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理想国》咖啡研磨机

29、方框之外（04）

　　高一的方宵作为黑马成为了准Mr南桥的消息一个下午就传遍了整个学校。比起稳夺桂冠的谢酉，这种横空出世的戏码才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洛杉右当时正忙跟炼金术部的人一起躲在操场主席台下面的密闭空间里，带着耳机跟埋伏在人群里的部员通信以保证部长的加冕礼完美无缺，全然无心关注谁得了第二。

　　随后，又因为擅自在校园里燃放烟花爆竹（他们炼金术部是惯犯），纪律委员迅速抵达舞台逮捕了部长，并大范围搜索犯罪施行者的他们。为了逃命，一伙人放完烟火就立马撤离据点，迅速逃回了校园深处的大本营。

　　毕竟对他们来说，第二名是什么远远没有解救部长来得重要。不过这种麻烦事，身为文员的洛杉右就懒得掺合，她跟大伙儿告了假。可炼金术部作为恶魔学长谢酉麾下最得力的爆破部门，对所有非部门核心人物都多疑到神经质。为了防止黑魔法部新晋巫女洛杉右泄漏劫狱的机密，陷害炼金术部，他们指派了本部新秀的林想叶监视女孩的行踪。

　　说是监视，也就是捆绑着俩人一起逛逛黄昏时刻的校庆。
　　林想叶觉得部门那群蔫坏的学长学姐可能存了一些不好的心思，但也实在不好拒绝这样的指令。
　　洛杉右倒也没有表示反对。
　　两人就晃晃悠悠地，安静地从闹哄哄的学校晃到了商业街的白色教堂前。

　　洛杉右心情不佳的时候基本上什么都干不了，连记性都会变差。当她推开纯白教堂，一群人抱着各式各样的装饰物忙上忙下的场景都没有让她想起她曾经逼迫阿法答应了今天将这个教堂借给学生会这件事。
　　林想叶适时地提醒她道：“据说等会儿这里学生会会举办小型的纪念晚会。”
　　脑袋艰难地转了几个圈后，她才回想起似乎有这件事。
　　跟她戛然而止的初恋故事掺杂在一起的。
　　回忆一连串地来，她心情又低沉了几分。
　　“既然来了，等会你要不要…”林想叶迟疑了一会儿，正开口，但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打断了男生。

　　“锤锤！”还穿着白色厨师套装的辛茄语不知怎么地就从人群中出现，一把逮住了她。
　　“晚会还有半个小时，来不及了，快来帮忙！”女孩拽起洛杉右的手，就要把她拖走。
　　借着动作，辛茄语注意到身后还有个男生，便也毫不客气地说：“你跟她一起的吗？那也快来帮忙吧！”
　　监视工具人瞬间变成干活工具人，美少年觉得自己无力抵挡命运，也就乖乖地跟在女孩后面。

　　***
　　谢酉学长被逮捕的那一刻，围观群众的激情燃烧到了最高点。大家欢呼着，像是迎送被冤枉的英雄一般与他们的Mr南桥告别。

　　被逮捕的学长也同样意气风发，向爱他的同学们抛去一个又一个的媚眼。场面之依依不舍让学生会纪律委员觉得自己仿佛是大罪人一样。

　　派来逮捕这位大boss的纪律委员有四名，俞此木很不幸地也在其中。其他人看着这样的场面都有些为难，可就他完全不为所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甚至扣住了这位刚出炉的mr南侨的肩膀，还用力压了压，几乎粗鲁地阻断了学长与下面群众的互动。

　　学长倒是无所谓的样子，转过头来看向这个铁面无私的小委员，打量了几眼，恍然大悟般，说：“你不就是我们的小女巫喜欢的木头骑士吗？”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只有俞此木紧绷着脸，仿佛没听到一样，扣在肩膀上的手却松了力道，”请学长跟我们去学生会走一趟。“
　　看到对方这刀枪不入的样子，学长帅气地一甩头发，拨开俞此木的手，整理好身上那件花哨的大袍子，长身而立，俊美到不可逼视，他说：”那走吧，不过你们要记得有一点…”

　　“晚上的教堂晚会可是要由我主持哦，”说完他又不经意地瞥了俞此木一眼。
　　那一眼信息量似乎很大，不过“木头骑士”根本无法接收到任何外来不明信号。他谨慎地跟在学长身后，全身戒备，生怕这个狡猾的学长又耍出什么花招。
　　洛杉右那个演讲说得倒真的很贴切，他分出了一秒钟想到。

　　没有了学长的舞台，钟桦连忙捡起话筒控住场面：“大家，这次大赛圆满收场！谢谢大家的参与，请有序离场。“
　　游雨俟本来在台前，但随着人流的涌动，一不注意，方宵就失去了她的踪影。等他回到篮球部的野餐地时，也没找到女孩。
　　倒是易瞳远那个家伙开心地撕拉开 一瓶罐装可乐，朝他挥挥手。

　　其他的部员都忙着收拾东西，偶尔有几个路过方宵时拍了拍他的的肩膀，露出欣慰而满足的笑容。方宵承受不了这时不时冲击而来的爱意，连忙坐到易瞳远身边去，“喂，小游经理呢？”

　　毕竟刚刚还答应了自己的晚会邀约，转眼女孩就不见了，少年的心情有些微妙。

　　“你的眼里就只有经理了吗？经理不是去台前找你了吗？”易瞳远灌下一口汽水。碳酸饮料的独特味道让他满足地长叹一声。
　　“我找不到她了。”方宵身体力行地证明着自己眼里目前只有经理。
　　一旁路过的篮球部学长插进话题说：“小游好像被小钟叫去了，听说他们班上的什么活动需要帮手。”
　　听起来倒是合理，方宵停下打字的动作，迟疑了一会儿，把之前慌不择言打出的话一一删去，关闭屏幕。

　　一直催问人家有些太厚脸皮了，小游经理答应了的话就肯定不会迟到，反正晚会还有几个小时，不急的，方宵这样想。
　　易瞳远倒是觉得有些不对，他勾住方宵的脖子：“这个钟将行怎么回事，平常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对咱们小游经理挺热情的，你不担心？”
　　“我要担心什么，”方宵硬邦邦地回答。
　　“你就装吧，“易瞳远松开男生，“今晚我会去教堂替你加油的，准Mr南桥。”
　　方宵一个肘击，”加油个鬼啊，是不是欠你爸爸我的毒打了。”
　　话说得狠，少年的耳朵倒诚实地泛红。

　　教堂晚会是今年校庆新出的活动，据说由从来不在学校中出现的学生会会长孟默精心策划，专门为了纪念“某个事件”的十周年。
　　没什么人知道这个”某个事件“是什么，而这个晚会连海报都没有。举办的内容，时间和地点全靠学生内部口口相传。有些怀疑的同学去质问学生会的成员时，那群人也都像说好似的，微笑应对，不发一言。
　　但无论是真是假——
　　”校庆第二天，晚上七点半，商业街的纯白教堂 。“

　　晚会按时开始了。

　　零零散散的学生陆续来到教堂，教堂里的木质连排椅子被撤去，换上了三五张白色的小桌，茶几上摆上了百合、雏菊和玫瑰花。白色的蜡烛层层叠叠地堆放在女神像的周围。尖顶的天花板上垂下吊灯，壁灯是暖黄色的，映照着彩色的琉璃花窗，流动着温暖而让人安心的光色。
　　女神像在教堂的深处，旁侧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穿着白色长裙的纤细女孩低着头，肖邦的《离别曲》，她弹奏的力度很浅，曲子悠悠地回荡在整个教堂，像是悲伤的海妖的低吟 。

　　来人不禁都放轻了动作。
　　入口处的小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白色的短蜡烛，人们可以用备好的浅粉色水笔写上自己的名字。此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指示。

　　捧着蜡烛进入教堂后，只要稍加注意，便可以看到两面的墙壁上挂满了相框，而相框里镶嵌着各式各样的花朵。盛放的法兰西菊，半开的金雀花，鸢尾，蓝色的兰花以及随风轻轻摇摆着的蒲公英。不必觉得惊诧，走进，你便可以看到相框下面写着名字和一段小小的介绍语。

　　王若文，17岁（33），唱歌糟糕到从来没人约她去卡拉OK，但却坚信自己能做歌手。遭遇车祸而离世。
　　徐述，17岁（40），一周能穿七条裙子不重样，不加阻止可能能穿十四条。投江自尽离世。
　　陈誉，18岁（26），在两年的数学基础课持续专注写小说，内容太过精彩全班为其打掩护。离开人世前尚未寄出他的小说。
　　……

　　一个相框一个相框看过去。钢琴曲从 《离别曲》换到了莫扎特的《c小调幻想曲k475》。你开始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到这个晚会不是什么玩乐的活动，蜡油滑下的那一瞬像是在流泪。
　　为了这些有没有画像不再被谁提起的失去。
　　走向女神像，她的背后还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放着的是一朵怒放的红色玫瑰花，下面写着“顾时心，17岁（27）“。此外再没有别的话。

　　谢酉学长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寻着声音看去，那个一向神秘诡魅的学长难得地换上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看起来过于认真严肃以至于很难承认他是不久前才被学生会逮捕的Mr南桥。他靠在那架钢琴上，而那个女孩随之停下了弹奏。

　　“欢迎大家的到来，这场晚会，想必大家现在也能发现了，是为了纪念那些与我们同龄却选择告别人世的南桥学生。
　　他们大都没出现在新闻中，除了他们的父母朋友也很少有人能够再记得他们。
　　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过一个童话，这样早早离去的孩子会变成精灵，只要有人还记得他们，他们便能无忧无虑地这个世间游玩，如果没人记得他们了，他们就会完全消失，像是再度死亡了一次。
　　所以这个晚会，是为了让那些精灵能够在这个世间玩耍得更久一点而设立的。
　　希望大家，能够好好地度过这个夜晚。”

　　说完谢酉学长就放下话筒，他身边的女孩默契地重新开始弹奏，并嘟囔着：“部长竟然会说像样点的话。”
　　学长放下话筒的手顺势就揉了一下女孩子的头，便拿起自己的蜡烛放在了女神像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