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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小二伸着脖子喊道:“客官,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下次我好给您留东坡肉啊!”
      “任……灵澈。再会!”
      任晰匆匆跑出留卿客栈,跑了老远才捂着自己的腰包自笑自语:“甚好!本就没多少银两,这下倒是省了!”

      陆离对外面的天光十分生怯,慢慢吞吞适应了好半天,才愁苦地感叹道:“外面的空气真好,这里真的是魁城吗,怎么和从前完全不同了?还是我记错了?”
      高炎在她身后作答:“几年了这里有变化也不足为奇,从前的就别记着了!”

      任晰丝毫没受他们影响,仍旧自个盘算着:“这点盘缠能不能活着到西州还未可知,不能再耽搁了。”
      陆离听了他的话轻声唤道:“少爷,你等等,我有银子的。”

      “你别叫我少爷,别扭!叫我任晰就行。”任晰纠正道,不过他想说的是后面的话,“你有银子?哪里来的?你的银子不会是冥钱吧,我能用吗?”
      陆离解释道:“是爹爹生前的积蓄,就埋在铺子后面的槐树下,他临终前交付给我,可惜我也用不上了,我带你们去取吧!”
      任晰回想起留卿客栈的内院里好像是有棵什么树,她若没记错,那倒真可以解解燃眉之急,于是忙应道:“好,事不宜迟!”

      当然陆离是带不了路的,这附近的铺面大都翻了新,她与外界又隔离得太久,根本辨不清方向,也难怪她在地下找不到路了。
      任晰领着他们回去,院子里果然有一棵槐树。小二追着问:“任公子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任晰想这青天白日的,宝箱不得晚上挖呀,于是他阔气地掏出一把银子:“我要再住一晚!”

      停当好,他决定领着陆离出去游游故地——实际上就是他自己闲不住。陆离大概习惯了戚戚哀哀的形状,面对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她时不时就要停下来触景伤情嗟声叹气一番,走一步悲怨一步,行一寸抽泣一寸。
      那声音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女鬼索命音,让任晰不得不联想到一个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红衣女鬼形象,饶是他听惯了鬼嚎,大白天听着也难免肝颤。不过得了人家的财宝,总不好再挑人家的刺,且忍了,就当是他任少爷怜香惜玉行善积德罢。
      这样走走停停一阵,行至醉春坊,任晰踌躇起昨日里没完成的憾事,今儿也不怕没银子了,要不再去找红杏把那“没对完的诗”给对上?

      也是冤家路窄,是去是留还没个定论,却又遇到那位挡他道的孟公子吆五喝六地来白日醉春了。
      任晰可不是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此人的出现正好让他做了决定—今儿个必须得再去“对对诗”,而且还得和绿柳姐姐对,对到什么程度先不管,总之要去气气这个好色的蛮人。

      他抢在孟公子前头登了堂入了室,进去又是一锭银拍在桌上,趾高气扬地向胖妈妈点了绿柳的名。
      那大块头鲁莽好面,哪里肯让,当场嗤笑三声:“绿柳是我的人,谁敢抢!”
      当事人绿柳则躲在楼上,大气都不敢喘。

      陆离听了这话,立刻被一股义愤之气包裹,发出颤抖的声音:“是他?!”
      高炎问道:“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他的声音我认得,化成灰我都认得!他,就是欺负我那群男人的其中一个!”

      这还了得!任晰听得恼火,心下生了一计。他按住大块头的肩,作低笑道:“孟兄,不是我要与你抢,我是有好东西要献于你,你且随我来!”
      大块头懵懵地跟进上房,被任晰诓骗了几句,说是为他备了一份大礼,只需在此稍等片刻。他在房里来回寻了两遭,什么也没找到,正欲离开,忽瞧得窗前一阵狂风刮过,将墙上的美人图吹得起落翻卷。那画中美人罗裙粉黛,丰胸细腰,朱唇轻启,顺眉含羞,挂在此处不可谓不应景。

      他瞧得直咽口水,一不留神,那画中美人竟翩翩走了出来!
      这可真是个尤物啊!这可真是份好礼啊!

      大塊頭不由得抽了自己一巴掌,臉上熱辣辣的卻不覺多疼,心神泛起陣陣激蕩,這不是做夢!他咧開滿嘴參差不齊的黃牙露出个猥瑣呆滞的笑容,垂涎欲滴。只见畫中美人緩緩朝他走來,已如真人般高大,纤瘦的身体里发出一股干涩的声音:“你还记得我吗?我等你很久了!”
      大块头上前一看,不对!画中美人的一眉一眼在饱满的过程中似乎有了别样神韵,好像在幻化一般!这张脸分明是……

      他节节后退,瞳孔因过度惊吓急促放大,原本就外凸的眼球更加裸露了出来,嘴里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人是鬼?”
      陆离聚集在那幅美人图里,借助任晰的灵力凭一张画纸暂时拥有了自身的实体。她扭曲着干瘪的脸,步步紧逼:“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那恶心腌臢的声音每天都要在我耳边回响千百遍,一刻也不敢忘!当初你笑得多嚣张啊,怎么?现在也知道怕了?”

      “你……你是陆离!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怪我,我是想放你出去的,囚禁你的人是他们,不是我!”大块头魁梧的身躯退倒在地上,瞬间怕得涕泪横流,小便失禁,三年前陆镇庭和林远皆死得蹊跷,他恐怕自己今日也难逃一死了,“我求求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们去,别来找我,放过我吧!我求求你……”
      陆离甩出长长的白云袖,愈发狰狞咆哮起来:“他们我要收拾,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今天我就是来送你去见他们的!”

      大块头突然想到什么,哆哆嗦嗦爬跪着,边磕头边哭:“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交待,他们是为了灵珠……”
      陆离怎容他辩解,她猛地伸出一双嶙峋有力的长臂,深深掐住了那跪地求饶之人的粗脖子。

      就在大块头快要断气之时,一记石子从窗外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陆离的枯手上。那纸做的手哪禁得起顽石突袭,顿时被戳穿出一个洞来。
      陆离吃惊大叫,缩回手来反复翻看,那个洞破成一条十字缝,无血无痛,却让她害怕得紧,害怕这具新身体很快又会被伤得体无完肤,消失得无踪无迹。

      再说任晰在隔壁与绿柳聊得苗头四起,绿柳看起来温顺清纯,不似红杏那般火辣奔放,他正寻求着循序渐进的方法,却被陆离这么一声惊叫拉回了现实,丢下佳人匆匆去了。
      到了廊外,没头没脑的他只听得屋内在哭喊:“都是他们贪得无厌,西州有一个大户出天价要灵珠,他们就为了钱财丧尽天良,我只是个跑腿的,真的不关我的事,求求你饶了我吧!”

      陆离根本没在听大块头说什么,只一个劲看着自己的残肢发呆。
      这哭闹的动静,把胖妈妈也招了来。任晰迅速将陆离从画中抽出来,卷起那幅破画没事人似的溜回了隔壁,等胖妈妈进来,只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孟公子瘫倒在地。

      离开醉春坊,任晰带着美人图回到留卿客栈,再次用灵力分引出一个新鲜出炉的画陆离来。这两次使用灵力,让他对自身的力量有了新的认识,如果能将这些力量全部加以利用,重启安西兵、收复西州说不定也是有可能的。
      他定睛看了看眼前人,这才仔细瞧出陆离的模样。虽然她面露鬼色,神情不稳,但这瘦如纸片,惨白飘零的情形,分明与他之前埋过的一具尸体十分雷同——婉娘!

      任晰问道:“你是不是说你找不到身体,所以才一直困在这里,不知该往哪去?”很容易联想,如果陆离就是婉娘,婉娘就是陆离,陆离死后尸体被偷运出城,丢在了乱葬岗,一具新尸刚好被正在寻寄身的婉娘挑中,从此她便用这具身体与猎户结了秦晋之好。
      高炎也发现了,他一开始就觉得陆离眼熟,还只当是生前哪里见过的人。

      陆离用她那张纸糊的脸挤出了一个笑容:“是,但我现在有了新身体,你们去哪我就去哪!”
      任晰猜想得八九不离十,“婉娘”已经入土,那尸体上又多有伤痕脆弱得很,现在陆离有了如此美丽灵活的身体,看起来也很适应,一切不是很好吗?再说了,自己要往西州赶路,实在也分身乏术的。
      这么一想,他便没有说穿,一个人躺床上休息去了。

      高炎和葛青对陆离更亲近了,三个鬼居然在一旁闲聊起来。不大会小二送来午饭,听得里面有女子的谈笑声,透过门缝一瞥,还真有个白衣飘飘的姑娘身影,他在门口窃笑道:“没想到任公子还挺风流的嘛!”
      任晰接过托盘,把门一关:“看什么看!”

      当夜子时,任晰和陆离摸到那棵槐树下,当真挖出一个大铁皮箱子来,里面装的尽是金银珠宝值钱物件。任晰简直对新招的这个鬼感激涕零,当下就算要他以所有灵力来喂陆离,只怕他也是愿意的。
      没想到开当铺这么赚钱,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没银子花啦!他想好了,等处理完西州的事,若还有命回来,他也要去郑家庄开一间当铺,从此金山银山地抱着,不愁不逍遥。

      天刚开亮,陆离离开了画,任晰离开了床。小二像送大爷一样把他送到门口:“任公子,你这怎么多了幅画啊,昨天怎的没瞧见?”任晰一眨眼:“心上人送的!”
      陆离无形中听到,明明没有心的人也开心起来。
      临行任晰对小二耳语道:“不如我再送你一条稳固客源的妙招,你可记住了……”小二听了,崇拜得连连点头作揖:“哎哟,多谢!我记下了,回头一定转告掌柜的!

      离开魁城,任晰便找了个偏僻处让陆离入画,有个人陪着走总比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要好些。陆离带着温柔且羞涩的微笑显了形,可惜这个笑还没维持到她尝出其中酸甜,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给浇灭了。
      她的七窍以至身体各处在这场灾难中不断流出一种黑色的液体,一行行扩散弥漫,融归一处,直至五官模糊成一个无脸人,身形消散。

      “糟糕,下雨了!忘了你不能淋雨!”任晰未及收画,一场暴雨便把陆离这具得来不易的新身体浇成了一滩泥水。
      任晰一面寻找避雨之所,一面安慰道:“没关系,不就一幅画吗!放心,我会为你找一个更好的!”
      陆离对身体的执着突然间释然了,这次她没有露出悲声,而是信任地答了声“嗯”。

      淋了好远任晰才找到一间破庙,他淅沥沥地闯进去,陆离的身体可以慢慢找,但自己这具躯壳却急需抢救一下了。
      他解下法螺,把衣服脱掉拧干,用枯草木生了一堆火,然后半裸着靠在墙上打起盹来。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得像被哪位神仙换洗过一样,泥土的芳香渗进裸露的肌肤里,任晰抬手伸个懒腰,似乎就能听见那清香在骨骼间跳窜的声音。
      木桩上他的衣服已经干了,摸起来暖暖净净的,他利索地穿上衣服,听见高炎和陆离在后边议论着什么。

      “庙里明明没有棺木的,若有也一定移动了位置!”陆离对远一点的范围没有方向感,可对一个封闭狭小空间的陈设却很容易留下印象。
      高炎:“刚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散了我们吸收的灵气,比往生咒还厉害,之前我也感到过,不知道是不是少爷体内有什么相冲的东西,也许就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听到对少爷不利,陆离不多想便要打开棺木看个究竟,却因为几次进出画纸消耗太大使不上力。

      只听哐当一声,棺盖被高炎推开了,里面隐约躺着一具尸体,一具把堂堂两厉鬼都吓得不浅的尸体!
      任晰真是瞧不上这些担小的鬼,还想做出一副见惯不怪的云淡风轻,结果走近一看,当即也懵了——躺在棺木里的正是婉娘,也是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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