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斩尽春风未能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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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非笙！代掌门叫你！”一群弟子路过论剑台，为首的那个高声向正在练剑的虞非笙喊到。“多谢。”虞非笙道谢示意自己知道了，把剑一收，就往剑气厅赶去。
卓凤鸣不同于常人，身形高大威猛，天生神力，长居剑气厅以压制自身戾气，自烛龙一役，李忘生道基有损，便退居幕后，由卓凤鸣代行掌门之位。随着卓凤鸣日渐老矣，大多事情交有林素二人打理，这个代掌门除非必要，也就处于常年不管事的状态了。
“代掌门。”卓凤鸣见虞非笙到了，放下手中的书册：“动手了？”话有点摸不着头脑，虞非笙却立马听懂了：“嗯。”卓凤鸣轻轻叹息：“高剑回来向我说了这事，彦秋离背后错综复杂，这只是彦家的政敌，庙堂之高，非吾所及，你今日杀三人，明日又当如何？后日又当如何？你想护彦秋离，但是你护不住。也不是这个护法。”卓凤鸣一眼看透虞非笙所想，意味深长，“可别把自己也丢了。”
虞非笙自然是明白卓凤鸣想说什么的，这个丢，不仅仅在于性命，在于剑，在于道，在于更多的东西。
“侠以武犯禁，限而不可止。彦家要承受的，也只得他们自己去受。不干政，不预商，不欺农。”卓凤鸣轻啜一口茶，继续说到，“吾辈侠者，因江湖生，也必为江湖困。”
“更何况你做事也不利落，后续都没处理妥当，亏得高剑跟在你后面帮你处理后事，管杀不管埋，还走的正大光明。”说着卓凤鸣便觉得好笑，看虞非笙的眼神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多谢掌门教诲，弟子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卓凤鸣无语道，“灵虚子那边最近在处理碑铭，你过去学学帮他们挖几个坑。”
虞非笙：？？？
卓凤鸣：没得讲
这是真的很恨铁不成钢了__(:зゝ∠)_
“师父，彦家彦林在外等候拜见。”在卓凤鸣还在对虞非笙就行谆谆教导的时候，有弟子轻轻在厅外敲了敲门。“请进来吧。”卓凤鸣吩咐到，转头提醒虞非笙别忘了去挖坑。虞非笙假装没有听到，想着不愧是彦家的人，来的就是那么及时，溜之大吉与彦林擦身而过。
不过虞非笙并没有走远，回头看门已经关上了，又折返来靠在门外想偷听点什么。
“…无比感激纯阳宫…照顾…一直没有出事，就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
“举手之劳，师父既然觉得与小公子有缘，当年又劳彦家引荐，这点小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绵薄之力不足挂齿…如今时局动荡…虎狼之辈…”
“彦家如今是打算就此退隐了吗？”
“…是非之地…箭已在弦，唯有求生…”
怪不得彦秋离没有再回纯阳宫，大约彦家都要举家搬迁了吧，也不知道搬去哪里。虞非笙想着，望着天边流云。
总会是再见的。
日子倏忽之间一月已过，一列马车由北向南，踩着着鞺鞺鞳鞳的步子穿过山林，马车延绵了十几辆，显然是大家族的举家迁移了。彦秋离抱着剑坐在第二辆马车前，偶尔和身旁的车夫攀谈几句。
“咻——”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彦秋离立即翻下马车，踩着逍遥游飞速后退，“轰——！！”马车刹时被熊熊大火吞没，接着无数长箭疾掠而至，马匹被惊动乱成一团，无数兵戈相击的声音回响在密林中…
这场大火在山林里燃烧了一天一夜才归于寂静，只有大片大片枯黑朽落的断枝残丫与血尸横陈，兵器散落的景象昭示着结果的悲惨。
“…呼…”彦秋离是跌跌撞撞挪着往前走的，松软名贵的衣袍已经被血污浸透，手中佩剑上流光溢彩的宝石也被掩去了光彩。
来的人气势汹汹手段狠辣，彦家根本难以抵抗，即使他拼进全力，也挡不住狂风骤雨般的围攻。
不是私军，不似政治上的手段…朝中固然暗潮汹涌，但退隐便是放弃，少有人穷追不舍。只能是——
“咔嗒。”彦秋离被树枝绊倒，摔了个结结实实，全身经脉阵阵剧痛，这是他过度运功对敌之后又为了突出重围强行使用逍遥游的后果。尝试了几次也再爬不起来了。
彦秋离忍着剧痛，强迫自己运转坐忘经，虽稍稍清明了些，却依然阻挡不了困饿交加，内外皆伤带来的生命的流逝。
“…呼…”
自彦秋离离开后，虞非笙也就回到了以前独自一人的状态，不过其他人的态度隐隐倒是改变了些，大约从彦秋离一事看出这位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模样。
“…听说最近的消息了吗…”
“…彦家…遇伏…”
“…哎…天才易折…”
原本叽叽喳喳讨论得正欢的几位弟子看虞非笙走近，连忙缄默闭口不言，虞非笙一脸懵逼非常疑惑：“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嘿嘿，没啥，没啥，虞师兄今日练剑练得咋样啊？”被推出来的弟子挠挠头朝虞非笙一脸傻笑。
“……”
“哎！人有三急，师兄我先走了哈！”
众人恍然大悟，“师兄我去练剑了”“师兄天气真好啊”“师兄掌门好像叫我”纷纷各种借口溜之大吉。
搞得虞非笙一头雾水。
不过虞非笙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于是他亲自下山了一趟。
山是下了，可却差点没能上来。
“你今日杀三人，明日又当如何？后日又当如何？你想护彦秋离，可是你护不住。”卓凤鸣的话响在耳边，虞非笙遏止住离开华山的想法。
不够的，还不够。
差的太多了。
虞非笙是早晨下山的，回到纯阳宫却已是半夜了。
他是牵着马一步一步走回来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回复他消息的人说的话：
“彦家知道朝堂水深，意欲归隐，于是举家南迁，沿官道由北至南，由西而东。
树欲静而风不止，但是归途依旧遭遇十八寨埋伏。彦家想要远离纷争，可是对手并不放过他们。
彦家无一生还。”
走到两仪门前的时候，虞非笙一抬眼，却看见林语元打着一盏小灯笼，已是等了很久了，夜里的风雪已经浸湿了她的披肩。
“……”虞非笙驻足愣住，却半晌开不了口。林语元是李忘生的大弟子，李忘生和卓凤鸣相继退隐，她便担起了纯阳掌事一职。此时见虞非笙沉默，也不生气，反而是微微一笑：“回来啦。”
“嗯。”虞非笙轻轻应道。
“天白还猜你不回来，我不信。虽觉得或许可能性不大，但等着总是好的。”林语元接过虞非笙手中的缰绳，声音温温柔柔的，“果然，幸好还是等着的。”
“…代掌门之前找我谈过，所以…”虞非笙似是想说什么，说到一半又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了。
其实，他们都是清楚的。
林语元不禁莞尔：“不必太疏远，纯阳实在很久没有你这样的弟子了。以前虽有谢师伯，但到底你和他是不一样的。那时吕祖还未曾远游，也不曾有纯阳宫。”
“…嗯。”
小灯笼在风雪里晃晃悠悠明明灭灭的，映着两仪门不甚清晰的轮廓。“如今老辈已去，新辈未成。语元自己也难挑纯阳大梁，处事难免有生涩之处。但说到底，大家终归是关切的，也终归是担心的。”
“…已经很好了，更多的我并不强求。”
林语元怔了一怔：“小师叔天资聪颖，是语元思虑太过了。”
“小师叔就不必了，我也称不上。”
林语元驻足，转身指向那伫立山口的两仪门:“历来纯阳弟子入门考核皆需过两仪门——易有太极，始生两仪，阴阳之化，万物不息。生机暗藏，不可执迷。”
虞非笙遥遥看过去，在暗夜的风雪里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拱形。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林语元目光流转，看向虞非笙，“你向来天资聪颖，不该在此事上糊涂。”
虞非笙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明白了…多谢林师姐。”
林语元只是摇摇头以示无事，等到了也说完了便该离去了。虞非笙转身看着林语元离去的背影，小灯笼一晃一晃的，明暖的光芒渐渐黯淡在雾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斩尽春风未能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