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28、再见老人

　　“是她，”李欧阳牙关打颤，“刚才那笑声是她发出来的！一定是！”
　　老人只是继续摇着碗，絮叨个不停。
　　“你发什么神经？清醒点！”邱岭握住李欧阳的肩晃了晃，“你我看不见脏东西的，既然我们能看见，这就只是个老太太！”
　　“哪有这么凑巧……！”李欧阳还要说。
　　忽然黎韵把仅剩的那只手塞进李欧阳掌心，李欧阳愣了愣，低下头看她，她也安静地看着李欧阳。
　　“对……对，”李欧阳咬咬牙，“不管是什么，先去医院，其他的都不用管。”
　　她把身上所有的零钱掏出来，投进老人碗里，努力笑了笑：“不好意思，吓到奶奶了。”
　　老人也笑，从喉咙里干瘪瘪挤出两个字：“没事……”

　　旧学校离车库很近，李欧阳几乎是抱着黎韵在跑，取到车后黎韵的力气几乎耗尽，软软地依在李欧阳怀里，神智也逐渐不清醒。等邱岭发动车子，李欧阳劫后余生的反应才上来，她捂住嘴弯腰干呕，浑身冷汗。
　　“欧阳？”黎韵强打精神，蹭她的颈窝，“都没事了，没事。”
　　她嘴巴是真笨，一点儿也不会哄人的，见李欧阳还不好，只能不断地在她怀里蹭，试图安抚她，边重复些没事，安全了之类的话。
　　直到李欧阳好转，黎韵才松了口气，脑袋发昏地睡过去。
　　李欧阳慌忙探她呼吸，确认她只是睡着，便吻她的额头，安静地抱着她。
　　“邱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李欧阳哑声问。
　　“你是真傻了？我们三个以前都互相在手机里装过定位共享的。”

　　忙前忙后半天，才把黎韵从急诊里推出来，推进住院部。黎韵的手被挑去溃烂的肉，敷了药，现在包扎得严实。
　　都安顿好后李欧阳去买了大袋的零食和水果，刚回到病房就看到黎韵又在翻阅她自己的笔记本。邻床的阿姨无聊久了，好不容易来个小姑娘，可着劲地搭话，倒是黎韵，来来去去就是嗯，好，对，是或者不是，但她并非敷衍，而是在认真地回答。
　　李欧阳把东西放到桌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于是李欧阳开了盒土豆泥罐头，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师父哭着闹着说要来看你，邱岭那大嘴巴，什么都往外吐。”
　　“别来了，小孩在医院容易生病，反正没多久也回去了。”
　　把黎韵喂饱了，李欧阳就去接热水，她将毛巾泡在水里浸软，拧干。
　　“你暂时还不能洗澡，我先给你擦身吧？”李欧阳说着，俯身去解黎韵的病服扣子。
　　“好，谢谢。”
　　黎韵边握着饮料窸窸窣窣地喝，边继续翻她的本子，任由李欧阳把手探进衣领里给她擦拭上半身，细软的指腹偶尔蹭在胸脯和腰窝上。
　　等李欧阳擦好，黎韵也正好喝完饮料，她扔掉空纸盒，看着李欧阳倒干净水后再坐回她床边。
　　“还要吃什么吗？”李欧阳重新端起土豆泥罐头，握起勺子。
　　“不用，我有点累，”黎韵摇头，钻进被子里，“我先睡会儿。”
　　她倒头就睡，李欧阳便劳烦邻床的人关了电视，又给她掖好被子。黎韵睡得熟，以至于睡饱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她扭头，就几乎贴到了李欧阳脸上。
　　李欧阳趴在她枕边，也睡着了，细长卷翘的眼睫偶尔颤上一下，显得疲惫又脆弱。
　　黎韵看着她发呆，不由想起今天的吻，开始琢磨她们俩到底算什么关系。
　　正琢磨着，黎韵就听到了细细的呓语，她不需要多想都知道那是李欧阳在说梦话。
　　“欧阳？”
　　“妈，妈……”李欧阳叫着，忽然就哭了，泪水濡湿睫毛往下落，嘴里的嘟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会儿妈一会儿阿韵。
　　黎韵犹豫片刻，抬手拥住李欧阳，把她搂在胸口，想着自己从前看过的听着心跳声能平静情绪的论调。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抚摸李欧阳的长发，一路抚到脊背，轻柔地拍打，像母亲抚慰她的孩子。
　　“乖，乖。”黎韵笨拙却努力地哄她，“没事的，欧阳最乖了。”
　　最后李欧阳还是惊醒于噩梦，她撑着床沿坐直，一个劲地揉额头，揉着揉着捂住了眼。
　　“对不起。”她说。
　　黎韵只看着她，许久后挪开目光，转过头，倒望起天花板发呆了。
　　李欧阳放下手，垂眉敛目地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黎韵开口，她犹豫了会儿，不安地问道：“阿韵，你在生气吗？”
　　“没有。”黎韵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
　　“可……你不说话。”
　　“因为不明白你的意思。”
　　“手……我是说……手，对不起。”
　　“手又不是你弄的。”
　　“但阿韵，我答应过，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不会让你出事。”李欧阳有点儿神经质地用指甲戳弄掌心。
　　“这也算出事吗？只是少半截手而已，也没多重要。”黎韵甩水袖似的把空荡荡的袖子晃来晃去，“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嘛。”
　　李欧阳：“………………”
　　“……不好笑吗？”
　　李欧阳扶额：“很不好笑，就知道你在开玩笑。”
　　黎韵抬起手，擦去了李欧阳将落的眼泪。
　　李欧阳愣了。
　　她的手覆在李欧阳的皮肤上，往上移，五指插进李欧阳柔软蓬松的金发间，揉了揉，然后对着她笑了，嘴角弯弯的，眉眼也弯弯的，瞳孔里跳动着温柔又暖和的光。
　　她很少这么笑，像软玉融化，每次都叫李欧阳看得脸颊发烫。李欧阳低下头，也扯开嘴角笑了笑。
　　“我们现在是情侣？”黎韵又问。
　　“嗯？”李欧阳反应过来，点点头，“对。”
　　“去香港的机票别取消，成吗，都答应好了。”
　　李欧阳呆了片刻：“是为了师父？”
　　黎韵点头。
　　李欧阳便转念把她的想法都摸透了，答应道：“成，还按原来的计划。”
　　“……那个时候，甄筝那个时候明明我们都确认过，它是被血经文吞干净了，可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李欧阳沉默地转过头，望着窗外艳丽的夕阳。
　　许久之后，她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年闹鬼的事又回到了以往一年□□次的频率，原本以为都正常了，但现在想来，竟像是回光返照。越来越多超越我认知的事在发生，洪水般涌过来，有时候我忍不住想，我这十几年听见的学到的都是真的吗？或者只是九牛里的一毛？”
　　她说着，下意识用手指卷弄发尾。
　　“欧阳，在去迪士尼之前，我想先去见一回甄筝父母，道个别。”
　　“嗯。”
　　“欧阳，你刚刚是做噩梦吗？”
　　李欧阳一愣，如实回答：“嗯，我梦见妈妈死去的那天，我坐在一旁哭，哭着哭着转过头，发现死去的，没有呼吸的人变成了你。”
　　“不会的。”
　　李欧阳笑笑：“哪儿就这么肯定？我们干的毕竟是刀口喋血的活。”
　　“因为你说只要你在，就不会让我出事，”她凑过去，猫一样贴着李欧阳的脸颊蹭，“所以梦见这些东西也不要怕，只要想这是梦就行了。”
　　李欧阳抬手抚摸她的眉眼，最后在她嘴角落下轻柔的吻。

　　黎韵只六天后就出了院。邱岭一大早就开着李欧阳的车来接人，她这些天都暂住在李欧阳家，也能顺便帮着照顾林小小。
　　林小小几乎是见着黎韵就扑了上去，她边抚摸黎韵的断臂，边话都没说几句就开始掉眼泪，哼哼唧唧地哭，泪水都蹭到黎韵衣服上。
　　趁着这当隙，邱岭问李欧阳：“说来这孩子也未免太小了，能教你什么？”
　　李欧阳低声道：“别小瞧她，她身上寄宿的灵魂比你想象的更多。”
　　邱岭不置可否：“别的不说，小丫头还是懂事可爱的，就是有时会觉得眼熟，或许以前见过。”
　　“是见过，那时她才七岁，邱姐不记得了？”
　　邱岭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对，那时你养母还在……”
　　忽然邱岭意识到自己触了李欧阳的逆鳞，她有些尴尬地闭上嘴，抱着手臂，不说话了。
　　许久，李欧阳轻轻嗯了一声。
　　邱岭不敢置信地用余光看向她，可她的侧脸在阳光下安静就得像是无风时的河面。没有暴怒，也没有转身就走。
　　邱岭在李欧阳看不见的地方攥弄衣摆，又说：“原本特意赶来给你过个生日的，出的都是什么事，晦气。”
　　“出什么事，不出什么事，哪是我能控制的。”
　　“陆哥明天也到了，估摸着我们这次要在重庆待上十天半个月的。”
　　“怎么留这么久？”李欧阳疑惑。
　　“干嘛？留得久让你觉得不高兴了？”邱岭冷笑。
　　李欧阳看向她，低下头笑了笑：“你太咄咄逼人了，邱姐。”
　　邱岭望着正给黎韵喂柠檬水的林小小，收起挑衅的表情和浑身的刺，变得安静，甚至是肃穆：“那天的事，太奇怪了，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