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理想国》咖啡研磨机

30、方框之外（05）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排着队，郑重地将手中的蜡烛放在了女神像的周围。
　　烛光汇聚成湖海，光芒之中的神像低垂着头，哀悯地俯视众人。

　　一曲终了。
　　正当弹琴的少女准备从琴盖上取下下一首歌的琴谱时，一盏灯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上面写着“洛杉右”，不是她的笔迹。
　　她顺着灯盏看去。
　　少年有着风信子一般柔顺的黑发，眼角轻轻勾起，他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在摇晃的烛光与往来的人影中，像一个触之即碎的梦。
　　“你朋友让我告诉你，音响安装好了，可以不用弹了。”
　　洛杉右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我也要到极限了，谢谢。”
　　“我顺便给你留的灯，”林想叶将写有她名字的那盏灯递到她面前。
　　小小的烛火微微一晃，洛杉右愣了神，乖乖地接过灯盏，凑近，牛奶味的熏香若有若无地勾着她，四周响起圣歌。
　　“非常感谢 ”。

　　方宵被兴奋的篮球部学长们狂灌了几大瓶可后，终于脚步虚浮地抵达了纯白教堂。
　　距离晚会开始已经过去了20分钟，但游雨俟并没有跟他联络。
　　少年有些茫然无措地靠在教堂门边的红色砖瓦墙壁上。秋日的晚上八点，天空是如同海洋般的深蓝色。
　　他打开手机，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咔嚓“ “咔嚓”解锁的声音在此刻无人的商业街深处十分地刺耳。
　　最后，大拇指停在拨打键的上方，这一刻是被施展了时间停止的魔法。
　　很快魔法解除。
　　男生利落地关闭手机，随手放进了裤兜里，推开了教堂的门。

　　洛杉右等了辛茄语一会儿，两人一起把蜡烛放在了女神像的脚下。
　　谁知道起身的时候，便看到了他们的班主任晏安娜地站在了她们的身旁，她安静地注视着女神像。
　　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有些严厉的老师也会出现在这里。
　　洛杉右呆住了，辛茄语倒是很淡定，轻声的向老师打了招呼。
　　在摇曳的烛光下，晏安娜的面庞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她看着并排站着的女孩，一个张狂明媚，另一个温柔沉稳。
　　命运像是一个轮回。
　　洛杉右这才向老师打了招呼。
　　晏安娜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重新看向面前这座女神像。淡黄色的烛光如同江河一样蔓延在这所教堂里。
　　光线勾勒出轮廓，俯身的女神像，老师温柔注视着的侧脸。
　　洛杉右一下子有些恍惚，觉得面前这个她一直避之不及的老师与女神像的面孔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晏安娜的下一句把她拖出了幻象。
　　“洛杉右，听说你跟班长表白失败了？”
　　被点名的女孩一下子僵硬在原地。
　　辛茄语也屏住了呼吸。
　　谁想到她们的班主任也没说什么，反而伸出手，揉了揉那个刚刚失恋的女孩的头发，难得地微笑起来，“没关系，别伤心了，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没一个是好东西。”
　　不远处的林想叶手一抖，差点让蜡烛烧到了自己的手。

　　方宵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洛杉右她们身旁。
　　晏安娜也没有作太久停留，很快就离开。
　　男生看起来有些挫败，全然不像一位刚刚获得了准mr南桥称号的选手。
　　“诶，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生，大概这样高，眼睛很大，应该是一个人来的，”方宵用手比到自己肩膀的位置。
　　虽然这场晚会没有什么宣传力度，可是人来人往间，两人根本没办法记得有什么来客。
　　“来的人应该都有拿蜡烛，然后写下自己的名字，可以找找蜡烛，看人是不是来过。”辛茄语提醒道。
　　“是谁啊？”洛杉右问到。
　　“….叫游雨俟。”方宵开口。
　　“那个你在屋顶上要保护的女孩？”
　　“那个给你演讲拉票的女生？”
　　两个女孩同时开口，然后相视一笑，了然于心。
　　洛杉右拍拍男生的肩膀 ，颇有些幸灾乐祸，“我们明白了，你看这片吧，我去帮你看看那片，阿法还要维持秩序。”
　　“….行。”
　　男生闷声闷气地回答道。
　　他有气无力地蹲下，小心地翻找着蜡烛。
　　蜡烛的熏香让他的头有些疼。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游雨俟就这样消失了，自己也给她发了提醒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没有回复，女孩也不是会迟到的那种类型。
　　不会出事吧。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新消息提醒的声音让他停下了动作。
　　“今天有些舒服，不能来教堂晚会了，抱歉。”
　　——来自小游经理
　　所有的猜测瞬时落了地，男生一下子站起身，找到蹲着身子翻找蜡烛的洛杉右说，“锤，不用找了，不会来了。”
　　“啊？”女孩惊讶道，面前的男生看起来更加失落了，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真实的表情。洛杉右却觉得他似乎很伤心，像是个丢失了心爱的礼物的小孩。
　　好少见到这样的方宵。
　　她决定牺牲一下自己，没心没肺地说：“你别伤心啊，你看我不昨天也被拒绝得彻彻底底嘛。你还不是直接拒绝的呢。”
　　方宵叹了一口气，肩膀怂了下去。他不耐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唉，你们要帮忙不？“

　　晏安娜在离开教堂主厅，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后方隐藏的小花园，草坪中间放着深蓝色的铁质桌椅。一个成年男人坐在那里静静地抽烟。
　　“你也来了啊，陈笃，”她走近他。
　　被叫到名字的校医先生熄灭手中的烟，说：“好久不见，晏老师。“
　　“听说这个活动有你的学生们的策划参与，挺不错的啊。”
　　想起那俩个女孩，晏安娜笑了一下，说：“是啊，是我很可爱的学生。”
　　话说出口后，两人都似乎想到了同一件事，沉默了下去。
　　陈笃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转头看向晏安娜。
　　那个一向自持冷静的女性 ，也点起了一根烟。她定定地看向花园的某一处。
　　“抱歉，我很快。”她说。
　　“没事。”
　　“自从那件事已经过了十年了啊，”她苦涩地开口。
　　“是啊，十年了。”

　　十年，十年前谢酉七岁。
　　他放好蜡烛后，静默了一会后便被社团的事催得离开了教堂。
　　离开的路上，他遇到了脱下袖章，终于看起来是个清爽高中生的俞此木。这个木头骑士当时在得知自己必须释放他的时候，在一众愤怒的纪律委员中冷静地很突出。
　　想着捉弄一下，他向他挥了挥手。
　　“学长好，“男生乖乖停下。
　　”你是要去纯白教堂吗？”
　　“是的，这也是我有负责的，我需要去看看。”
　　还没问理由，就说得这么明明白白，冠冕堂皇。
　　“这样啊，没事，我就问问。”谢酉摆手。
　　“那这样的话，我就先…”
　　俞此木全身心都写着“逃跑”二字。
　　谢酉笑了笑。
　　“对了，我们今天下午放的火，有小洛在参与负责哦。”他在男生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冷不丁地补充了一句。
　　“你!"
　　明明之前学生会审问的时候不发一言。
　　俞此木咬了咬牙 ，没有理他，径直离开了。

　　易瞳远是在篮球社庆功宴的中途因为闹脾气的小女友而提前离开的。
　　“方方，原谅我，你的告白一定会…"话还没说完，嘴就被面前的男孩死死捂住。‘
　　易瞳远“唔唔”了半天，也没见方宵松手。
　　“你要去花前月下就去，不要满嘴跑火车！”男孩恶狠狠地威胁道。
　　易瞳远连忙点头，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
　　方宵这才松开手。
　　“加油啊，等你的好消息。”
　　方宵几乎是把他轰出的餐馆。

　　餐馆的位置很隐蔽。南侨学校对面有一个广场，广场边缘有一棵大榕树，往下走 ，榕树背后藏有各个方向的小路，选择最窄的那条路，然后走到尽头。
　　从餐馆到教堂要经过广场，南侨，公路，热闹的小吃街，最后抵达商业街。
　　不过是四五条街道。

　　教堂晚会在九点结束。

　　洛杉右、辛茄语、方宵和林想叶四人组成了清扫组。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大概在十点的时候，因为担心女孩子的安全，剩下的男生主动担起了其他的清扫，辛茄语把钥匙留给了方宵。
　　十点半，方宵住学生宿舍，校庆日的宵禁被延迟到了十一点，而林想叶家离得近，所以留下了男生一个人锁门。
　　十一点，男生提着两大袋垃圾走出教堂，掏出钥匙锁上了门。路灯昏黄，几只飞蛾在光影中飞舞，街道一片冷清。
　　秋日的夜晚有了凉意。
　　林想叶似乎并不在意夜晚和寒冷，男生扔掉垃圾袋，慢悠悠地准备离开此地。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就在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教堂附近有个黑影闪动了一下。
　　是野猫吧。
　　他没有多想，接通了电话。
　　洛杉右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是林想叶同学吗？你回家了吗？”
　　“还没有，”男生一贯无所谓的声音。
　　“这么晚了，真的很抱歉。你快回去吧，有什么没做完的我们明天来处理就好了。”
　　女生的声音很小，带着真诚的歉意，因为不太相熟，有些客套和小心翼翼。
　　林想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好起来了。
　　他没有立马回应，手机贴着着左耳，抬头望向夜空，三四颗星星，眨眨眼，六七颗。
　　“没事的，今天我也挺开心的，你早点休息吧。”他回答道。
　　“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

　　明天就是校庆日的最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