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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   “不知不觉呀。”司马清看了一眼拓跋城皮肤上的伤口,之前皮肉翻起,血肉模糊的身上,大多结痂,深一些的也不再流血,而浅一些,甚至露出新生的皮肤。

      这个铁打的男子,再也不要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就好了,哪怕她跟他不能在一起,她也希望他过得好,不要再受这种酷刑。

      二狗坐在一边,看司马清一会脸红,一会脸发白,一会流泪,一会嗟叹不已,有些耐不住的道:“放心,他死不了的。”

      司马清摇头又长叹了一声,“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我家的母牛被地主家的大公牛相中了,天天没事就往我家的田地里跑,后来闹荒年,我家的母牛被拿去换了米,大公牛天天冲我家的叫唤。”

      “你这什么比喻。”

      “人兽同情。”

      “什么?”

      “城哥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司马清幽幽道:“情,现在是拓跋城最不需要的。”

      拓跋城突然翻了个身,司马清忙探身去看他,见他不再动静,只是闭着眼像是又昏睡了过去。已是第十七日,她来了这么久,他才第一次主动有第一次动静,如不是时时查控他的脉搏,她一度以为,自己日日抱着入眠的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重伤的活人。

      天道酬勤。

      终于在第三十四天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勇士第一次彻底的苏醒过来。

      那是一个深冬的夜晚。

      拓跋城觉得身上格外的冷,他抖了一下,感觉得后背上快速的袭来一片软被,暖而柔的包裹着他,甚至自动的圈上了他的腰间。

      久违的一丝暖意从脚底板上钻入经络里,入牢中他的脚就没有温暖过。此地却有什么东西轻触着脚底,好像在给他温暖。

      之前睡在死人堆里的腐败气味,被一股女子的体香取代,之前冷硬湿重的衣服被干净的棉衣代替。

      他想这是在做梦吧。

      睁开眼,看到一张白玉般的脸,眼睫的根部黑白分明,随着呼吸微微发颤。

      崔喜恩,那个久违的名字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他送了一颗蓝彩珍珠给她,她却把用来去换了一双鞋子。

      眼前这个,黑发如云散在脑后,本还些金饰的此刻却一件不留,只有珍珠耳环还在,在寂静的夜里折射出一片幽幽的蓝光。

      每一个在他复国道路上与他帮助的女子,他从不曾担心对方的背叛,好像那只是一个双向的选择。

      崔喜恩抛弃了他们之间的誓盟后,他再也不信她。

      而温婷,狠毒而有心计,跟他有得一拼,却从未得过他的信任。

      怀中的司马清,想到这个名字,心中总归荡漾起绵绵的愧疚,今日这一劫算是还了永安殿杀他父亲的那一个亏欠了。

      他的道路上过客众多,陪跑的一个个的死去,又一个个的加入进来。

      这一次差点失去的……他心底微痛,不是过客,她不是。

      司马清此刻也抬起眼眸,定定与之相视良久,随后微笑的伸出手抚在他的额头上,他终于有了温度。

      他淡然后把头伸过去一点,司马清手收回,两人嘴唇一指相隔。

      “你不应该在这。”他平静地道,眼睛看入她的眼底。

      “东海我是不会去。”她回道。

      她的笃定,胜过温婷软床上给他的热情百倍有余,他有些淡淡的欠意,眼珠动了一动道,“这是你最后机会,将来不会再有。”

      “我知道。”司马清声音柔不可言。

      她知道?

      拓跋城想她是知道了他策划的一切,还是只知道了她是其中一个环节。

      他要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他要在平阳城拉起自己的队伍,他要得到晋王的支持。

      司马清便是他赠送给晋王最大的礼物。

      门阀贵族里,谁的血统都比不过一个先皇的嫡公主。

      而这个公主是由他一手保护长大的,他能向晋王讨要到他想要的一切,城池、军队、粮草、马匹……一切的一切都是复国的前提条件。

      然而,她真的知道他要的并非是眼前的她吗?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发现自己也觉得眼前的人,她的份量已悄然超越了在他心底沉淀经年的责任与抱负。

      他时到今日终于明白,陈妃为何一直阻止他与她的交往,耳提面命的说司马清是他们复国路上最大的羁绊。

      当陈妈痛哭流涕的劝说他,答应羊献容的条件,送司马清入平阳城时,他以为他真的能如之前在列祖列宗面前指天发誓的那样,可以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把中途一切归为自己实现的目标棋子。

      他做不到,至少,他不能。

      可是……

      司马清幽幽一笑,在他的额角轻轻吻了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你不用为了赶我走,跟她……罢了,你我都身不由已,以后不要为难自己了,拓跋城。”

      拓跋城手指尖触摸在司马清的耳垂上,蓝彩珍珠耳坠在暗夜里散发出宁静的光泽,他全身的骨头要痛,痛得他彻夜不眠。

      只有昏迷时,方才发现原来醒着比睡着要痛苦百万倍。

      直到这片刺人的软草堆里,有一天躺进一个温香的女人,她用她的身体温柔的包裹着他残破和血淋淋。

      丝毫不会介意他伤口发炎渗出的白以脓液,甚至把衣服绞碎了给他当绷带止血,包扎。

      她什么都没有了,连那个高高在上的皇族身份也一并为他放弃了。

      然而,她执着的在救他,不断的恳求他从昏睡之中醒过来。

      她终于在他冰封多年冻如铁的心上,浇出了一朵生命之花,缓慢的而坚定的在他的压制的心房里绽放,裂缝里伸出娇嫩的枝芽。

      这一天,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清……”

      “城哥……”她回道。

      他抬眼看她耳朵上的一抹蓝色,缓缓的道:“这是我娘留下的东西。”

      娘?

      司马清从未听他提过这个字。

      “我出生后不久,晋皇下旨征伐北国,我娘带着我一路逃,逃到刘渊的帐下时,五万的族人死的死散的散,已不过千余,女子被送去做家伎,成年男子一律充入军中为奴。不到一年,军中起事鲜卑族男子尽数被杀,我娘与陈妃交换了孩子,两人分开逃亡,后来只知陈妃的孩子被当成我喂了狼。而我随一群孩子扔进狼群里七天七夜,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他说这些时,声音轻如飞羽,淡淡的回忆里,连语调都没有起伏与波澜壮阔的情怀,好似只是一页泛黄的记忆,在某个时间,专为司马清开启了。

      一段并不美好的过往,经他的嘴说出来,深深的刻进了她的心底。

      他和她的童年都残酷的在内心蒙上了一层灰,怎么也打扮不出光彩夺目的样子。

      只与地宫里那些流民的生活重合成一出折子戏般,每一段都把痛苦刻骨铭心的烙在了心尖上,跟着心脏起搏,跳动着也痛苦着。

      “崔喜恩,是陈妃的跟鲜卑将军的孩子,不是皇族。”拓跋城说到这里时,声音顿了一下,眼神清澈的看着她。

      司马清嘴角微动,她知道那个美丽的女子,跟拓跋城不简单,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是陈妃的女儿。

      “她很坚强。”司马清微笑着说,其实崔喜恩一直是她心底一个疑问,她不问只是不想让拓跋城觉得她小气计较,说到底,她太过在乎对方,才会处处想着不要给他添麻烦。

      她自信她把心底那份小小的猜忌掩饰得极好,好到拓跋城接下来声音轻快的承认道:“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人。”

      司马清面上保持着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如母亲羊献容一般大气而沉稳。

      拓跋城有些小得意的继续道:“她小时候喜欢趴在我的背上睡,总是一幅睡不醒的样子,喜欢把冻伤的脚放在我的怀里,冻疮痒时让我给她抓痒……我把她放在羊群里,让她跟羊睡……”

      他说到这里时,眼睛发着作弄女生后的调皮之色,仿佛那是他少年时,仅有的美好生活,简单而快乐。

      司马清身子探前一些,愣愣的看着他,怎么没有发现拓跋城也会有青涩少年的一面,他说到后面时而微笑,时而轻叹,时而淡淡的忧郁。

      最后,突然在说到崔喜恩为了活下去,被带走送给贵族当小妾时,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

      那是被横刀夺爱的奇耻大辱。

      司马清心尖有些微微的酸楚,说不清是妒嫉被拓跋城一直念念不忘的崔喜恩,还是为拓跋城已重伤如此,还不忘记用轻松的语气,跟她躺在草堆里聊天解她的苦闷之愁。

      “不说了,你睡吧。”她提醒道。

      “不行呀。”他小声哼哼着。

      “睡了,你的伤口就不痛了。”

      “我痛得睡不着。”他承认道。

      司马清嘴巴又挨近些,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拉开一拳的距离,看着他的眼道:“这样好些吗?”

      他眼睛亮亮的回视着她,期待而渴望。

      “想着我,能睡着吗?”她又吻了吻。

      他眨了眨眼,把头枕到她的脖下,拱了拱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安静的合上了眼。

      一旁的二狗摸了摸脸,有些讷讷的道:“我也痛呀,给我也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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