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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一学期很快便接近尾声,这期间宋斯铭一直表现优异,病毒攻势过去,陈合从隔离病房出来,并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心,诸如:“隔壁病房是什么样?单人间还是双人间?有没有人来看他?”等等,陈合受宠若惊地一一解答这些问题,然后目光落到角落的宋斯铭身上,他住了一个月的病房,没晒太阳,整个人白得像鬼,宋斯铭趴在桌上打盹,投埋进臂弯,看不见表情。
      张于涛因为训练频繁跟不上学业,跟教官起了矛盾,这两天缩在班里也不去训练,陈合经过时他懒洋洋抬头看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接下去的随堂测验上,陈合住院期间倒也没落下功课,卷子和作业一直在跟进。
      宋斯铭的心情不错,自从在黄毛面前挑破秘密后,他好像撕掉了一层和外界隔开的白膜,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香,连成绩排名都上去了。
      他念的普通班,高一读完会重新分班,按现在的水平,期中排在年纪一百名,努力一把,明年或许可以进两个重点班其中之一。
      期中考试后开家长会,这次严赟准时到达,宋斯铭看他仔细看排名表,宋斯铭在班里排前三,年纪第一百,严赟笑得挺高兴,宋斯铭也觉得很骄傲。
      总算能有件值得他高兴的事,他心想。
      家长会结束后有两天假期,严赟拿着宋斯铭的成绩表去了省城,宋斯铭不愿去,但严赟说:“好不容易有点成绩,给你老头炫耀一下有什么不好。”
      宋斯铭扭捏半天,也嫌弃自己矫情,最后跟着去了。
      将近一年不见,宋辉的长下巴满是胡茬,一双眼睛倒还精神,身上的橘色制服很醒目,面对宋斯铭时他的神情淡淡的,没有很亲近。宋斯铭想,也许是监狱生活害他变成这样,以前他喜欢抱着宋斯铭去打网球,或者带他去兜风,在他还在广州卖音像带的时候。
      “爸。”宋斯铭嗫喏嘴唇,眼泪就要滚出来,他别开脸,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
      宋辉也在打量他,宋斯铭的头发理过,新学校管仪容仪表很严格,他的头发只比短寸长那么一点,露出和宋辉如出一辙的长下巴,下颚瘦削,个子比以前高了点,身上还套着校服,眼睛看过来时就像他妈那样有些艳丽,放到男人脸上就显得轻佻了些。
      “你小叔说你读书得行。”宋辉说,“你争气点,小叔供你读书不容易,我没出什么力,你以后把你小叔当爸爸,给他养老。”
      宋斯铭一噎:“还早呢。他还年轻。”他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太好的片段,表情也显得怪异起来。
      宋辉理解错他的意思,只当他备懒,他转向严赟:“厂里生意好不?”
      严赟笑笑:“好,怎么不好。你在里面怎么样,要不要下回来多带点钱?”
      宋辉摇摇头:“够了,要那么多干嘛,每个月吃饱就够。”
      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三个人面对面东扯西扯聊了很多,严赟常常来看他,但宋斯铭因为读书不常来,这会儿也不怎么插嘴,听他们聊天。他用自己全部的注意力观察着自己的父亲,他瘦了,比去年瘦,看起来凭空长高了似的,脸膛也黑了。他想他在里面肯定过得不如意,他那么爱听歌的人,宋斯铭想到卓依婷,鼻子一阵酸涩,他深吸口气压制心头的苦涩。
      时间很快就倒了分开的时候,严赟和宋斯铭目送着宋斯铭离开,今天来探监的只有他们和一对老夫妻,里面关着一个年轻人。出来时又在门口碰到,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去取车。
      “你家那位犯了什么事?”老夫妻中的男人开口问的严赟。
      严赟张张嘴,宋斯铭先开口了:“杀人。”严赟看宋斯铭,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他如削的下颚线,严赟抿抿嘴。
      老男人似乎被吓到,又像是从他们这里寻找到了安慰,皱紧的眉头松泛些,诺诺地说:“我儿子是偷电线去卖,关了三年,年底就能出来了。”
      旁边的老婆婆也在点头,脸上的皱纹被笑意冲淡了些。严赟说:“挺好的。”
      山坡上风有点大,他没由来的郁气,老婆婆挎着一个藤编的篮子,上面盖着花布,他们似乎就住在这附近,盘山公路底下是个规模不小的村子,梯田比邻,阡陌纵横。男人跟严赟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年收成不错,宋斯铭眺望着远方冉冉升起的炊烟,手臂突然被碰了一下,他低头,老婆婆走到他这边,从花布底下摸出一个芽儿粑塞给宋斯铭,“吃,拿去吃。”
      “谢谢婆婆。”
      宋斯铭愣愣地被塞进手心,老婆婆便转身和男人说了几句,大意是差不多到喂猪的点了,他们告别了严赟和宋斯铭,转身沿着盘山公路边的小路朝底下离开。宋斯铭手心粘粘的,但他没有扔掉,把它放到咬了一口,是花生白糖馅的,很甜,直达心里。
      严赟和宋斯铭从省城重返青阳时候已经是午夜,严赟把车停在停车厂,然后骑上那辆摩托车载着宋斯铭回家。宋斯铭抱着严赟的腰,头靠在他背上,严赟并不在意,风呼呼刮过耳边,他却感到了温暖。
      一眨眼工夫就到了寒假。
      罗庞是第一个收拾好东西跟着来接自己的老爸离开宿舍的,他挥着胖乎乎的手朝大家说再见:“先走一步啦。”
      几小时前前,张于涛也和教官和好了,教官请他吃了顿午饭,在老师食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不得不降半旗投降。回来后跟罗庞吐槽:“这些当老师的,精得都成泥鳅了。”
      罗庞好心好意安慰他:“好歹你又变成特长生了,多好。”他直言不讳地一针见血:“你看你期末成绩,你就会庆幸自己的选择。”
      张于涛撇他一眼:“死胖子不说话会死吗?”
      罗庞嘿嘿一笑:“当然。”他转向宋斯铭,“寒假出去玩吗?”
      宋斯铭正在收拾行李箱:“去哪?”
      罗庞说:“我家,就在屏州,很近吧。”
      宋斯铭:“我家青阳的。”
      罗庞怪叫一声:“那也太远了,你每次来上学又够呛的。”张于涛拍拍罗庞的肩:“我跟你去。”罗庞甩甩手:“死开点。”
      角落里的陈合就像个隐形人一样。
      宋斯铭翻找零食时找到一包饼干,他买来有一阵放柜子了忘记吃了,看看还没有过期,就递给旁边的陈合:“要不要?”
      陈合去看张于涛和罗庞,两个人正伏在桌前打闹,他手速飞快地接过饼干。宋斯铭奇怪地看他一眼,又看张于涛的罗庞:“你怕他们?”
      陈合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说了肯定的答案。宋斯铭没有为难他,陈合却主动上前跟宋斯铭说:“你青阳哪的?”
      宋斯铭头也不抬:“干嘛?”
      陈合的声音弱下去:“我也是青阳的。”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请宋斯铭去他家玩的话。
      宋斯铭心电感应似的抬头看陈合,把陈合吓了一跳,宋斯铭认识他一来,他好像总是一惊一乍的。“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陈合憋了半天,泄气似的转回去,宋斯铭在他背后说:“要不要去我家玩?”陈合惊喜地回头,宋斯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要问这个吧?”
      陈合第一反应是去看罗庞,罗庞这时也听见了,奇怪地看着他们,张于涛说:“去谁家玩?”
      宋斯铭拉上箱子拉链:“陈合。”
      张于涛满脸吃大便的憋屈表情,回过头继续和罗庞说话。陈合觉得坐立难安,觉得犯蠢,他埋头收拾,顶上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拿不下来,椅子登腿坏了拿去换了还没有拿回来,此刻窘迫不堪。宋斯铭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张于涛,陈合让你帮他拿一下上面的书,他够不着。”
      张于涛和罗庞都愣住了,陈合张大嘴,张于涛先反应过来,拧着眉倒是没拒绝,他拖过自己的椅子,轻而易举把书取下丢到陈合桌上,陈合呆呆地说:“谢谢。”
      张于涛肩膀痉挛一下,神色怪异地回他:“不用。”
      陈合不好意思地笑笑,清秀的脸上露出破冰的笑意,张于涛说不出哪里怪怪的,再想和罗庞扯犊子时话题不知道偏到哪去了,满脑子都是陈合的笑脸,他想陈合是不是太腼腆了点。
      罗庞在张于涛看不见的角落偷偷笑了一下。
      严赟不是每次都有时间来接宋斯铭。
      这次宋斯铭和几个回青阳的同学叫了辆黑车,白色面包车,把行李堆在后备箱,这里面就有陈合。他跟宋斯铭挤在后排,摩肩擦踵,呼吸相闻。刚才宋斯铭救场的那一幕又浮现眼前,他深刻觉得宋斯铭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好人此时被挤得肺里氧气不够,火气来添,感觉整个人浸在柴油味的海洋里溺死过去,他臭着脸,靠着车窗睡大觉。
      陈合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这时不好打扰他,他沉默地听了会歌,路途漫长,旁边几个女生唧唧喳喳的讨论着寒假的安排和新来的男老师多帅气,歌单从林俊杰,孙燕姿一直切换到萧亚轩的《类似爱情》,陈合迷迷瞪瞪地半阖着眼,车子开得很快,他隐约觉得外头的声音都离自己很远,女声徐徐唱着:“……我站在屋顶,黄昏的光影,我听见爱情光临的声音……”
      半小时后,宋斯铭下车了,陈合睁开眼,大路旁的一家修车厂迎出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宋斯铭手里结果大包小包的行李,很熟稔的样子,宋斯铭笑容开朗,男人拿肩膀顶一下宋斯铭,后者又顶回去,两人踏着一地枯叶走进门卫室。
      陈合又开始打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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