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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困惑 ...

  •   在探讨静雄过人的体质上,新罗向来跃跃欲试。
      宛如大象厚实的皮肤,纵使动用刀枪也只能留下浅痕,连临也的奋力一刺也顶多深入几毫米,总挂念着解剖的他也思考过手术刀能否划开皮层的问题,然后感叹静雄的身体真不像是人类,也不知道是否该为没有坚韧到反弹而庆幸。
      除了身体,静雄另一个不似人类的即是力气,他的力量大到能凭一己之力扛起自动贩卖机、将路标连根拔起,也许你看过一人徒手拉动卡车之类的电视节目,但静雄的可怕之处不只是能做到一样的事,他还可以举起整辆有数十公斤重的卡车,把它丢出好几米远,甚至能精准的命中目标,决定它下落的地方。
      这已经非人能所及了,但亲眼见识过静雄的厉害,新罗却认为他并不是人们口口声声中的“怪物”。
      「小静是一只披有人类皮囊的野兽。」临也老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对于临也的评价,他总是一笑置之。
      就算需要休养一个月才能痊愈的伤,静雄只花几天就完好如初,即使身怀令人恐惧的能力,新罗始终认为这样异常的静雄是人类而非怪物,即便有几点不同,静雄也确实是一名人类,只是比普通人更加强悍罢了。
      「折原君…说实话我很好奇你对平和岛君是怪物的定义,可以告诉我吗?」有一次他趁帮临也上药的时候问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对方回以他皮笑肉不笑的招牌笑容。「小静的身体素质和力气,都已经超过人类规格了,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小静是人类呢。」
      「光靠这些就断为“非人类”,我认为过于武断,平和岛君其他方面都完美的符合在人类范围内,是折原君太侷限了,在我看来,他只是个比较特别的人类。」
      「哈、哈哈哈哈哈——!」临也闻言忽然大笑起来,连尾音都欢快的上扬,眼角也染上笑意。「真是大度的想法啊~没想到新罗你的观点居然这么天真,啊啊~你先别反驳我放大小静的“特别”,我的“武断”可是有根据的。」
      「只要是对己不利或有异的“特别”,人类不都将之归为“非人类”吗?人类就是这种古板又自私的生物。」
      这番话让新罗不由想到了吸血鬼,拥有人的外表,但摄取的食物和能力却与人大相逕庭。
      「“相异”,这是判定是否为人类的一点,人类天生就会惧怕不同,害怕别人的目光和指责带来的压力,即便有相似之处,那所谓的不同就象征着“非一般”,而小静正好适用于这个例子。」临也向后倾靠上椅背并翘起腿,自信而高傲的说着根据。「嘛,用更恰当易解的举例打个比方:假如魔女有和人类同样的生理机制、外貌,她会饥饿且食用的是与人类无异的食物,她可以像人类正常成长和衰老,这样的一个女性出现在面前,一定都不会对她“人类”的身份多有怀疑吧。」
      「那么——」
      「如果面前这个女性,会人类所无法施展的魔法呢?」
      临也像个天生的演讲者,自然而然的营造出煞有其事叫人信服的氛围,连新罗也不禁被带上节奏,但他还是勉强维持一丝理性,因为他知道一旦沉浸就完了。
      「像是能自由飞在空中不坠落、能一下子就治好伤口,见识到这些显然是人类无法做到的场景,人类又会作何感想?」
      只是一笑都会使心一阵颤慄。
      「——这个女人“不是人类”,不对、她就是一个“怪物”!」
      只是凝视那双眼睛就会被摄走魂魄。
      「意识到这点,理所当然会感到害怕,能使用看在他们眼里是巫术的魔法,有这种能耐的魔女万一对他们不利该如何是好呢?他们只是一介普通人,而普通人没办法赢得了有魔法加持的魔女,她是颗不定时炸/弹,就算表面无害又如何和平共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裂。」
      不由自主的思想同化,如催眠般转而认同他的想法。
      「因此魔女自然被人类所排斥,严重点会被缉杀,甚至落得被施以火刑或被活活殴打致死的下场,真是悲惨啊。」
      ——人的抵抗心理是很可怕的,跟怪物有得一比。
      但这是“全人类的通病”。
      新罗认为临也没有说实话,而是以此作为借口,这个借口没有成功说服他静雄是怪物的思想,除去那份强大,静雄也同为人类,或许是从小接触了更能称作怪物的无头妖精,新罗的接受度非同小可。
      平和岛静雄是人类,折原临也亦是人类,新罗比任何人都清楚。
      亲眼目睹三个月前已经成为单方面虐杀的那场惨战,再回忆起这段久远的高中时期和临也的对谈后,他蓦地觉得有些地方需要改正。
      平和岛静雄是人类,折原临也是人类。
      平和岛静雄是近乎怪物的人类;折原临也是能控制这头怪物,却又会被其反噬的人类。
      他终于明白临也如此坚持的原因了。
      ——“野兽”。
      浸于暴怒的静雄,完全就是只发狂的金色狮子,街道成了公共设施的坟场,而脑回路异常到妄图煽动的临也近乎奄奄一息,温热的鲜红不仅浸湿衣衫,还扩散到凹凸不平的地面,刹那间,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德性…?
      明明见过诸多更上一层级别的恶心和惨烈,新罗却难得感到反胃,尤其目击临也不顾伤势逞强起身时,他敢打赌那家伙一定伤口撕裂了,否则空气中飘浮的血腥味怎么可能会莫名加重,流血的速度还比之前要快。
      担任了九年临也可靠的疗伤负责医师,他早已对静雄的下手轻重瞭若指掌,一开始只是些小擦伤,中期他们两人似乎变得更不懂得收敛,导致常常出现瘀青,之后最多也骨个折,只需休养一些时日就好,可临也此刻的伤重程度已经大大刷新了以前的纪录。
      手臂看似无力且不协调,发出骨骼碰撞的喀吱声、后脑勺一部分的黑发因撞击染上红色、破烂的外套上扎着没清理干净的碎玻璃片,与血迹在阳光直射下闪耀着醒目的光彩、大量的出血如雨纷落,嵌进地砖的隙缝形成纹路……
      …这种伤势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而且伤到这种地步,静雄你难道、是真的想“杀”了他吗——!?还来得及!还有时间!只要即时治疗就能得救!!
      新罗踉跄着推开附近围观的群众,就算静雄失去理智,连企图救治折原君的他也不放过,他也下定决心绝对要将折原君带离那里!
      然而措手不及的变故不得不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噗哧!”
      动人的金发女子捅了临也一刀,阻止后者喋喋不休的招惹行为,可接着发生的事却更加不得了。
      一根路标破开空气直朝瓦罗娜而来,四周响起的惊呼和后方奇怪的风声让她察觉有异,匆匆闪避到一旁但仍然挂彩,而袭击她的武器因为途中击到自己而稍微改变了轨道,引起看见路标往自己方向飞来的人群开始尖叫逃窜,可手臂大面积挫伤的瓦罗娜依然面色不改。
      「…静雄前辈,理解无法。」
      捏了把冷汗的新罗不要命的冲向临也,他在与时间赛跑,这场比赛攸关临也的生死,他赶紧扶住已经双腿虚软将近倒下的后者,刺中侧腹的那把刀还留在上头,顾不上瓦罗娜会不会转而攻击有意协助临也的自己,他一心只想让临也尽快就医,只不过凭他一个人果然还是相当吃力。
      可恶…!他一个人没办法啊!如果塞尔堤在就轻松不少了!
      「撑着点、折原君!!谁快来帮——」求助尚未说完,就被旁人更为恐慌的抽气声硬生生切断。
      发狂的怪物抬起了更加巨大且凶猛的“武器”,除了临也、瓦罗娜和静雄本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吓的魂飞魄散。
      「哇啊啊啊啊——!!谁把车停那里的啊!?」完蛋了、完蛋了!他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根本对抗不了怪物也抵不过重击啊!呜呜呜呜!!以折原君恶化的情况也不能放着不管,好想念妳啊,塞尔堤!!
      瓦罗娜没有丝毫逃跑或伤害临也和新罗的意思,她瞥过没有波及临也已砸落在地的路标,淡然却眼神罕见幽暗的吐出结论。「……“非折原临也”,目标判定。」
      周围的人群因惧怕被波及,而往各方鸟兽散,瓦罗娜则对静雄摆出了备战姿态,新罗则心急如焚的搀着重伤无法逃跑的临也快步离开。
      「哇啊啊…塞尔堤,如果我死了一定要替我报仇啊!!」新罗欲哭无泪的交代遗言,没想到自己居然将要惨死在车下,他还没和塞尔堤结婚啊!好不容易塞尔堤终于同意求婚的!他死而有憾啊!!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那台轿车已经脱手而出。
      ——却又由于一道意外的嗓音,刚脱手而出的轿车被硬是抓了回去。
      「…如果你伤害我心爱的人类,我会一辈子讨厌你。」
      没等到车砸下来,搞不清楚状况的新罗不解的看往后方,静雄的动作由抬改为抓,但车还好好的在他手上,他又吃惊的望回手搭在自己肩上寻求支撑的某人。
      一如既往赤赭的瞳眸,但没有往常的玩味、跋扈……因叠加的痛楚和失血晕眩而失去聚焦,他冷着一张脸,不带任何情绪和情感。
      「你的暴力是为针对我而存在的,若是施加到新罗、还有旁边这位为了你而刺杀我的杀手小姐……」临也气力不足的话语消散于空中,轻柔如羽毛不易捉捕,却会沉淀留下痕迹,他对怪物说着构不成任何恐吓性质的威胁。「我会生气哦,小静。」
      「——“住手”跟“无视”,你选哪个?」
      片刻后,一阵地震让惊愕当中的新罗差点失去平衡,回头一看,原来是静雄松开了从报废边缘拯救回来的汽车,但不及反应,他就听见来自不远处的警告。
      「闭上眼睛!!」
      「欸欸欸——!?」
      “轰——!”
      强光忽然在他们之间炸裂开来,即时闭上双眼的新罗由于是背对方向,没有受到太多冲击,在他慌乱之际,他感觉有人拉住自己的手。
      被强光笼罩的现场遍地狼藉,但他们无暇关注这些,在鬼门关徘徊了一趟的新罗,很是困惑的被推上窄小的空间,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和临也已经被救到车上,不禁感激涕零,虽然他此时百感交集,有好多话想询问,可他没时间表达谢意,便着手替已然失去意识的临也进行止血。
      「去哪里?」前座发出了疑问。
      「最近的医院!麻烦快点!!」
      取出散乱的玻璃碎片,相较起血流如注的侧腹根本不值一提,他小心翼翼的撕开与伤口黏在一起的上衣,早已通红一片,车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腥臭味。

      回想结束,岸谷新罗收回视线。
      …该说是不负众望吗,那种危急时刻就算塞尔堤在场,也必须使用强硬手段才能制止狂暴中的静雄,其他人更没有能抵御那份强大的自信和能力,可与之匹敌的临也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还是以最和平、最让人跌破眼镜的方式。
      ——“沟通”。
      理智尽失的静雄已无法分辨敌我,连他爱惜的后辈瓦罗娜也一同攻击,生怕猎物会被自己以外的人所猎杀,忽略了多少劝阻,却偏偏对临也的话有所反应,因为是目标吗?被长达九年杀死临也的执念支配,又或是由于他的不受控和执着都牵连着作死煽动的折原君?
      虽然很久以前就有这种预感了……但没想到真的会成真啊。
      ——能“控制”平和岛静雄的人,只有“折原临也”一人。
      不过这么说又相互矛盾了,临也无法看透静雄,精心策划的局又时常被静雄这个变数所破坏,说是控制也并不恰当。
      哎…这两个家伙怎么那么费解啊,新罗无奈的摇头轻叹出声。
      折原君这回确实过分了,先将塞尔堤拿回头颅差点离他而去……这万分严重的大事撇开不谈!!折原君拼上性命造成的伤害,反而比静雄毁坏的要少。
      让静雄产生杀意的起因是瓦罗娜,虽说那个让他也希望解剖研究的人体复印机小姐,再迟一些就会因为临也故意砸落的钢筋遭殃,可临也完全没伤到她多少,她最重的伤还是静雄暴走所亲自赐予的,那点会形成瘀青的挫伤根本无法和临也相提并论。
      双臂脱臼、后脑溢血、背布满乱无章法的割痕、脊椎重创进而影响腿部导致瘫痪,恐怕得靠枴杖和轮椅代步、侧腹深插一把瓦罗娜急着闪躲而没有收回的匕首……可谓体无完肤也不浮夸。
      新罗没法想象临也是怎么靠那单薄的身躯,将其一个不漏的全部承受,还固执的撑着这具残破的身体,继续挑动静雄的杀意,又因为强烈的自尊,尽管痛到昏厥也始终没有喊疼,那是对怪物示弱的表现,而他当然死也不会这么做,他只会扯着微颤的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对其挑衅,这让新罗见识到他的意志力有多么坚韧,换作常人早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而临也或许是强撑过久太过疲累,至今仍未复苏,他在远离危险被救上车后,就马上放松了神经陷入睡眠,不过这一睡就达三个月,如今与静雄对抗所留下的伤或多或少也已愈合,可昏迷指数并不乐观,担心临也会死在医院里,何况那些恐怖的伤痕狰狞的爬满他瘦弱到不堪一击的身体上,每次一见都触目惊心…不是他不相信医院的能耐,而是他真的忍受不了如此恶心的情景,所以新罗常常会帮临也上药再做一层保险,当然消耗最多是除疤软膏。
      无论如何,临也的满身疮痍都好好说明了一点——“这次静雄也过分了”,如果他得到会下如此重手的理由,是因为瓦罗娜和静雄自己,一贯不喜多事的他绝对真的会翻脸!
      ——他们两个人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如折原君十分之一的惨重啊!!
      如果敢辩驳瓦罗娜被钢筋砸到、静雄你又差点被杀死,甚至没有悔意已经无药可救了!他绝对、绝对会发怒!!
      瓦罗娜不是还平安无事吗!?她最重的伤还是你造成的!受伤这点该惭愧的是你,而不是归咎到折原君身上!再说了!你这种怪物的体质怎么可能会死啊!顶多流些血久违的骨折一下,然后花个几天就完全痊愈了!但折原君完全不是啊!!
      内心狂澜不止的新罗责备了好几次静雄的不是,但意料之外的是,静雄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似是察觉自己的错误而全部认罪,甚至出现了临也的幻觉、彻夜失眠又无胃口,眼窝的凹陷和黑眼圈就是最佳证明,再加上静雄那浑浑噩噩、接受不了现实的模样,疯狂找寻失蹤的临也,不知是想确认临也的生死证明不被自己所杀,抑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新罗到口的教训也只能吞回去了。
      他从没看过静雄这样失意落寞的德性,还是因为临也。
      即便清楚静雄每况愈下,新罗也庆幸自己隐藏起临也的决定,不仅是现在的临也经不起任何一点攀折,静雄说不定见到他又会进入暴走状态,接着临也就真的game over了;也担心让静雄执着且疯狂了三个月,得知真相后会不会越发严重,他看过太多类似的人,由于这份非比寻常的执念骤逝而颓废,重病不起甚至失去活着的牵绊,或被罪恶感压垮而自杀。
      他们两个人都很坚强,但是他无法否定这个可能。
      那晚的动乱改变了很多人事物,大到包括整个池袋,又小到当事者本身,也让一直作壁上观的新罗发觉怪异。
      静雄和临也之间,真的仅有“厌恶”吗?
      『如果你伤害我心爱的人类,我会一辈子讨厌你。』
      『你的暴力是为针对我而存在的,若是施加到新罗、还有旁边这位为了你而刺杀我的杀手小姐……我会生气哦,小静。』
      临也撂下这些话后,静雄便停止了攻击,巧合?因为发现自己殃及无辜?但他觉得另一番说词更可信。
      『“住手”跟“无视”,你选哪个?』
      面对临也抛出的二选一选择题,静雄抉择了前者。
      『我会一辈子讨厌你。』
      『我会生气哦,小静。』
      ——为了“不被临也讨厌、寻求原谅”才停手的。
      ……乍听之下真是荒唐,不是吗?
      他们本就嫌恶彼此,不可能会害怕被对方讨厌,更何况是得到谅解。
      可事实就是如此,封闭听觉过滤“杂音”的静雄,居然听进临也的话停止进攻,而且还是在“无意识”状态下、顺从本心所做出的决定,难道会有更好的解释吗?
      想到这里,新罗不由疑惑他们会关系恶化的原因,真的也是出于“厌恶”吗?
      面对静雄为何没有苛责的疑问,其实他的心里也相当茫然。
      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或许远比他所想象和知道的更加复杂。
      而他这个“旁观者”,没有资格对当事人品头论足。
      「虽然我这次没有让你听上好几个小时的训/诫,但静雄你需要弄清楚一件事,一定千万要记牢哦!如果忘了我就再也不会提供你任何咨询和治疗,所以绝对绝对要记好!!」
      听者的神情无比严肃。
      「折原君是“普通的人类”,不是“消灭不死的跳蚤”,作为“普通人”的折原君是无法承包你那份怪力的,尽管现在他生死未卜,你也永远不要将这份强大施加于他!否则折原君他……真的会“死”。」
      「你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也不会想让折原君最后还是死在自己手上,对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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