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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醉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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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仙君可知天行仙君所掌何事?”
卯君不动声色地莞尔道:“说来惭愧。”
“天行仙君掌管人间风水。”
“风水?”
“正是。”阳峰山神道。
“这与阴阳两峰特殊的地貌形态又有什么关系?”
两山神再次对视一眼,又道:“此事说来话长。”
“……”
卯君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仍是保持微笑道:“愿闻其详。”
“正如方才所说,天行仙君开创凡间修真之法,其后人却独断专行,自成一家。”
“天行仙君痛心疾首,大手一挥,划出两道河流。一道环绕两峰呈圈状,一道蜿蜒自两峰之间穿过。所以自云端俯瞰,便成了八卦图案。”
“武、道两派事实上同属修真一脉,若两相分立,即便如何虔诚,也不能成仙。然而凡人不知,一归方能飞升一人。至少这一归,玄真、素隐两派是休想再出仙人了。
“等等,据我所知玄真阁中人自重却不自负。愿意脚踏实地做一介武修,难道事实却并非如此?”
“没错,玄真阁对外总是一派虚心修武的作风。殊不知,事实却是,在两派决裂之际,玄真阁的开创者选错了‘道’。修武不能成仙,但练到极处也可达到长生不老的境界,碍于面子,不愿修改门派宗旨的玄真阁始祖,只能退而求其次,对外言说不屑成仙,其实暗地里还是想寻些法子成仙的。”
“哦?这倒是值得玩味一番了。”
“哈哈,凡人总是不能免俗的。”阴峰山神调侃道。
阳峰山神悄悄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用眼刀狠狠剜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在上等仙官面前放肆,又转而对卯君,继续讲述道:“一日,天行仙君托梦给现任玄真、素隐掌教,声称若不得要领,你们两派永远也别想成就‘仙者’。于是乎,天行仙君便告诉两位掌教,说乾坤山本是一座仙山,戌轮地震之后天然形成了独特的太极八卦地貌,此乃天赐的福祉,可助凡人飞升。然而这八卦图仍旧缺少‘零部件’。”
“也就是少了所谓的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方宝物坐镇。”
“这八方宝物是天行仙君取自乾坤山八方土地而化成的,仙君将它们散落各地,若是全无提示,想要找到它们却是难上加难。于是,天行仙君分别赐了阴司南与阳司南给两派掌教助他们寻找宝物。阴阳司南勺柄有特殊的仙力场,所以宝物由勺柄所指,而宝物所处地由勺头中浮现的图画与文字给予提示,不过大方向总是定下的,想来也并无什么困难。”
“不仅如此,由于两派分立,勺柄还与对方的‘道’相吸引,比如阳司南会感觉到附近的武修,而阴司南则会察觉方圆内的道修。”
“也真亏素隐观速度那么快啊,不出半年竟然就寻到了两样宝物,这实在是……”阴峰山神又忍不住开始发表意见。
阳峰山神直接从身后给他来了一脚。
“哎哟喂我的妈!”阴峰山神吃痛地捂住了后背。
卯君:“……”
“咳!失礼了,方才说到哪儿了……哦,天行仙君赐了司南助他们寻宝。阴司南只可指斜侧方向,也就是东南、东北、西南、西北;而阳司南只可指正侧方向,也就是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即是说,玄真、素隐两派各自只能寻到四样宝物,若想凑齐八卦图,必然是要合作的。”
“素隐观因为……嗷呜!疼!……因为下手迅速,已经得了两件宝物,所以近来常常出现通天光柱,连接至天行仙君的仙宫。因为是掌风水的仙官,‘通天光柱’也属于风水中的一种,所以想要制造光柱,对天行仙君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吗?”卯君问道。
“正是如此。至于拼凑完整幅八卦图究竟会发生什么,是改变风水飞升成仙,还是。……”
“鬼才知道。”阴峰山神耸了耸肩,道。
阳峰山神对着方才踢过的地方又来了一脚。
“啊!——救命啊!!卯仙君救我!!!”阴峰山神一下子窜到卯君身后,卯君只得抬手制止阳峰山神的“暴行”。见对方没有继续施暴的打算,阴峰山神这才哆哆嗦嗦地飞回原处。
“哦,对了,我最后还有一个疑问。”卯君保持着万年不变的笑容,开口道。
“卯仙君请讲。”
“你二人皆是下等仙官,除却做山神多年所掌握的情报外,为何对中等仙官的私事了解的这么清楚?”
阴峰山神:“……”
阳峰山神:“……”
阴峰山神连连摆手: “卯、卯……卯仙君您听我们解释啊!是……是之前老申……哦不不不!是申仙君下凡来时,同……同我们说的,我们绝对绝对没有以下犯上的意思啊!”
“这样啊。”卯君脸上的笑容十分和蔼可亲,”待这一轮结束,我回去一定好好说说他。”
“今晚辛苦二位了,告辞。”言罢,卯君一挥广袖,再次化为一缕青烟寻着月赋他们的方向而去。
待确定卯君已经离去,阴峰山神这才扶着阳峰山神的肩膀,长长舒了一口气。
“唉,我说,”阴峰山神道,“之前老申不是说卯仙君脾气很好吗?”
“总比丑仙君好太多了。”阳峰山神道,“不过,毕竟还是年轻啊。”
“也是,不然前一归也不会闹出那档子事儿来。”阴峰山神皱眉揉了揉后背,“真搞不明白那些上等仙官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停顿片刻又道:“我说兄弟,下次下手能轻点不?我又不懂上等仙官的治愈之术。”
阳峰山神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能。”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卯君便魂魄归体,又附到月赋肩头的小兔子身上。
卯君眨了眨眼,以适应周围昏暗的环境。
师侄二人卧于船舱内浅眠,前有老翁摇桨,漾起簇簇水花。初一新月当空,耳畔江水阵阵,两岸群山连绵,此情此景,只令得心中一派安宁。
小船顺流而下,不出几日便至烟雨水乡,小桥流水,如今敷上一层霜白,却也温暖了一池美梦。
是夜,月赋和三师叔正栖在一棵合抱粗的紫檀树上,四季常绿的茂密枝叶即便是在寒冬腊月里也能很好的隐蔽身形。两人暗自观察着不远处一幢灯火通明的建筑,时而伴随有琴音袅娜、歌喉婉转,一派醉生梦死之象。
当真符合“醉月”二字。
想必这就是先前提到的醉月山庄了。
卯君瞟了一眼另一个枝头上的三师叔,只见他手持阴司南,正聚精会神地研究勺柄指向的细微变化。相较之下,月赋则显得百无聊赖,他十分慵懒地靠坐在树干上,两腿交叠,两手交叉枕在脑后,正望着那轮新月微微出神。
恰此时,一阵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卯君的两只长耳朵和一身白毛被吹的上下翩跹。这点寒意对神兽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对凡人……卯君下意识去瞧身边的月赋,却见月赋抽出双手将它抱起,而后温暖的触感自身后传来,竟是月赋将它塞入了胸前的衣襟中。卯君一震,月赋却将衣襟裹得更紧了些。
心中万千情绪涌动,却不知从何说起,卯君只是不自觉地又将一双耳朵耷拉下去。
一旁的三师叔随手摘下两片树叶,借着这阵风力将树叶投掷而出,灌入内力的树叶顷刻间化为利刃,划破长空,直直地向醉月山庄刺去。然而醉月山庄外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树叶距离山庄外墙还有一丈之遥,便被撕得粉碎。
三师叔眉头微蹙,又顺手投出三道铁制暗器,同样在空中四分五裂。这下他硬生生将眉心皱出一道褶子,手捏下颌,低头沉思。卯君趁机从月赋怀中窜出来,心中默念数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才又停在他肩头。月赋也不在意,他抬起手,习惯性地准备顺一顺小兔子的毛发。三师叔却突然开口道:“你之前试过活物吗?”
月赋的手停在半空,露出一个十分玩味地表情,却是不咸不淡地道:“不曾。”
三师叔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往卯君身上瞟:“那只是素隐观用来布阵的兔子吧?”
“是又如何?”月赋顺势抚上卯君的额头,“我不提供任何试验材料。”
“那你带它出来做什么?”
月赋轻笑了一声。
“……我希望你能记得,你现在是玄真阁的人。” 三师叔沉声道,“月师侄,我一向以为师兄太过宠你了,导致你分不清孰是孰非。”
“三师叔,还是不要在执行任务时说教比较好。”月赋脸上戏谑的神情不变,“比方说现下。”话音刚落,月赋即刻纵身跃下树枝,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放才所栖的树梢被削出一道整齐的口子。
三师叔神情一凛,又往暗处躲了躲。
月赋一头白色长发在黑夜中着实扎眼,北风吹拂下更是四处飘飞,即便紫檀树如何枝繁叶茂也遮不住这般颜色。
月赋落到地面又即刻藏于树干后,两道清亮婉转的女声却突然开口:“阁下何不现身一叙?”
闻言,月赋勾起唇角,取过身侧的伞,撑开靠在肩头上,漫步走了出去。
只见醉月山庄上方现出两道婀娜的身姿,在空中跳着诡异的舞姿跃动而下。落地之时,披帛带起一阵香风,直往人心底里钻。
瞧见来人竟是一个小孩子,两个女子皆是微微一愣,而后又迈着同样难辨的步伐,以一种奇特的路线,看似缓而细碎,却顷刻走至月赋身边。二人同时牵起月赋的手,略一俯身,身体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贴在月赋两侧,又同时在月赋耳边轻声道:“原来是位小公子。”声线妩媚,尾音绵长,即便是最正人君子的青衫书生,恐怕此刻也会听得心间发颤,只想将两位美人揽入怀中,好好叙叙家常。
只可惜,仍旧是孩童模样的月赋只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反应。
左侧的女子眼角有颗泪痣,生得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秋波暗送,她对月赋道:“小公子可是迷路了?”
“不是。”月赋淡淡开口,却引得两人一阵轻笑。
右侧的女子唇角生一颗美人痣,一双丹凤眼将她万千娇柔妩媚之态尽数展现出来,她也对月赋道:“小公子今年多大啦?”
月赋斜睨了她一眼:“二十。”
然而他还未变调的软濡少年音配上微带了点婴儿肥的面庞,真是半点说服力也无。
两个女子对望了一眼,而后同时发出一阵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