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14、照片

　　照片上有两个人，亲昵得仿佛密不可分，世界上的其他事都再与她们无关。
　　黎韵认出了李欧阳，准确来说，是十二岁的李欧阳，她的长发披在肩上，穿着粉t恤，手环着一个女人的肩，笑得十足乖巧，十足内敛，活脱脱的开朗干净的优等生。
　　黎韵仔细打量起李欧阳倚着的女人——美丽的，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纤细，苍白，青色的天鹅绒长裙让她看起来像是来自旧世纪的油画，那份古艳又带了病态的柔弱，她的眉尖蹙起，眸子像是苍茫的海，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哀愁悲伤。
　　黎韵摸了摸妇人惹人怜爱的脸，指腹沿着脸颊滑开，拖出长长的血痕。
　　她吓了一跳，看向自己的手指，可是上边并没有任何鲜血和伤口。
　　照片变了，覆盖在妇人身上的血红色流动起来，仿佛看不见的名家正一笔一划蘸着颜料作画，女人的身影被勾勒出来，没有脚，没有影子，只有一袭红裙，一张被黑发遮了大半的惨白的脸，露出抹胭脂的，裂到耳根的嘴，还有黑漆漆的没有眼白的双眼。
　　“女人”从后边拥抱着青色长裙的妇人，一只手抓着她的颈，像是猎人掐住濒死的兔子。

　　“欧阳，”黎韵的声音发颤，她把照片递到李欧阳眼前，“你见过这张照片么？”
　　亮红色宝马猛地拐进停车线里紧急刹车。
　　“你从哪里拿到的？！”李欧阳把照片抢过去。
　　“笔记本里，师父给的这沓笔记本。”
　　李欧阳眉心跳了跳：“为什么在她那里？”
　　然后她久久地沉默，只是盯着照片，目光始终聚焦在妇人身上，她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照片上的妇人。
　　黎韵得以确定，她看不见那东西。
　　黎韵指着那东西：“欧阳，这里……”
　　她没说完，忽然噤声不语了。
　　李欧阳转头看向她，黎韵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时候的李欧阳，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脆弱得像个玻璃娃娃，一戳就要碎掉的李欧阳。
　　欧阳是不是很难过，黎韵想。她贫瘠的情商突然变得非常敏感，仿佛残疾的人站起来跑了个百米冠军。
　　黎韵靠回椅背，左手狠狠去拧右手掌心：“欧阳，那是你妈妈吗？”
　　“是啊。”李欧阳努力笑了笑。
　　黎韵转头，望着车窗外，她张张嘴，却忍不住去想，李欧阳会哭吗，她会哭的，会落下眼泪来，她的养母已经去世了，都是过去的事，没必要现在就说，晚一点吧，晚一点没关系。
　　黎韵轻声说：“欧阳回家吧。”

　　林小小窝在客厅沙发里，边玩游戏边等人回来，她憋着一肚子小脾气，就等见着人后发泄，所以听到敲门时她几乎是蹦起来去开的门。
　　结果林小小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李欧阳的问题就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这张照片怎么在你那儿，师父？”她的脸绷得很紧，林小小很少能看到李欧阳的脸绷得那么紧，“从哪里拿的？什么时候拿的？谁给你的？你自己翻的吗？”
　　林小小免不得害怕，挪了几步去攥黎韵的衣角。
　　“说话啊！”李欧阳呵斥道，动手要去揪林小小。
　　她没揪着。
　　黎韵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个人中间：“欧阳。”
　　李欧阳的手顿了片刻，放下了。
　　林小小眼眶泛红，她死死咬住牙，硬是没让自己哭出来：“姑姑有别的照片留下来吗？有也都在你抽屉里，我有一张怎么啦？就准你想她，我不能想她的吗？”
　　“我哪里不让你有，你当然该有，只是照片都是我冲洗收着的，我不记得你问我要过，师父。”
　　“我才不问你要，这是姑姑给的。”林小小从黎韵身后钻出来，用力推了李欧阳一把，往楼上跑，“问够没有？！你想要就给你吧！”
　　“师父！”李欧阳叫她，没叫住。
　　“师父，”黎韵快步跟上林小小，“我给你带了份牛排，你饿吗？”
　　擦肩而过的时候李欧阳伸手去拉她，却被黎韵避开，她看了李欧阳一眼，什么也不说，越过她往前走。
　　李欧阳呆了呆。
　　林小小再怎么火大，到底是个孩子，立刻被“牛排”两个字牢牢吸引，她停下来，却没回头，只是梗着脖子，死撑着。
　　“还有港式奶茶。”黎韵走上楼梯。
　　林小小转过来了。
　　“我还在生气的，你们两个……”林小小嘟嘟囔囔地说，她刚要往下走，整个人就对着黎韵僵住了。
　　黎韵愣了愣，她感觉到有湿黏的液体从眼角落在脸上，她忍不住去触碰脸颊，低头一看，满手的血。

　　李欧阳最先反应过来，她吓得不轻，冲上楼把黎韵搂着拖了下来，也顾不得什么照片了，扯了纸巾就去帮她擦血。
　　林小小也跑下来，她盯着黎韵的眼睛，脸色铁青：“阿韵，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黎韵却反问：“看见什么了会这样？”
　　“不好说，”林小小道，“但不会是普通的东西，你知道吗？你的通灵眼在肉眼可见地变强。”
　　李欧阳停下捧着黎韵的脸紧张观察的行为，看向林小小。
　　林小小嗫嚅着说：“就像是……连跳了十级一样。”
　　李欧阳和黎韵闻言同时开口，黎韵问怎么说，李欧阳则问有没有危险。
　　林小小的目光茫然地在她们之间游走，判断了一下该先回答谁：“没有危险。”
　　李欧阳松了一口气。
　　“师父，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黎韵继续。
　　“比如说一款游戏，你能进入游戏，是因为你有游戏碟，游戏碟就是你和那些东西的联系，是所谓的灵异体质。但是你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只有几级而已，你和它们打交道越久，等级才越高。但你现在……你头上如果有等级的话，就是从5级直接升到了20级。”
　　林小小咽了口唾沫：“而且还在往上涨。”
　　“为什么？”黎韵又问。
　　“因为你一定看见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林小小咬住下唇，“究竟是什么？”
　　“我每天看到的它们太多了，我要想想。”
　　“那你想出来可得告诉我。”林小小用手背碰了碰黎韵的眼皮，“虽然没有危险，而且还能算是件好事，但你的身体现在跟不上你的能力，需要弄一下。”
　　李欧阳打了个哆嗦：“别用‘弄’这种字。”
　　林小小不搭理她，只对她做鬼脸。
　　“怎么弄？”黎韵插话进来。
　　“把你关进一间小屋子里让你用眼睛去看……”林小小手舞足蹈地解释，她刚才还说得好好的，现在又不太会形容了。
　　“什么时候开始？”
　　“要准备三天呢。”林小小有点难过，“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吧，得了我说一声，反正你们不喜欢带着我的。”
　　说巧不巧，李欧阳装在蛇皮包里的手机这时候发出了“滴——”的提示音，李欧阳把它摸出来，摁亮屏幕。
　　一条短信提示，号码归属地显示山东临潼。
　　“带啊，怎么不带，正好我们明天要出去吃饭。”李欧阳笑道，“说实话，师父，我也没少带你去吃喝玩乐，你真是记打不记吃。”
　　“嘁，吃什么？”林小小还是那幅梗着脖子的刺猬样，“跟谁呀？”
　　“师父你都见过的。”李欧阳转而看向黎韵，“阿韵，明天下午跟我走一趟，带你去见些朋友。”
　　“算了，”林小小泄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这三天要忙阿韵眼睛的事，要早点弄好才好。”
　　“我和欧阳给你带吃的。”黎韵心里一软，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李欧阳领着黎韵跟邱岭见面的时候，二十六岁的山东女孩正坐在一家咖啡屋里，点了最浓的黑咖啡，撑着腮帮子，脸上写满不高兴。她穿着白衬衫，套着黑色长风衣，短发细碎利落，黑色高跟鞋鞋尖一下一下地，不耐烦地打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