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成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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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之中，只有凡人最看重姓名。而其他的神仙妖怪一世要活上许久，姓名就成了最容易忘记的东西。
他看着她满眼的欢愉，第一次鲜活的站在这世间，连日渐衰败的自己似乎都被沾染上了这种生气。
他有些不懂，名字对她来说真有那么重要么。
所以被问及的时候，活了快千年的狐狸也恍惚了。
灵朝雨见他眼神游离，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便又问了一次，“你呢？狐狸你的名字，是什么？”
自出生起，三界便尊称他为狐主，不论是涂山小辈还是青丘的老狐狸们，见了面都一样躬身行礼，甚至连母亲在外人面前也要如此。并非狐族礼教严苛，而仅仅是，他是世间唯有的九尾了。
可现在，她却唤他一声狐狸，当真是难遇的新鲜。
“灵朝雨，在人间，男子和女子是不能随意互换姓名的。”他话说的拙略，别说两人都与人不沾边，就算是互换了名字，他和她也是万不可能结亲的。
游魂不懂这些，只听他叫了她的名字，便如被点了麻穴般心痒，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你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你问了我的名字，我就如实相告，为何你却不说？”
灵朝雨天生一副好皮囊，尤其眼睫绚然，时刻都淳美清澈，被她盯上便难再转眼。
哪怕他性情寡淡此时也不愿拒绝，了无声息的吁了口气，才略显艰涩的说出那百年不曾听过的名字，“...望千，是我的名字。”
“望，千。”她一字字念出，品在唇间，眼底却莫名的浮现一片青叶的样子，这熟悉的感觉转瞬即逝，眨眼间便消匿在暗处。
灵朝雨茫然抬首，不知刚才自己在想些什么，回过神才发现望千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她小步跟上，盯着身边的狐狸，忽然想起自己该问些什么，“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那你认识我吗？”
被看过真身，如今又知晓了他的名字，望千从未有过的后悔自己多事，连带着也不愿搭理灵朝雨，只一直往前走着。
他突然的沉默让后面的人一头雾水，反正也跟不上他便索性待在原地。灵朝雨还记得山洞里她片刻的失控，此刻忆起那种感觉，伸手在空中虚推一下就见有股浅淡的青气在指尖涌出，她脚尖轻抬顺着青气眨眼间便到了望千面前。
灵朝雨眼见自己如一团气般飘渺，青烟丝缕湮灭在手中，落地时才看见望千狐眼幽邃的盯着她。
“怎么？你这样看着我？”她捻着指尖，在幽夜里鬼魅般出人意料。
他是涂山九尾天狐，灵力通天才收得太陵镇守狐族，如今太陵不仅认主了这游魂，现在看来连灵力也可供她驱使。
荒谬至极。
原本衣物钱财之类用灵力便可化解，可他一心以为就算太陵借她吸走了灵力，她也用不起这天狐之灵，便一直没想过借灵力下山，以至于徒步走到了现在。
望千皱眉，寡淡的银眸里弯刀一样的锋刃在暗暗靠近，“灵，朝，雨，你到底是谁？”
这话他问了不止一遍。
每一遍她都可以确切的告诉他两个字的答案，不知。
可这次忽然不想这样回答了，灵朝雨退了一步，似云雾的眼睫此刻却隐隐透露出一点奇异的明光，“为什么这么问？是你带我下山，带我来这里，难道不该我问你是谁吗？”
对面的狐狸不置可否，月华流萤般的锦衣与这山村格格不入，偏他还是沉稳了周围的一切。
凉风入袖，望千正待开口，却听冷清的村子忽然间有了些许躁动，不远处的土房里渐渐成片成片的亮起了微光。
这一瞬间的变化不过片刻，眼见着那灯火丛生，两人都有些懵然，倒是那游魂仗着灵力飘在上空不知看清了什么。
“看见什么了？”他法力尽失，术法在心也毫无用处，手脚麻木的如个笼里的花鸟，语气自然带上了些许不满。
灵朝雨初初入世，虽感觉出点什么也只能随他去了，乖觉的下来与他一道走着，“看见那边有些人出来了，都在说什么，很吵。”
有一刻望千觉得耳朵很痒，平白无故的当了废人，还要看着别人得心应手，要压抑下来实属不易。
他两步走的极快，也不管身后那人如何，顺着光亮上了个小坡，不久就见了村里的人。
这一带在涂山脚下，也勉强算是狐族后代，凡人得低等小狐的血脉强健身体，落魄的狐辈则借凡人的手用凡间俗物填饱肚子，如此结合倒安稳过了许多年。
如今太陵失踪，涂山式微，这些人狐后代的灵力越来越弱，许多孩子刚出生便没了气息，山脚的农户生活大不如前。这些人本就与凡人有些区别，若是有别的地方的人来此，或许会察觉自己所处非寻常地，所遇奇人。
早已夜深，异常阴凉的山脚在夜风里也染上了一丝火气的燥热，聚集起的村民个个手持火把，异于常人的浅眸在纠缠的火焰里藏匿了丝缕青光，深暮沉空下如白缎般的细腻的脸透露着妖异的冷郁。
尾随在后的灵朝雨刚穿过几棵小树就发现那些人堵在一个山洞口，举着大火把的人大声的在争辩什么，立在暗处的望千一言不发，脸色却不怎么好。
“他们在说什么？”静听了一会，她越发的糊涂，本想再飘上去看个仔细，可还没抬脚就被望千一把扣住手腕。
两人勉强隐在一棵大树下，只听那村民笨嘴拙舌的对着人堆里的一个女子怒道，“就算是真的有鬼跑到这里，那它也早魂飞魄散在里面了，总之你不能进去。”
那女子一身村妇样子，可却披了件桃白纱的外衫，细看下竟都没灵朝雨穿的整齐，此刻被人一阵呵斥，白净的小脸气出两团绯红，“好啊，就算是魂飞魄散了我也把它带出来给你们看，要不然，你们怎么会把银子给我。”
“明明是你们写了除魔者，赏银五两，我在这费了两天才抓住它，现在你们却耍赖，不就是欺负我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拿你们这种人没办法吗？”那姑娘一副委屈样，谁见了都不忍心。
她这言语一出，村民们脸色异常难看，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最后只硬生生憋了一句话，“我们，这种人，是哪种人？”
“不就是，”话到嘴边，锦宜硬生生收了回去。
长着眼的都看得见这些人的与众不同，可偏偏这整个村子里都是这样的人，倒显得她是这里面最奇怪的人了。
她抿了抿嘴，心想着寡不敌众，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一双鹿眼转了又转，才小声解释， “...不就是，你们这些赖账的人。”
为首的壮汉似是无声松了口气，侧头看了看身后的山洞，对着身旁的村妇点点头，“阿嫲，给她吧。”
老妇一听就收紧了手，十分不情愿的退了一步，悄悄与男子耳语道，“这可是五两银子呢，就这么白给她？”
“什么叫白给？”锦宜一听就不乐意了，“除了这身衣服和这几天的吃住，剩下你就给我三两银子吧。”
她一路从庆州躲到这个怪地方，路上连仅剩的盘缠也被骗光了，要不然也不会紧抓着几两银子不放，原本惩妖除魔就是元宗派弟子该做的。
老妇被戳破心思，只好嘟囔着摸索口袋，可掏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掏出来。
藏了许久的两人里，已经有人站不住了。
灵朝雨折腾了半天还是腾不出手，想使出青烟也只勾出了一缕淡薄的气息，她垂首疑惑了半晌才开口，“为何我使不出力了？”
半身浸在暗暮里的望千微微抬眼，潭底凉石的银眸不可察觉的有了一丝愉悦，“听够了，该出去了。”
身后的人不知所云，只听见随身而动的清铃声，一瞬间涤荡了周遭所有的烟火气。
那些浅眸的村民不可置信的全都回头看发出铃音的山洞，众人手中的火把刹那间燃成了幽冷的蓝焰，夜空里忽然静了，万籁寂静般的迎来了暗中的人。
灵朝雨不愧是游魂，几乎没有存在的跟在他身后，也无意间加深了两人的奇异。
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近，洞里的清铃愈发飘渺，上一刻还响在山洞下一刻就让人觉得在身侧的树上，直到分辨不出方位，整个山林似乎都在响一样。
不知是谁先回过神，朝着走来的望千就是一拜，继而众人纷纷跪下，在一片清铃中轻呼，“幸承于灵，见过先辈。”
直到他们叩首完，望千才说，“起来吧。”
再起身时众人只见已立在洞口的先辈，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走到那的，只是在看见他泛着冷意的银眸时，一种被庇护的敬意油然而生。
虽说这山洞原本就是供奉先辈而有的，可连村的人也都是第一次见到狐族先辈现身在洞前，个个都想一睹神颜。
起先领头的壮汉一时也愣在原地，倒是身边的阿嬷年长有些见识，躬身问安后说，“得幸至此，不知先辈所来为何？”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成连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