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感冒与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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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对有些人来说很漫长，对哈利来说却短暂地惊人。
当他从梦中脱离，等待几秒钟大脑完全接管身体后，哈利意识到不像以前自然醒来时身体感受到一种难言的餍足，今天似乎他根本没好好休息过，浑身疲乏无力。
就好像他在工作到深夜后才躺到床上，又只睡了一眨眼的时间。
试探着睁开眼睛，房间朦胧的轮廓就像一团纠结的灰雾，什么也看不清晰。他的眼睛非常酸痛，睡梦时分泌的物质和着眼泪凝结在脸上，一块一块地很难受。
最令人苦恼的是，他呼吸变得缓涩而粗重，鼻腔被什么东西堵塞得彻底——
他感冒了。
哈利不是第一次感冒，可这种痛苦是不会随着感冒次数的增多而消减的。
感冒带来的咳嗽还不打紧，最恼人的是鼻涕。无法正常呼吸让人感到一种垂危的恐惧，同时还会伴有扁桃体发炎——这个名词是哈利从佩妮姨妈那儿学到的，那时达力生病时就有这种症状，姨妈哭得惊天动地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
哈利想到这里不禁笑出声来，只是下一秒沙哑的声音让他大吃一惊。吞咽口水的时候，“扁桃体发炎”成了一种极度的折磨，每下咽一次就像一把钝刀生生剜过喉咙。
他发出的声音似乎惊动了什么，左手处传来一阵沙沙声。他偏过头去，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床头柜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座突起的灰色山脊——他先前听到的声音正是山脊移动时发出的。
哈利瞪大了眼，那着的山突然立了过来，灰色滑落到地上摊成一团。然后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原本灰色占据的地方渐渐褪成深黑色......
他眨了眨眼，定定神望去，原来那片黑色是长袍，灰色则是毛毯。他看到的“山脊”其实是人趴在床边背上盖着的毯子，现在人站起来了，毛毯随之滑落，露出被遮蔽的衣服。
视线向上移动，视力渐渐恢复，哈利自然看清了那人的脸，呆了呆，随后反应过来叫道：“啊，谁？哦！赛文——您怎么在我房间里.......”嗓子哑了音调叫不高，哈利喊到一半声音就模糊成一片咿哦声。
西弗勒斯回以一个冷冷的眼神，孩子及时噤声，迅速缩回被子里。
虽然眼神很不客气，他其实并不为孩子没礼貌的大叫感到不快。而是在生自己的气——他终究还是抑制了沉睡魔咒，让他距离复仇成功又远了点。
不过说到底，这孩子最终还是要死的。他心中突然涌过一丝悲凉，转瞬又被心潮冲刷殆尽。等哈利最后知道真相会怎么想？狂怒，绝望，就像他一样？可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着的？那为什么，他感受到一种矛盾呢。
哈利缩在被子里偷偷地看着。
以前赛文的心对他来说就是一团迷雾，可现在未知似乎掀开了一角。他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悲伤，也许还有迷茫。他还不能很好地理解这些情绪，只是在共情下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赛文。”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西弗勒斯脸庞上每一丝表情变化，却发现他脸色郁郁。哈利大胆开口道，“我发现您从不笑，每时每刻都板着脸。可是只有不开心的人才不笑。您为什么不开心呢？”
西弗勒斯瞟了一眼，思路被打断了。于是有点不耐地随口道：“我勉强认可你的逻辑。”他只是出于礼貌而接话，没想到哈利一直在等他进一步回复。一时半会接不回思路，又看不下哈利可怜巴巴的眼神，西弗勒斯只好提起精神道：“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开心呢？”
哈利兴奋起来，绿眼睛眯成一条缝：“您可听好喽——”
话音一高又不禁咳嗽几声，他不以为意继续绞尽脑汁地回想，板着指头数着，“因为您有很多好东西！虽然我不知道您觉得什么才算得上'好'，但至少这些我全没有，换作是我就笑开花了——您有一片森林！有大房子，小精灵......美食佳肴；强大的实力；数不胜数的书籍......”
西弗勒斯有些无语。从哈利的语气和从响到低的音调来看，明显这孩子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广袤的边境森林，其次是徘徊尽头的塔群。让人失望又理所当然的是，书籍被排在了末尾，甚至食物都挤在它的上头。
哈利自然没能察觉到西弗勒斯在想些什么。他有些卡壳了，毕竟他这几天见到的也只有这些。突然间灵光一闪伴随着得意一笑，他续道：“当然还有！魔药、魔药教室、魔药药材、魔药书、魔药瓶子、魔药罐子......”
“魔药杯子、魔药盆子、魔药坛子。”西弗勒斯接道，冷哼一声，心情倒舒畅了些。“我不欢迎小丑来显摆无知，弄得好像我除了坩埚一无所有。”
“那客官有没有被逗乐呢？还请给小丑几枚赏钱。”哈利笑嘻嘻地说，却又忍不住咳嗽几声，心中升起一阵快乐与成就感。虽然西弗勒斯的话很刻薄，但是他身上笼罩的茕茕孑立的氛围消失了，变得有生气许多。
西弗勒斯转过一个念头就明白了哈利想做什么，为这孩子的成熟而惊讶的同时，也没了插科打诨的兴致。他这是在被一个小孩安慰！
他跟很多人说过很多话，威胁、咒骂抑或吹捧、夸奖都屡见不鲜，只是被人安慰的次数少之又少，也许仅有一次——那是在两国战争打响后不久，他第一次杀人后恐惧不已，一个年长的精灵拍拍他的肩，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当然一切都没有过去。
战争愈发如火如荼，他再也没看见那个精灵的影子。时过境迁，他成了那个安慰别人的人，也成了一个冷酷的杀戮者。最后终于战火平息下来，一切即将揭开新的一页，莉莉找上了他。
西弗勒斯想到这里，内心少有地没有什么怨恨，只是有些默然地说：“你现在觉得我拥有很多，可我一点也不想要这些，它们就相当于零。不是不知足，而是真正追求的东西没能得到，即使得到过也失去了。我愿意用我的全部去交换，可就是换不到我想要的。这是很难受的事情，你不明白......”
他盯着哈利的眼睛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凌厉的黑眼难得笼上一层迷惘。
他喃喃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我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每个选择都是可以改变的，人的命运可以自主，拥有无限可能。可为什么我得不到快乐呢......又为什么是我......”倏尔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话音戛然而止，迅速将目光从哈利脸上移开，眼神空洞。
没听清西弗勒斯最后说的几个字，哈利困惑地眨眨眼。现在他能感受到的又只剩下一片迷雾了。
“不该跟你多说的。”西弗勒斯抿抿嘴。他一向不喜与人推心置腹，可今日难得的真情流露连他也不清楚是怎么会发生的。不过他没放在心上——哈利只是个十岁都没到的孩子，疯玩几天就能把一切抛诸脑后。
他弯腰将毯子捡起来折好，放在床头柜上。当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未扭下时，西弗勒斯想到什么一般突然回头，正好对上了哈利的眼睛，小孩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
“嗓子哑了就不要说话，怪难听的——而且对康复不利。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西弗勒斯干巴巴地说，“你喝过魔药短时间不能再喝，多喝热水——顺便提一句，我之所以在你房间里是因为你昏迷了，我要照看你，仅此而已。我走之后多比会过来，有什么问题问他。”
话音刚落他就为自己的啰嗦后悔了，急匆匆要出去，没曾想拉开门时披风又被一只手拽住。
“不是第一次了！我警告过你，哈利·波特——”西弗勒斯咬牙切齿，回头却发现哈利已经从被窝里翻出来，两条腿赤条条地探出床，身体前倾伸长胳膊。
由于角度问题，小孩的左手差几厘米没能勾到衣服，右手倔强地攥紧一片衣角不放。
“赛文别走！”哈利用吃奶的力气一点一点把西弗勒斯拽回来。男人狼狈地连连后退，站定之后本想一把推开哈利，转念间还是下不去重手，只好打算把他的手指头依次掰开，没想到哈利顺从地松了手。
西弗勒斯把衣服向上提提，顺便把被孩子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出来盖住：“还不给我躺好，有话快说！”
“您先别走——您问为什么？呃......”他还不想把真正的缘由说出来，眼珠转了转灵机一动，狡黠地笑道““房间里有蚊子！对的，虽然很暗但是我看到了这些小虫子一闪而逝的鬼影，嗡嗡声更是不绝于耳......千真万确！您一定相信我——”
哈利看到西弗勒斯的脸渐渐黑了下来，明智地选择终结关于蚊子的话题。他突然想到现在虽然正值夏天，可从徘徊尽头来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见到飞虫，提起蚊子真是自讨苦吃。
“赛文对不起......”哈利的眼睛黯淡下来，声音越来越轻。先前的一番逗乐，让他觉得塞文不再是个难以亲近的长辈，而是一个比较严肃的好朋友，可现在他意识到或许这样的玩笑对对方来说可能难以忍受。“我只想问.....您能不能抱抱我？”
达力每天睡前佩妮姨妈都会抱住他亲吻。说他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可他这样无父无母的孩子，没有资格提出这样逾矩的要求。
哈利低着头把被子掉下床的部分拉上来，然后把屁股往前挪了挪，确保自己的头不会撞到床板上——碗橱狭小的空间曾让他“四处碰壁”，长此以往就养成了习惯。
他接着准备躺下来时，一只手止住他的动作，轻柔地将他的背前推，把他的上半身拢进一片黑色中。几天前的记忆回炉，一模一样的场景让他确认了发生的事：熟悉的苦涩的药草气味，柔软的长袍，其覆盖下瘦削的身体。
塞文真的抱他了。他僵住片刻，笼罩在黑衣中的小脸又哭又笑......
过了几秒钟，小孩主动推开了西弗勒斯，腮帮子鼓鼓的长长吐出一口气，脸憋得通红。
“我很喜欢您抱我！”他怕西弗勒斯误解急忙说，“虽然您太瘦，确实有点硌人......我推您是因为我感冒了怕传给您，您再抱下去我快憋不住气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营养不良的小子？”西弗勒斯有些不爽地说，“我可不在意你要不要'小孩子抱抱'，即使你今天赖在我身上几小时我也不会多高兴。再说我可不怕你传给我，这种小感冒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治好......”
突然意识到他在跟小孩一般见识，西弗勒斯窘迫地咳嗽一声，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大步向门外走去。他不像以往重重地甩上门，怕夹到哈利的手，不过这纯属多虑——哈利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些担心塞文是不是真被传染了。
在等待多比的一段时间里，哈利又回想起那个拥抱。不算温暖，却让他的心无比暖和。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吧......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感冒与拥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