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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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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道霄最终还是没能从他三师兄那抠出来支言半语。先不说他原本就不是什么碰着点好奇事就非得缠着对方穷追不舍的性子。现在,大抵也是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了。
陆越州带着他走了一道藏书阁,捧出来了七八本书勒令他十日内务必要看完。等沈道霄胳膊上码着那几册厚厚的书籍,有些站不稳的跟着陆越州身后出来时,早就把那原先几分好奇不知道给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三师兄的破事倒还在心里面,不过目前只能一边把那书一本一本的给塞进乾坤袋里,一边想到吾命休矣。
把沈道霄送到出门在外的四师兄住的地方后,陆越州撞上了正来找他的楚明华。
楚明华的骚包扇子早被他收进了衣袖里,只是赶来的步子左右飘摇,照旧还是能看出这人本质上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骚包。
“师兄。”楚明华在陆越州从他边上走过前叫住了他,“给你添麻烦了。”
陆越州认真的把他这调皮的师弟好好的打量了一番,直到把楚明华又看的心里毛毛前,摆了摆手说到:“知道麻烦下次下山还敢单独行动吗?”
“不会了。”楚明华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信誓旦旦的跟他大师兄发誓,“就算任务完成,也不会先跑了。”
真学乖了?陆越州不相信的看着楚明华,他这三师弟一直以来都是个随意样,别看像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起,孔雀尾巴能翘到天上去。但其实只要是他认定的东西,勿说别人了,就连师尊都不一定能说服他。
也是晓得自己平日的做风,楚明华只差没把“我发誓这绝对是真的”几个字给刻到脑门上了,就怕师兄不相信他。陆越州简单思虑一番,觉得无论怎样影响都不大,最终还是决定估且先这么想这。
“那便好。”
接着又想到有关沈道霄的事,陆越州继续道:“你的事情总有一天是要由你自己去跟道霄解释的。虽然我们在跟随师尊前的故事都有相同之处,但是,沈道霄和我们还是不太一样的。”
“我知道,师尊也说这件事是越早说越好。”
“确实如此。明华,切记。不要瞒着你师弟。”
楚明华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陆越州见其神态,便知他心里大概在想些什么,就又补充了句,“师弟他,不是那是非对错不分之人。”
“同沈红红相处那么久,我自然是了解的。”楚明华难得对陆越州躬身,嘴里却不消片刻,又恢复成了那鬼样子,挤眉弄眼调笑道,“小越儿,放心吧。”
小越儿,啊不,陆越州:“……”
楚明华看着陆越州瞬间僵硬的脸色,得瑟极了。楚明华心想,大师兄天天一本正经的,事实上不过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揭破他那面具来。
“好吧,大师兄,不与你开玩笑了。”楚明华假装叹气的摊开手,“你真是没意思。”
陆越州没再理他,甩袖走了。楚明华得不到趣,只是看着陆越州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片刻,就也左右飘着步子离开了。
小路上静悄悄的,等了许久,楚宁易才从附近的小林子里冒出来,显然已是在此处偷听有一阵子了,衣服都因为趴在树上被蹭的皱了一些。
他头上还趴着一只毛绒绒的雀儿,两只纤细的小红腿陷进了楚宁易黑如瀑的长发里。乖巧的把自己挂在楚宁易身上,也不叫唤,安静的像个发饰。
楚宁易对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笑了笑,心里想着,越州和小三儿的关系果然还是那般不错。如此他也可以放心了,不用担心太多。
原本还想去司遥远闭关的重山转悠一圈的楚宁易举首瞭望了眼秋寒山东边,取消了这打算。他拍了拍头顶那雀儿的小脑袋,自言自语道:“另一只雀儿也来了,去探望阿远可以再等会,但是雀儿那边难得来一次,我们先去见上对方一面吧。”
说罢御云步轻展,楚宁易如一缕青烟飘到了水落秋寒里,恰好落到了他嘴上那另一只雀儿的面前。
来人正是仙道学院院长,墨羽飞。
楚宁易对其颔首,随后猫一般的从对方身边擦过,柜台子里便响起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墨羽飞知道这人向来如此般随性,没去管他,直接上移坐在了大堂中央,那张唯一的梨花木凳子上。
约莫半柱香后,楚宁易才端着两杯泡好的茶走了过来。在给墨羽飞前又顿住了手,踌躇了一会,见对方并无怪异神色,这才小心翼翼的又掀开盖子看了看,不知是在看什么。但据墨羽飞对这厮的了解,对方肯定是出来以后,又不太清楚这茶是否泡好了,想再确认一遍。果然在看完后,楚宁易就信心满满的把其中一杯塞到了墨羽飞手里。
只是有一点墨羽飞肯定没想到,除了在看茶是否泡好,楚宁易也是想把装着新茶的那杯给他。他知道在客人面前干这些事,有失分寸。越州同他说过那么几次,不过对方是雀儿啊。
在雀儿面前同在几个徒弟面前一样,他不用在意许多,楚宁易有些高兴。雀儿知他,懂他,毕竟是雀儿嘛。
见那唯一一张椅子被墨羽飞坐了,他也不生气。只是一手端茶,一手又从乾坤袋里掏出来一张四只腿比原先那张更高一点的相同做工的凳子,坐到了墨羽飞对面。虽说是雀儿,但是原则可不能丢,他非得比对方高半个头不可。
墨羽飞被他小孩儿般的行径弄得抽了抽嘴。想着,楚宁易不愧是楚宁易,哪怕天崩地裂,楚宁易都不会再变太多了。毕竟,他已经够傻了,还能再傻点不?
“几年没见,你倒是一分未变。”清朗的男声倒是不避讳自己内心的想法,直接给说了出来。
楚宁易弯着眼,笑道:“雀儿也不曾变,声音还是同以往一样好听,脸也是一样俊。”
墨羽飞的嘴抽的更厉害了。
但是这点楚宁易倒不是再闭着眼胡乱夸耀,仙道诸君,谁人不知仙道学院院长通晓音律,虽无人有幸听过这天下第一人开口,没法辨别。但这仙道学院的学生又不是傻子,院长连说话声音都这么好听,不用想,唱起歌词来更该是天籁之音。
“雀儿,来,唱个歌。”
要问这世上还有谁人敢像这样不知死活的逗弄墨羽飞,央他唱歌,恐怕只有眼前这位了。
墨羽飞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轻轻用手指敲敲剑仙的额头,言语里还颇有些宠溺的味道,“你啊,性子果真是未变,都是个两三百岁的老妖怪了,还不成熟点。”
楚宁易蹭着脚尖,偏头不看他。
“你知道我此番来可不是单独找你叙旧的。”墨羽飞扳过那人的脑袋,令楚宁易不得不看着他。
“关于你那个小徒弟沈道霄的事,有着落了。”
“真的?”楚宁易睁大了眼睛,盯紧了墨羽飞,见他一脸正色,确实不是为了让他放心才胡言乱语的,忙催促道,“快说。”
“他本有的灵根约是在五岁前被人直接撕裂丹田剥出的,成人被剥灵根,尚会去一半修为,寿命减损,更别说只是个幼儿了。按理,他该活不到十四岁。且在这段时间里,也因为强行剥离灵根而在身体上落下病根,大病小病不断,若不是一年前被你捡到――”
说到这,墨羽飞不得不停下,只因楚宁易看了他一眼道:“雀儿,慎言。”
但他还是照常把话说完,只道:“若不是被你捡回来,说不定连现在这个年纪也到不了。”
楚宁易摆摆手无所谓的说:“这些我都知道,不用多说,直接讲该怎么办就好。”
墨羽飞眯起眼睛,被他这样的态度着实气到了。明明只是楚宁易这厮自己的事,却闹得他大不痛快。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究竟想对你说什么,你本不该救他的,随他自生自灭去。你怜悯苍生,我知晓,但是世间受苦受难的人多了去了,你还能每个都救不成。”墨羽飞垂下眼帘,声音轻到宛如叹息,“楚宁易,有时,我真的搞不懂你。”
就连你成了这副样子,傻乎乎的,我也还是搞不懂你。
楚宁易没有说话,只是拨弄了两下他头上那只真雀儿的羽毛。
“你不愿说,也从来没人能逼你开口。”墨羽飞起身,把那杯一口未动的茶水放到了桌上,连同从怀里掏出的书信。
“法子我已经替你寻到了,就在这里面,你自行去看吧。一月后,你若还想把你那小徒弟送来我这,不一起同来跟我说清楚,你知道我的脾气。”
说完这句话,墨羽飞就扔出一张符阵,从楚宁易面前消失了。屋子里不到片刻就又只剩下楚宁易一人,若不是水落秋寒外的那张红牌曾亮过又暗了下去,墨羽飞就像未曾来过一般。
楚宁易呆呆的看着桌上那个白瓷茶杯,好一会才起身挪了过去。他低头掀开茶盖,看着那竖起来的几根茶叶晃了会神。
“大骗子。”半响后,他才声音轻柔的说了这么一句,“说是来商讨正事,明明是来看我的。”
若是这句话被墨羽飞听到耳里,怕是心里舒爽的同时,嘴上又要抽上几下了。
楚宁易端起茶杯,有些委屈的把那杯早已凉透了的茶给喝进了嘴里。
他想,墨羽飞还是有一点没说对的,而他回的也不对。这世上就不存在从未变过之人,只有那口是心非者,楚宁易是,墨羽飞也是。百年飘然而去,沧海桑田,他们两人至今没人能真心道上一句,噢,你其实变太多了。
只是终究还是要亲口对墨羽飞说上一句:
我知你担心我,但是雀儿,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沈道霄已是我徒弟。
而师父于徒弟,怎样,都是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