，“太好了。”
　　李欧阳腿一软跌坐在地，她紧紧抱住林小小，因为失而复得而浑身发抖，林小小乖巧地把下巴搁在她肩头，犹豫着反搂住她。
　　“不是要揍我吗？”林小小怯怯地问。
　　李欧阳对着她脑袋扬起巴掌，林小小闭紧眼睛，咬住下唇，准备硬挨这一板，可那巴掌最后只很轻很轻地落在了她发顶，揉了揉。
　　固然李欧阳有太多想问的，比如林小小分明死了，为什么又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比如椅背上的老人。
　　但是都不急，重要的是这个孩子还活着。她想。
　　“那个，我替你们点了喝的，”林小小轻声说，“你们要不要休息会儿？”
　　末了，她又补充道：“放心，在这里很安全。”

　　吃饱喝足，李欧阳的思维心思便都回正了。她看着老人，尝试从五感里察觉出哪怕一点点的不适感，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老人也看着她，看着托腮沉默不语的黎韵，咬着指甲吃吃地笑。
　　“放心啦，放心。”林小小急忙说，“这是姑姑留下来的，算传家宝？嗯……传家鬼。它身上有禁咒，不会对我们出手。”
　　“哦？我怎么从没听你和妈妈说过？”李欧阳瘫进软凳里，却还是很有威慑力地眯了眯眼睛。
　　“欧阳，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很安全吗？”林小小答非所问。
　　“为什么？”李欧阳抿了口咖啡。
　　“就像小狗不敢靠近大狗标记过的地盘一样，”她说，“洋房里的那东西也不会敢靠近这附近，道理是相同的。”
　　“然后呢？这和你俩瞒着不说有什么关系？”
　　“姑姑交代过我，不到最要紧的关头不能用它，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使是你。”她挺直腰背，瞳孔一片清澈明亮，“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我觉得这是有根据，有道理的。你想，它这么强，根据前人留下的经验，我猜是姑姑养的小鬼，不对，是大鬼。姑姑不让说，也许在忌惮什么。”
　　“可告诉我又能怎样呢？难不成我会越过她去动用大鬼不成？”李欧阳把瓷杯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说妈妈，师父，你一个孩子，整整五年，瞒得真牢啊，密不透风的，而且……”
　　“而且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了，林小小。”黎韵冷不丁开口。
　　林小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她脸色苍白地看向身边苍老的鬼魂，又转头看看李欧阳，看看黎韵。她的双唇抖了许久，终于憋足力气，几乎是大吼出来。
　　“你们什么意思呀？你们怀疑我？”她整张脸涨得发红，“怀疑我有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多码几章，一次性修了再发，所以大概会隔一段时间更新
（感觉自己要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