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34、死亡

　　黎韵下车时就已经觉得不安，皮肤，双耳，嘴都像在被制冷机对着猛吹。她尚且如此，何况是李欧阳。
　　黎韵握住李欧阳的手，掌心一片冰冷湿滑。
　　李欧阳用手指卷了卷发梢。
　　事故发生后，公司领导怕得不敢再踏入楼里一步，也立刻放了员工长假。李欧阳绕着公司走了一圈，附近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看不见有东西。”黎韵说，“它们也不愿接近这里吗？”
　　她说完，抬头去打量整栋商务楼，楼不高，虽然说是商务楼，但更接近小洋房，只有五层，没有电梯，每层都有走道和阳台。
　　黎韵什么也没能发现，这不同以往，以往她几乎每次都能看见鲜血淋漓或是皮肤溃烂的东西藏在某个角落里窥视。
　　“看见了吗？”李欧阳问她。
　　“没有，什么也没有。”
　　李欧阳纠着眉头想了片刻，拉拉她的手：“进去看看。”
　　她们找到楼梯口开始向上走，每层走道都有灯，用的是声控。李欧阳逐层推开办公室的门，不知道因为什么，没有任何一扇门是锁着的。
　　很快整栋楼都被李欧阳搜了个遍。可什么也没有，是真的什么也没有，每间办公室都干净得像是刚请人来大扫除过一次。
　　“怎么回事……？”黎韵越发觉得危险。
　　“还有什么漏掉的地方……”李欧阳沉吟，“对，洗手间，洗手间还没进去过。”

　　洗手间也同样干净空荡，甚至还弥漫着一股排泄物的腥臊味。
　　李欧阳牵着黎韵缓慢地往更里边走。
　　但她刚走两步，发现黎韵不动了。李欧阳回过头，看见她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正对镜面，脸色铁青，五官扭曲得狰狞。
　　“阿韵？”
　　李欧阳去看镜子，她只看得到自己和黎韵。
　　可黎韵看见了，一个女孩趴在自己背上，亲昵地搂着自己的颈，它身上没有血，也没有溃烂或者烧焦，那就只是个穿着宽大校服的女孩。
　　它冲着镜子里的黎韵笑，张开嘴，无声地说。

　　你当然看不到啦，因为我在你背后。

　　黎韵在镜面和那东西四目相对，然后她挑起李欧阳看不见的那一侧嘴角，做出了个讽刺又挑衅的笑。
　　“发现什么了吗？”她转头问李欧阳。
　　李欧阳挑眉打量她：“没有。”
　　“那出去吧。”

　　重新回到走道时李欧阳突然握住黎韵脸颊，让她直视自己。
　　“出来了，可以说了吗？”她声音低哑，“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黎韵说。
　　“不要瞒我，你乖一点。”
　　“我没说完，我是说，没什么可说的，”黎韵补充道，“它就趴在我背后。”
　　这话好像一把刀刺在李欧阳身上，她的脸突然苍白如纸。
　　“不可能，我生来就能让它们难以靠近，”她死死瞪着黎韵，或是黎韵背后的东西，“它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到了我身边？”
　　她们沉默地对视。
　　直到现在，李欧阳和黎韵才有了面对所谓的海面下的冰山的实感，让人无比恐惧。
　　早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李欧阳牵住黎韵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往楼道走。
　　黎韵由着她摆弄，她知道李欧阳要做什么，全身紧绷。
　　可刚要下楼的一刹那，一个女孩重重地摔在她们跟前，顺着阶梯往下滚，一直滚到四楼的走道。
　　可她们站的地方并不是露天，被坚固的天花板严密遮盖。
　　这是怎么掉下来的？从哪儿掉下来的？
　　李欧阳和黎韵一时都没敢擅动，盯着那具“跳楼自杀”的尸体，它的脑袋已经摔得残破，四肢扭曲歪斜。
　　忽然，它枕着红色血液和黄色脑浆的脑袋转了转，对李欧阳扯出笑容。
　　李欧阳和黎韵同时转身拔腿就跑。
　　李欧阳在奔跑中依然找到了黎韵的手握紧，像海难里也紧密不离的溺水者。但还没跑进办公室，黎韵就被巨大的力量往走道栏杆的方向拉，它分明是要把自己扔下楼。
　　黎韵一咬牙，松开李欧阳的手，在李欧阳反应过来前用力把她踢进了距离最近的办公室。
　　“阿韵！”李欧阳惶急地就要冲过来。
　　“别动！”黎韵吼道，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罐子，弹开盖，在上半身已经在栏杆外摇摇欲坠时用力扔出去。
　　那是一小罐血。
　　不出意料，拽着黎韵的力道松开了。
　　黎韵知道它是去扑食罐子了，她几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进办公室，反锁铁门。
　　李欧阳立刻蹲下，两只手掌按在地面，血经文在一瞬间布满整间办公室，没有放过任何缝隙。
　　“能拖不少时间，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李欧阳指向窗外攀着墙壁的粗水管，“从那里下去，要快。”
　　黎韵就要去拉开窗。
　　“你的手。”李欧阳提醒她。
　　“一只手也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我背你，”李欧阳蹲下来，“别浪费时间说废话。”
　　黎韵便真不跟她废话了，啪叽一下趴在她背上。
　　李欧阳背着她站起来，想了想，又说：“还是不保险，出去就没了血经文的庇护，那东西要是……”
　　“保险，”黎韵打断她，拎出一串小罐子，足足有十个之多，“都是血，够吗？”
　　“够了。”

　　李欧阳摁住窗户的锁，她正要把锁拧下来，开窗逃走。可是有人从窗外坠落，不偏不倚正对着它们，几乎是贴着窗玻璃下坠，在地上落出巨响。
　　毫无预兆的，窗外下雨般下起人来，仿佛是有成百的人正排着队从天台跳下，她们四肢扭曲，响声密集连绵。
　　李欧阳愣了，她看清了“她们”的脸。
　　每一张脸都是李欧阳。

　　黎韵两眼发黑，喉咙里都有股血气，她和李欧阳相贴的地方像是两块冰挨在一起。
　　门偏偏在这时被敲响，敲的力道极重，说是砸门也不为过。
　　李欧阳有种直觉——那东西马上就要破门而入，再不走的话就真走不了了。
　　她把黎韵的腿托稳，拧下窗锁：“阿韵，我一开窗你就投那些血出去，明白了吗？”
　　说完，她打开窗。

　　可打开的那一瞬间，它们都消失了。
　　李欧阳几乎反应不过来，她用了整整三四秒才理解了现状，窗外下落的，门外拍打的，全部都没了，不见了。
　　两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屏住呼吸，刹那间竟有仿佛被剥离出正常世界的寂静。
　　直到尖锐的呼喊把寂静撕碎。
　　“欧阳——！阿韵——！”
　　李欧阳和黎韵都立刻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林小小。

　　女孩在外边边拍门边叫得撕心裂肺，李欧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给她开门，把摇摇晃晃的林小小扯进来后马上关起来，反锁。
　　“你们自作什么主张！我是师父！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林小小又气又急，眼眶发红，“要不是今天我翻游戏碟翻得早，我……”
　　林小小没能说完，因为李欧阳给了她一耳刮子。
　　她被打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懵住了，原本就蓄着的泪水哗哗地就往下掉。
　　“你知道你还来？你一个小屁孩，能不能他妈的乖一点！”李欧阳咬牙切齿，整个人都在发抖，“一个两个都这样！”
　　“要教训出去再教训，也算我几巴掌。”黎韵盯着正用力擦眼泪，委屈巴巴的林小小，拳头都快捏碎了，深呼吸一口气后才问，“师父，刚才那是你做的吗？”
　　林小小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所以。
　　“它们消失，是你做的吗？”李欧阳补充。
　　林小小再用力抹了几下糊在脸上的泪痕，顶着花脸点点头，抬起手打开掌心，露出雕有腾龙的玉佩。
　　“是这个，姑姑留下来的。”
　　李欧阳挑眉，直觉不大对劲，有这样管用的东西，养母怎么会在那时候说拿这东西没办法。但眼下是生死关头，该怎么逃出去的当务之急塞满她的大脑，这不对劲的念头只稍微冒了个尖儿就被埋没下去。
　　“它能护身，但时间不久，”林小小把玉佩拢在手心晃了晃，念念有词，“驱邪破祟，神灵护佑。”
　　“既然这样，从正门跑，”李欧阳一把把林小小抱在臂弯，另一只手牵住黎韵，“阿韵，跟紧。”

　　玉佩比李欧阳想的更灵验强大，她感觉被庇护在一个罩子下，渗人的冷浸不进来。虽然知道那东西在追赶她们，却也知道它被隔绝在几步之后。
　　短短三分钟内，李欧阳硬是抱着一个牵着一个从五楼冲到了主街道。
　　玉佩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黯淡了。
　　距离主街道只剩最后一点脚程，黎韵下意识扫了一眼，以确保身边人的平安，可是这么一扫，她看见林小小正呆呆地回头望着后边。
　　她身上忽然渗出黏稠的鲜血，速度之快，以至于不一会儿她就像被血从头浇过般浑身鲜红，血珠还在顺着指尖掉落。
　　片刻，血又都消失不见。
　　黎韵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又发作了，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像是海啸一样涌出。
　　“师父……！”她哑着嗓子叫，“林小小！”
　　林小小突然伸手把玉佩挂在了李欧阳颈上。
　　“咖啡馆！丽街那个！我们最常去的那个！”林小小用尽力气嘶喊，“跑！不要停！”
　　她说完的下一秒，李欧阳迈在了主街道上，同时，她断掉了。
　　一分为二。
　　像是被锋利的砍刀拦腰切断般，整个上半身往后飞落，脸上还保持着张开嘴的表情。
　　鲜血溅了李欧阳和黎韵一身。

　　李欧阳臂弯上抱着只剩半截的尸体，她们都被钉在了原地，黎韵几乎不懂得该怎么呼吸了，泪水决堤而下。
　　李欧阳老辣得多，也见惯生死，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拽起颈上的玉佩，发觉玉佩已经更暗了，她环顾四周，街道上空荡荡。
　　“该死，那家伙盘踞的地盘究竟有多大？”李欧阳骂道。
　　她咬咬牙，扔下鲜血淋漓的下半身，拉着黎韵按林小小的话继续跑。
　　黎韵被拉得一个趔趄，腿一软跪在地上。
　　她再怎么不怕死，再怎么面不改色地发狠，也始终只是不怕自己没命而已。重要的人就在眼皮下被夺走，让她几欲作呕，五脏六腑疼得脑子一片空白。
　　“阿韵，你再不站起来，我也要死了。”李欧阳轻声说。
　　黎韵猛地抬头看向她，牙关几乎要咬碎，神色狰狞，她用膝盖在地面上狠狠一蹭，生生蹭破了皮，鲜血直流，却把神智蹭了回来，能借着李欧阳的手站起来。
　　但就这么点被耽误的时间，已经足够要她们的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码到三千多字，应该算加更了吧，应该......吧（捂脸
还发现上一章写着写着甚至忘了黎韵是残疾人，等有时间捉个虫，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