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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魁城的街上南来北往人声鼎沸,连郑家庄的人有时也会来这挑货,任晰揣着一颗放飞的心,在一家飘丝扬带的楼底下驻了足。

      想他任少爷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京城那些豪华的酒馆茶楼他小时候也跟着父亲母亲去过一两次的,可眼前这间名叫醉春坊的,搞得如此花枝招展,却不像什么正经酒楼的牌面。
      任晰虽然猜到了不正经,却还是想去瞧个究竟,谁叫他现在正在无限好奇的劲头上呢,做了这么些年清心寡欲的和尚,都没人好好引导教教他!

      门口一个满面春风两腮红红的大姑娘正扭动着身姿含情脉脉地冲他眨眼睛,任晰往里望去,里面的人大多也都醉醉醺醺的,走路跟燕归表兄喝醉了酒时一样。
      醉春坊?还真是人如其名,醉得不清。
      任晰心想:“我就进去看看,涨涨见识,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他脚随心动踏进了那扇大门。

      门口的大姑娘见势拉起他的手,细声软气地说:“小郎君,里面请呀!”
      这股热情揽客的劲又让她看起来没那么醉了,这倒更让任晰想进去瞧瞧它到底是喝酒的,还是歇客的,还是……那什么的!

      只见一个珠钗摇曳的胖大娘也热情地挥着手帕过来招呼:“哟,这位小郎君看着眼生,是外地来的吧?今儿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啊?我们这儿的姑娘跳舞唱曲,琴乐诗词都通晓着呢!绿柳、紫罗、红杏快过来!”
      任晰看着这满屋缤纷的春色,差点被姑娘们染料般的衣裳晃花了眼,可他还是不大明白:“大娘,还要先对诗吗?”这里的人都这么高雅的吗?该不会是什么城里举办的诗词大会吧?幸好他也是有些才艺的,不然丢脸就丢大了。

      胖妈妈轻拂了一下手帕笑道:“哎哟,小郎君着什么急呀,第一次来吧?”她围着任晰看了一圈,“谁也没说一定要对诗啊,你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就让姑娘们做什么不就成了!”
      任晰被她说得七荤八素,面上却做出一副行家的样子:“对诗我也会的!”

      胖妈妈大笑两声,领上姑娘们簇拥着任晰进了楼上的一间小屋,她把肥手一伸:“那行,先押些对诗的银两吧!”
      被架上房的任晰也不好现在退场,他爽快地掏了钱等着看接下来的表演。妈妈揣稳银子,把门一关,屋里即刻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任晰和红杏两人。

      红杏半掀粉裳往床上一坐:“郎君想怎么对呀?”
      “你们平常都怎么对?”
      红杏闻言娇身微动:“我们平常对的可有意思了,只是您这点银子不够啊!郎君想必没有体验过,这其中滋味啊,一试便知!”
      “那就试试吧,如果真那么有趣,银两我定不会少你!”听了红杏的话,任晰这会是真的以为要对诗了,只是不知这对的什么诗还要先出银两,赢了彩头又是何等的好物,就依着自己万事先试的风格试它一试。

      红杏马上拿出敬业精神,拉任晰坐到床边,用长袖轻拂过他的脸,嫣然媚笑外加目送秋波,这样毛骨悚然地凝视了半响,任晰却没什么动作。
      他唯一的反应是:“你先出题还是我先出题?”
      想她红杏什么男人没见过,再没吃过猪肉的也不会这般迟钝,看来不主动点他不会现出本性了。于是红杏软身一横,将眼前的青涩小郎君扑倒在了被叠上。

      任晰吓得小脸一白,红杏那两团松软之物前赴后继地抵在他胸口,一只雪白的玉手在他脸颈上摸个不停,摸得他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已,当下这才搞明白“对诗”是个什么意思!
      原来醉春坊真的就是个单纯的妓院!

      任晰的理智和意识渐渐减退,行为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心里像烧着一团火,正在他以为要走火入魔的时候,葛青再次很合时宜地出现了。
      他弱弱地喊了一句:“少爷,你怎么……”
      不只是葛青,还有高炎以及那些不明所以的混沌之声都在,它们绞成一团,又成了一开始那种浑浑噩噩的鬼音。

      鬼音并非专程来阻止任少爷的什么好事,它们沿着床转了数周,绕过房梁,越过门窗,浩浩荡荡向街边飘去了。
      这轰鸣的鬼音可比红杏那酥声糯语恐怖醒神——它们要么沉寂要么喧嚣,一般是不会离任晰而去的,他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红杏姐姐,那个诗就不对了,先走一步!”
      话落任晰提脚追着余音跑了,空留红杏一人在房中捶枕呕气,她不知是这单生意实在难做,还是自己的业务水平退步了。

      任晰飞步而下,在楼道转角处撞上了一位左右搂着两个美女的客人,其中一个美女就是刚刚见过的绿柳。着急寻鬼的他称了声“绿柳姐姐”便要走,却被那客人一把拦了下来。
      那客人长得人高马大,鼓起的膀子能有任晰的小腿粗,他喝道:“死小子,你没长眼啊?惊到我美人儿了你赔得起吗?”

      任晰不想同他纠缠,鞠了个躬又要走。那大块头两根铁筒似的手把他拦得死死的,吼道:“给我美人儿道个歉你不会啊?”
      绿柳姑娘低头怯怯地细声道:“孟郎,算了吧,没撞到我。”
      “你说算了就算了?老子说不算!”大块头一通骂咧,绿柳便不敢出声了。

      楼上楼下好多看热闹的人注目过来,任晰一时冲动上头,把追鬼音的事抛之脑后:“你也撞到我了,你怎么不道歉?”
      眼见那大块头龇牙瞪目的就要动手,胖妈妈赶忙提起裙子跑过来两相规劝:“哟,孟公子,您来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为一粒芝麻豆子耽误了您的大事呀!绿柳,还不快扶孟公子上雅间!”

      绿柳见势半个身子扑在孟公子身上,应了声“是”,然后扶着他娇娇地上去了。
      胖妈妈又拉着任晰送下楼,满口赔礼道歉,说那姓孟的就是个大老粗,不过仗着自己有点家财爱寻花问柳罢了。她顺便又问了任晰对红杏的服务满意否,招呼他以后常来,任晰只是点头微笑。

      任晰这头辞了胖妈妈走出醉春坊,那头却早已听不清鬼音了,他站在来来往往的市集上不知所往,不觉回味起方才与红杏“对了一半的诗”来,竟不知对自己差点失身这件事是庆幸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这么想着想着他又松驰起来,没线索也不用去追什么鬼音了,反正到了晚上,那群小鬼自然会找上门来。
      外面艳阳高照,他顺着天意把前后的摊位新鲜了个遍,最后什么也没买。不是他不喜欢,是他没有多余的银子,身上这点本是母亲让他稍给妙音的香火钱,刚刚一时没把持住还浪费了不少,必须得省着点了。
      不过,银子没有,点子他倒是多得很的。

      很快暮色降了下来,他也找好了一间客栈那客栈的店小二正卖力地拉着往来的过路人,拉一个问一个:“客官住店吗?本店皆是上房,吃食酒水应有尽有……”
      他拉得使劲,笑得讨好,说得真切,可就是无一人进店,而不远处的另一酒家灯笼火红彩幌飘飘,没人拉客也是络绎不绝。小二幽怨地望望那边的兴隆再看看这边的萧条,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任晰的五脏六腑已经抗议许久,为了节约花销,他毫不犹豫地选了这冷清之家。
      小二一看来人气势十足,举手投足间很像一个微服出游的贵家少爷,紧忙堆笑把他让了进去。任晰也不吝啬,大鱼大肉的稀奇名菜各点了一份,有意要把这几年没吃上的肉都给找补回来。
      他一边啃鸡腿一边向小二搭话:“我看你们这的环境不错,做的菜也十分可口,是何缘故同一条街生意却相差甚远?”

      “客官,不瞒你说,这个铺面的生意就没好过,卖金银首饰的,开医馆的,开赌场的,老板不知换了多少个,都是做不了一年半载就关门大吉,我们这客栈怕也是撑不了多久咯!”小二重新为任晰斟上一盏茶,没其他可忙他就拉开条凳坐下来陪客人聊天。
      任晰仰头喝了一大口,问道:“怎的如此蹊跷?”
      小二回头看看,确定无人才悄悄对他说:“要说这原因,我们东家也是开业之后才知道的,四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大案,从那以后这个位置就跟下了咒一样,做什么都不成!听说这儿以前还闹过鬼呢!”

      任晰现在对“鬼”这个字是很敏感的,他把盘子往小二那方摞了摞:“什么大案?”
      小二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块鸡肉油腻腻地啃起来:“说是这里以前是一间当铺,当家的姓陆,陆掌柜有一个独女很受疼爱,可惜出嫁不久就被夫家休了,陆掌柜把女儿接回家来,加以疏通开导,教以经营之道,没两年这女儿就成了当铺的二掌柜。后来陆掌柜生了场重病,这个不孝女为了掌权不择手段,活活将她病弱的老父亲给饿死了!再后来陆家族里的人把这个不孝女抓了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她也饿死了!”

      “这些和这铺子有什么关系?”
      “后来,陆家其他人来接管了这间铺子,可都没一个有好下场,据说是被那饿死鬼盯上了!你说说这女人多恶毒,生前坏就算了,死了还不安宁!不过这些都是我听街坊们瞎说的,反正客栈也要关门了,到时候我就回乡里种地去咯,谁还管这些事嘞!”

      任晰只当酒足饭饱后听了个故事,虽意犹未尽却也并未上心,他向店小二勾勾手指:“小兄弟,我看你这样拉生意也没什么成效,不如我给你出一主意,过来!”
      小二俯耳听了他的话,皱起一道川字眉怀疑道:“可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任晰窜到门口,正好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路过,他努起薄嘴朝小二挤眉弄眼,“就他了!”

      按事先说好的,小二拦住那个男人露出了他的招牌微笑:“客官用餐吗?用餐酒水全免,住店一律七折!”
      这时任晰剔着牙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豁着半边嘴道:“小二,你们新来的这位江南名厨可真绝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听说他还给皇帝做过御膳?今儿我可算是吃着咯,也体验了一把皇家的待遇,晚上我就住这啦!对了,东坡肉给我留一份,我待会还来吃!这位兄台,快进去尝尝啊,我保你吃了一回还想二回!”

      那男人一看体型就是个好吃嘴,他抬头望望头上“留卿客栈”的牌匾,吞着口水跨进了门,连带着好几位过路闲听的也一拥而入。原本闲得掉牙的店小二此刻是应接不暇,两条腿跑成了四条腿也招呼不过来。
      一下子热闹起来的客栈里,没人注意到刚刚还说着话的任晰已经出了街老远——一顿完美的霸王餐就此落幕!
      可没一会功夫,他又乖乖倒了回来,因为他发现他的小鬼们在这里。

      此时的留卿客栈挤满了从众进来尝鲜的吃客,任晰的东坡肉也被点上了张张餐桌。小二大概念及他出了主意,没有计较他的赖账,仍旧笑脸相迎:“公子,您回来啦!我在后堂给您留了一间房,您要不嫌弃我给您收拾收拾?”
      任晰心想,这家店生意不好处事倒挺大方。
      小二带着他穿过宽敞的内院来到后堂,一边介绍着:“这是我们掌柜留着备用的一间房,还从来没用上过,里面什么都齐活,就是光线不太好,白天也得掌灯。”

      任晰见这屋空广安静,处在客栈的底层,最重要的是那群小鬼就在这里,正好和了他的意。
      小二一退下,他便闭目凝神听着此处的动静。葛青在一边故意压低嗓音道:“少爷,这里有一个怨气很重的女鬼!”

      耳朵里一种铁链相互碰撞拖动的声音传来,时有又时无,时强又时弱,叮叮当当地把原先的一众鬼音给压下去不少。
      一个老妇人的呐喊在房间各个角落响起:“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每个人都不得好死!”

      苍老的惨叫声断而不绝,凄凄切切,把任晰那很见过世面的耳朵听得毛骨悚然。
      葛青说得没错,怨气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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