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魇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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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入山的第三个夜晚是锦宜过的最好的一晚。
成连有了庇护神亲自去铃洞除了魔气，众人信服的同时纷纷放下了心里的重石，连最好的沉玉水都拿出来共饮。
阿於的妻子送了她一套鹅黄宽襟束腰裙，梳洗后的锦宜让一向嗜美的成连人也没那么抵触了，当然除掉魔气的喜悦气氛占了大多数。
她自知还是不受人待见，拎了一壶小酒便悄悄出了院子，准备收拾一下行李明日早早出去，离开这奇怪的山村。
手里的小酒虽比不上沉玉水，可她也不是为品酒而喝，不过是怕自己显得太寂寥。脚下的小路悠然的转了两个弯，幽月下独她一人的生息在深林里蔓延，整个成连的人都在阿於的家里，路边的房屋都空荡荡的。
心想着反正无人在旁，什么规矩也不想再举着，锦宜就着手边的白瓷长嘴酒壶小小的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气刺的她眯了眼，强忍不适咽了下去。
原来世上的酒都是那么难喝，许久没喝过酒锦宜又花了点时间适应，直到有些微醺后才觉得胸口的闷气稍微散了点，望着翡玉般的半月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真是个怪地方，怪人。”
出来月余，谁也想不到她如今落魄在这，要是被师兄师姐们知道，可是要笑死。转眼又想起宫里的烦心事，师兄师姐们隐晦的请求对上父皇冰冷的睥睨，她仿佛拿着一根带火星的树枝去点整个冰原，力不从心。
又喝一口酒，可倒了倒却没一滴出来，锦宜叹口气放下酒壶看到几步远的阡姨家，只能就此作罢，正想着明天要往哪走时，身后的林子里忽然沙沙的响了一下，她犹豫的顿住脚回头，“...谁在哪？”
稀松的竹林里深浅不一的光影，隐隐有一个深衣人掠了过去。
“先辈？”锦宜上前几步，有些迷惑刚才一闪而过的侧脸是不是那个先辈，“怎么会在这呢？”
昨日就已知铃洞是成连的禁地，今日除魔时她当然也不能去，本想着能在走前再看一眼先辈可她一个外人又怎能去靠近，锦宜虽常年在外游历可还是小孩子心性，借着微弱的酒意悄悄便改了方向，片刻就消失在竹林里。
涂山地广且隐匿，自古还没有外族能来去自如的先例，如今妖魔在人世横行已久，连作为涂山边角的荒溪山都有了魔气的痕迹，他被称了千年望千之主，自然是他的过失。
狐族会有成连这样的存在已是势衰的开始，本就没了太陵的庇护，更不用说他四百年间都未回过巟殿，整个天狐一族在神界怕是寸步难行。
阿於家的竹楼前栽了棵桃花树，如今半开已有了浅淡的花香，倚在窗前仿佛能看到月下阴阳半面的桃花美人，灵朝雨垂眸看漂浮在指尖的花苞，耳侧的发丝如初生桃树枝细软的落在肩上，细睫轻晃间苍雪般的眼里渐渐染上了灿然的绯色，不知何时屋里漾开了烟雨微甜的淡香。
“为何如此看着我？”她捏着那刚开的桃花回身，灯火昏暗里窈窕明媚。
望千闻着沉玉水的醉人酒香里渗入了丝丝清甜，鬼使神差的想要尝尝这凡间的俗物，可入了口却觉冷清如寒泉，半分甜味也没有。
见他不语，灵朝雨也不再多问，摆弄着桃花走到了他身边，“这花原来是这种香味吗？”
乌木桌上轻轻落下一片雪，沉色的乌面映的桃花片片精巧媚人，望千看了一眼有些模糊的记起它该有的香气，“似是与别处不同。”
“你可曾闻过这香气？”灵朝雨看着他手边的桃花，那种烟雨飘渺的微甜像融进她衣上细密的织线，每一寸都是那样熟悉。
“不曾。”望千不知她所问何意，细想下又觉不妥，“倒像是，你衣上的香气。”
袖中的手指轻轻掐在指尖，灵朝雨不动声色的偏了头，不再去看桌上的那瓣花，呢喃般的说了句，“...是么。”
她虽只是游魂般存在，可也是个女子，就算不顾及男女之防也不便再继续深究，望千拂袖起身余光看见杯中的沉玉水悄无声息的浮出一个魇字，顺着桌角流下楼。
“走吧，到了。”他伸手扣住她，没注意到灵朝雨眉间的隐动。
还未下楼就见西边黑暗里渐渐冒出了火光，而前院的人还沉浸欢愉中对一切都无知无觉，坐在主位的阿於却僵硬的侧过身，勉强笑着接过敬来的酒，不知自己究竟做的对不对。
看着在坐的成连人都露出了长久没有过的肆意笑颜，阿於眼前浮现的却是白日在竹屋里望千的字字诛心，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只能破釜沉舟，远离最后的栖息地。
今夜无风，大火在林间烧的并不快，两人到的时候那个魇字黏住的人已经死了，魇魔不止放了火还杀了宿体，不知阿於知道后该如何跟众人交代，望千虽知不该怜悯可也不忍有狐族血脉之人过的这么辛苦，只好把火势放缓给那人留了个全尸。
“你早知他藏在她身上，为何还要等到今晚再动手？”灵朝雨见那魇字渐渐隐在凉姨的背上，想起白日她还在笑着说话的样子，又有谁知道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望千侧眼看她，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个人，“你也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问？”
“她身上有很重的腥味，我不想碰她。”所以就放任她又活了一天，还烧了正个成连。
虽知她不会说什么正经的话，可望千还是无语半晌，没再管火势的蔓延，顺着愈发腥重的山坡追了上去，“今日不必你动手。”
他白日用术法写的魇字虽不能杀了他，可也足够让魇魔难受许久，毕竟留着他半口气还有事要问。
果然片刻就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在林间奔走，满地的污血腥的连浓烟都盖不住，望千正待用捆灵把他带到面前，就听不远处一声尖叫，似是个女子的声音。
“那边，是阿於家。”灵朝雨回头看去并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可还是停住了脚。
整个成连的人都在那里，如果是魇魔还留有后手恐怕所有人都会死在那。
阴林里雾气四溢，转眼间魇魔已经不知所踪，而那声尖叫也没了生息，望千不愿有灭族的事发生，只好松了手留下她，“你回去看看，捆灵去了铃洞魇魔还在那里，我先去收了他。”
收了承云术，望千顿觉脚步沉重许多，可魇魔狡诈不能放她去送死，只好尽快去用捆灵收了他。
灵朝雨收回手，如月湾的明眸半掩，林间丝缕的浅雾仿佛掉入她眼里的深渊，再看他时多了些莫名的情绪，“好。”
望千的千年灵力都在她身上，即使在一片漆黑里她还是如履平地，原本她放出灵力去探时便知阿於家并没出事，索性走着去了深林里。
山脚的树林大多都细长，偶有几棵参天老树似这群林之中的耄耋长者，掌管着林里的一众妖魔，不远处的西边熏天大火忽明忽暗的在林中撒下了星星暗火，静默的高树个个面目森冷的看着忽然闯入的灵朝雨，互相遮掩枝杈上的锋刃。
一路走过去并没有闻到腥味，难以想象是什么让她尖叫，灵朝雨似春夏湖边的烟柳粉雨在虚妄的漆黑里游荡，明暗的杂糅出一种妖异的美。
脚下的石子喀哒喀哒的被踢的很远，直到滚到一双脚边，只听那人猛地憋住了气，浑身僵在了原地，身侧的手几乎要抓烂树干。
锦宜只恨自己为何贪了心要来多看一眼，仗着在元宗山上修习多年明知那是魇魔还逞强要追，为了这身衣裳连长剑也未带在身侧，真真是自投罗网。
魔与妖不同，并非修炼就能成魔，细较起来只要心中有杂念魔就永世不会消散，就像她即使除尽了魔气可村里哪怕有一人还心怀恶念，魇魔就能再生在她体内。
她没工夫再去追究是谁让魇魔寄体，只能祈求着自己的术法能有用一点，不要再像刚才差点被魔气刺穿。身后的老树枝叶繁茂，如果躲在树上怕是谁也看不到，可锦宜没机会再动弹，脚边的石子仿佛一颗滚烫的火石烧在她心里，还未掐好诀就又听那石子喀哒起来，锦宜忍不住手抖着挪了一步，可刚移半步就定住了脚，转头就见魇魔猩红的眼近在咫尺。
扑天的魔气顿时贴脸划过。
她闷哼一声受了一道魔气，再也没力气去掐诀，虚扶着老树后退，“...你到底，要什么？”
树下的魇魔阴冷的盯着锦宜，一步步的逼近，并没有打算回答她，手中的魔气似盘满的毒蛇还未等她再开口就只朝面门而来。
“啊！”锦宜躲闪不及踉跄的摔在了地上，没看见身后一道光刃挥断了噬人的魔气。
林中的污浊之气霎时间清净了不少，灵朝雨没再看魇魔的死活，转身扶了锦宜起身，“没事了，锦姑娘。”
死里逃生的锦宜着实惊到了，紧紧的攥住了灵朝雨的手，“多，多谢姑娘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魇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