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短师尊和他的七个徒弟》绝尘西东

5、第五章

　　已是春分，半束桃花枝探进窗缝里，棕枝绿叶粉色小花苞，端的是快要开了。

　　水落秋寒的里阁，屏风后面雕花大床上鼓起一大包，楚宁易把自己裹得跟个饺子似的，一床被子缠在身上，两手又抱着另一床薄被。

　　那红嘴毛绒的雏鸟颤颤巍巍的飞到床上，坚持不懈的去啄这懒货师尊白皙如凝脂的脸颊，这般小力多来几下，也好歹啄出了一个印子来。只不过若还是照这么啄下去，床上那人怕是到半夜也醒不来了。

　　这雀儿急得叽叽喳喳直叫，听到半梦半醒的楚宁易耳里，只觉得聒噪的烦人，手从床被里伸了出来。若此时房里还有旁人，必会惊诧于那雀儿眼里竟多了几分人类般欣喜的情感，哪还像只鸟，简直成了精。

　　楚宁易伸手区区一弹，就把这只人性化的鸟给弹飞了出去。吧唧一声落到了地上，一个倒栽葱，成了贴在地板上的一坨黄。

　　“叽？叽！”

　　小黄鸟不可置信的从地板上爬起来，扑棱着两只还没长全的翅膀，愤怒哀怨的叫的更狠了。简直像是在跟楚宁易唧唧歪歪的哭诉，我好心叫你起床，你怎能如此对我！

　　定是这般想的，因为那鸟在床下，声音更大的给灌进楚宁易耳朵里，只震的他头皮发麻。两手胡乱抓了几下，终是受不了这魔音穿耳，可算是要醒了。

　　楚宁易睁开厚重的眼皮，打了个哈欠。小黄鸟又晃悠着飞了上来，停在了床头柜上，正对着楚宁易半抬起脸朦胧的眼睛。

　　“你怎的在这？”楚宁易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刚起的睡意，两眼缠着水雾，逗着黄鸟飞上自己的指尖。颠着手指把它晃的东倒西歪，这才笑道，“雀儿，可让我报了这仇了。”

　　小黄鸟不理这幼稚鬼，只掉个头，尾羽扫过楚宁易的指尖，痒痒的。

　　“啧，还敢把屁股对着我，小东西。”楚宁易被它这态度逗的乐了，笑骂道。随后又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把小东西放回到床头。

　　见太阳都快上了老天顶中央，楚宁易轻便的从床上一跃跳了下来，将被子叠了叠。还没来得及束发穿衣，就感觉到水落秋寒外的禁制动了下。

　　楚宁易闭上眼睛，几秒不到又睁开，自言自语道：“今个真是起晚了，越州竟都把午饭送来了。”

　　他拢了拢因为松手滑到了肩膀的衣服，将那竹簪子给插到头上，脚尖轻点就来到了外房。

　　盛食的盒子摆在桌子上，楚宁易掀开盖子，热气冒了出来，可见人确实来过，只是刚走罢了。他抿着笑回房净手，再出来时先喝了一口那小碗的鸡汤，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眼珠一瞪给吐了出来。

　　“呸呸呸。”楚宁易吐清嘴里那残余的汤汁，苦着一张脸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灌了一大口水，懊恼自己竟忘了平时做菜的小五早就出门了，今日这汤肯定是陆越州做的。

　　要说楚宁易这大徒弟，当真是人间豪杰，仙中骄子，不管什么事都能搭把手。唯独，唯独这做菜是万万不得。虽说圣人有言道：“君子远庖厨。”仙君不会做菜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但是你不会做菜就算了，还偏偏喜欢掺和这事。一道吃食捧上来，能让一干人等吃的胡乱蹬腿，岔了气，宛如得了那癫疯，也是令人服气的。

　　他第一次做菜，恰逢三师弟楚明华生辰。要说这平时死不对头的两人，其中一人竟然能退了半步，况且他不仅退了半步还示了好，更别说这示好之人还是三师兄。看到这场面，也不怪秋寒山上众人惊掉了一地下巴。

　　楚明华捧着那一小碟糕点，在老四老五面前得瑟，在师尊面前得瑟，呃，不敢在司遥远那得瑟。总之得瑟到让人看见就想打的地步后，才对着大师兄满目含笑的吃了下去。

　　只一小口。

　　楚明华，卒。

　　陈木慕端着菜刚上来就看见这场面，看四师兄边施针救人边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由大惊悲痛道：“大师兄我知你平时与三师兄关系不好，三师兄虽然嘴碎了点，还喜欢抢人东西，还喜欢捉弄人，还骚包自恋，还……”

　　陈木慕一瞪眼，讲来讲去，翻来覆去都是楚明华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竟不知自己到底是要为昏过去的楚明华痛斥大师兄，还是为大师兄去辩解此举虽非君子之为，但是三师兄活该。

　　当即只好摸着头姑且先停下，糯糯补充道：“总之这样是不好的，大师兄你生气踹三师兄两脚就成了，何必做这种事。”当下，陈木慕就去看他大师兄的脸色，期待对方赶紧自责懊悔，快快回头是岸是好。却见他大师兄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完全不知楚明华怎么忽然这样了。

　　“大师兄？”陈木慕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试探性的问了句，“你莫非没下毒。”

　　陆越州原本正在四师兄顾迁旁瞧他救治，听到这，黑着一张俊脸看了过来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三师兄无碍，只是昏了过去。”顾迁收回手，听到陆越州和陈木慕的争论，就捡起那糕点仔细看了看，看完后又扎了一根银针道：“无毒。”

　　“那三师兄是怎么回事？”陈木慕奇怪道，看着顾迁捻起一点碎末，放进嘴里。下一秒就两眼发白，眼珠子差点翻出来。呸呸两下把那糕点给吐了后，脸色还是青白的，把陈木慕吓了一跳。

　　“太，太难吃了。”顾迁气若游丝的说完这句话，接着就跟楚明华一般，一头厥了过去。

　　众人：“……”

　　陆越州不信邪，说道：“怎么可能，我觉得还好啊。”说完他就不顾陈木慕劝阻，也吃了下去。只见这谁吃谁倒的玩意被陆越州塞进嘴里，吧唧吧唧两下嚼完了，然后屁事没有。

　　众人：“……”

　　陈木慕：“不愧，不愧是大师兄。”

　　拜此所赐，陆越州至今还认为是顾迁和楚明华嘴上有毛病，却不知是自己嘴里才有毛病。楚宁易看着他大徒弟，生怕对方把在厨事上的挫折看的同在剑道一样，从不言弃，越挫越勇。就悄悄的封了自己和其他两个徒弟的味觉，把陆越州做的东西吃了点，表示陆越州手艺无碍，果然是楚明华和顾迁嘴巴有问题。

　　垂死挣扎活过来的楚明华和顾迁听见后气的差点两脚一蹬，又给昏了过去。

　　受到认可的陆越州果然心情好多了，认为自己厨道到了巅峰，而他本人确实也不是很喜欢做菜，只是为了师弟的生辰想尽点心，此后也很少为了锻炼去厨房瞎搅腾了。只是每逢师弟们生辰，必要下厨一次，笑着盯着对方吃，再在心里感慨下，师尊门下首徒果然是不好当的，不仅要精通修行，还要察觉师弟们的需求，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有偏爱，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幸好众师弟没能知道这真相，不然铁定要呕出血来不可。

　　楚宁易从不过生辰，他不说，也没人知道师尊生辰何日，也就躲过了陆越州每年这一回的折腾。只是没想到，还是着了道，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不过这菜随是陆越州难得下厨做的，却不是他送来的，而是由沈道霄代劳的。沈道霄不知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故未言一句，只是把饭菜欢喜的送到。随后又去了三师兄的破棚子那，把另一个食盒给放到了桌上。可怜还在外习剑的楚明华什么也不知道，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又在不封闭五感的情况下，尝一次他那大师兄的手艺。

　　楚宁易坐下来，看着笼里还有两个包子，不由咦了一声。拿在手里颠了下，认出了这是山下小镇上那买早点王大爷的包子。此时饿极，也不细想就把包子给吞进了肚里，沈道霄早起跑下山满心欢喜送来的东西就这么被一起按到了大师兄的头上。

　　一切都处理好后，楚宁易才坐在桌子前，去看墨羽飞塞来的书信。一张纸他满打满算都已经看了有几十遍了，也不厌烦。小黄鸟蹲在他的手边上，也不叫唤，只是用那两只黄豆般大小的黑眼珠看着他。

　　“雀儿。”楚宁易放下那张纸，问道，“墨羽飞的法子你看了吗？”

　　那小黄鸟当真跟着点点头。

　　楚宁易拿手指去逗他，说：“我是不是该去跟他说声抱歉？”

　　小黄鸟跟着他的手指跳了几步，翅膀轻轻拍在了楚宁易的手背上，算是安慰。

　　“也是。”楚宁易点点头，“他既说了让我一月后去找他，就到时再说吧。”

　　“现在，让我们一起去找沈红红吧。”楚宁易托起小黄鸟把它放到了肩膀上，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越州给他送了饭没，可千万别吃啊，不然又有的折腾了。”

　　“对了，你说我们去给沈红红摘几个果子怎么样？”楚宁易边往外走，边对小黄鸟说。

　　楚宁易越想越觉得这决定很不错，还能顺带去重山看看司遥远怎么样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