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惟道（剑气）》逐夜惊岚

2、坐忘雪峰云浩荡

　　转眼最冷的时节已经过了，数数日子，彦秋离已经来纯阳早已半年有余。粉妆玉琢的娃娃脸上稚气没脱几分稚气，倒是初来时的羞怯已经消失地干干净净了。与一般来暂住一两月就走的富家子弟不同，彦秋离的功夫在这半年内可是有了实打实的进展。
　　虞非笙自己也有几分诧异，这个小屁孩看着自己练剑，竟然就这样学会了坐忘经和纯阳决，并将其修至熟练。这等天分放在纯阳，也是数一数二的。在彦秋离已经抬剑跟着虞非笙学了个天道九势的起手式时，虞非笙才总算忍不住了：“别跟着了，这是太虚的剑法，你该去学紫霞功的北冥剑气。”于是彦秋离才总算不屁颠屁颠跟着虞非笙了，转而在卓凤鸣手下学习紫霞功。
　　不过虽然彦秋离性子再和富家子弟有所不同，那股懒散的特性可是像个十成十。想起来了就练会儿，想不起来就干脆看着虞非笙练会儿，好像既不在意什么时候被接回去，也不在意剑法究竟练得怎么样。不过即使是懒懒散散地练剑，彦秋离的进步也让人啧啧称奇，几乎是压倒性地超过了同龄人。

　　“噢！！！”一阵欢呼声诧然爆开，彦秋离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中间的还有和他比试的弟子。彦秋离收回手中佩剑，轻轻俯身将已经跪坐在地的小师兄扶起来，略一拱手：“师兄承让。”周围又是一阵喝彩的欢呼。
　　“秋离师弟可真厉害，明明没来纯阳多久，基础就已经这么扎实了。”
　　“是啊，人还那么和善，真是讨人喜欢。”
　　一位女弟子踌躇了片刻，鼓起勇气从人群外挤上前：“那个…秋离小师兄，我…有一点地方不明白，能向你请教一二吗？” 彦秋离微微颔首，算是准允，得到了询问后，便轻抽出手中长剑，行云流水地演示了一遍，又赢来阵阵赞赏声。
　　“……”虞非笙抱剑站在人群外，不知看了多久，离得远远的并未上前，也没人将他放在心上。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没意思，便转身走了。转身的刹那彦秋离似乎有所感，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往外看了一眼。
　　自然是什么也没看到的。

　　暮色已经沉下来了，虞非笙揉了揉略有酸痛的手腕，侧头瞥过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微微垂睫，已经放缓的剑势突然又变得锐不可当，剑光缭乱，剑影凌厉。直到月色已经有铺陈而下的迹象时，才看见一个小不点慢慢爬上了论剑台。虞非笙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小团子摇摇晃晃地跌进自己怀里，一股淡淡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才七岁多的小屁孩也跟着那群人跑出去喝酒了？虞非笙无话，高出彦秋离一个头的身子略略俯下将其打横抱起，一双小手却突然捧住了虞非笙颊：“刚刚在房里没找着你，就猜你肯定又在练剑。”一句话没说完，怀里的人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小脸通红，哪有白日里和煦淡然的模样。左手往衣襟里摸了摸，举出来块小糕点，“今天跟他们出去玩，给你带了桂花糕。”虞非笙嫌弃地撇撇嘴，任由彦秋离把糕点揣进自己衣服里。虞非笙抱着彦秋离，一步一步走下论剑台送彦秋离回房，抱着彦秋离，背着长剑。
　　弟子们居住的地方还吵吵嚷嚷的，显然都是刚回来不久，个个应该都喝了不少酒，空气中都泛着冷冷的醉意。虞非笙略一沉思，怪不得，是听说今日山下有庙会的，难怪跑了这么多人下去，这小家伙才来不过半年，就已经和众弟子打成一片了。
　　也挺好的。虞非笙如是想。

　　光阴似箭，算算彦秋离来纯阳已是快两载了，彦秋离一直在纯阳弟子中很受欢迎，彬彬有礼，易于近人，既不让纯阳弟子高看，也不会让暂住的富贵子弟疏远，加之天赋过人，老一辈也对他青睐有加。当然，如果他练剑勤快些，可能卓凤鸣会更开心一点。也还是喜欢黏着虞非笙，尽管虞非笙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不大回应，他也不在意，照样什么好吃好玩的小玩意带给虞非笙，懒懒地看他练剑，有时候看着剑，有时候看着人。
　　虞非笙照旧独来独往，在其他人都仰望的地方飞速进步，剑术越发纯熟。他不需要他人的亲近，也不需要早学者的指导。他以自己的天赋和悟性，将其他人的优异碾压得粉身碎骨。
　　“这次的纯阳论剑还有多久”“嗯嗯，没多久啦，还有个半年吧，想要优胜可得赶紧找个厉害的提携提携。”“哈还允许组队的吗？那我可要去找彦秋离啦。”“得了吧，找他的不知道多少，能轮得到你”虞非笙走在路上的时候听到弟子们吵笑谈论着。
　　纯阳论剑是纯阳宫为选拔嘉奖优秀弟子设立的比武活动，旨在鼓励同龄弟子们互相切磋，以磨剑法。因为允许两人组队，鼓励分工配合，剑法杰出者便炙手可热。
　　有很多人找彦秋离？虞非笙轻轻摩挲剑柄，怪不得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是这么受欢迎的。
　　虞非笙在纯阳中，是个很特殊的存在，或许不合群本来就是特殊存在之一。他向来独来独往，也并非纯阳七脉中任何一脉，与谁似乎都称不上师兄弟。当一个人出类拔萃，的确能被周围人敬仰，可若是太过于出类拔萃又过于不近人情，那么只会被周围人当作怪物看待。而他虞非笙就是这样一个“怪物”。所有人对于他，谈不上什么针对，只不过是忽视而已。一种下意识将他排斥成“和我们不同”的忽视。
　　或许他人并未意识到有何不妥，只有被排斥者才能感受到周遭予他的冷眼相对。
　　抱着剑在树下睡觉的虞非笙突然感觉头顶光线一暗，刚刚睁开眼就听到了彦秋离的声音：“纯阳论剑，我们一起吗？” “嗯”似乎对这样的询问并不意外，虞非笙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补充到，“好好练剑。”
　　彦秋离闻言轻笑了一声：“有你在我还需要好好练剑”虞非笙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同龄之中，除自己之外，已是无人能出其右了，和他一道，胜负的确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事情。
　　“你可以试试去你小师兄他们的组拿个名头。”虞非笙说着起身抽剑，内力汇聚正是一招八荒归元。小师兄是几代纯阳弟子为了区分同辈师兄喊的，纯阳收徒历来年龄跨度很大，师兄师弟相差三十余岁的不胜枚举，若是收在早已不问世事的纯阳六子门下，年龄差跨至半百也是不足为奇的。小师兄指的一般都是同辈的上一代弟子或者先入门的同代弟子。彦秋离对此诚实道：“有点难。”继而接道：“若我是你，倒是可能的。”
　　“你勤奋一点就可能了。”虞非笙毫不留情地戳穿彦秋离的谎言，彦秋离只得转移视线无言以对。
　　“你整天练剑不觉得无聊吗？”虞非笙懒懒瞥了彦秋离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彦秋离来了兴趣，换了个姿势撑着头继续看虞非笙练剑：“非笙，你为什么要学剑？”
　　虞非笙听到这话顿了顿，剑飞惊天掠出一道凌厉的剑气，一片柳絮大雪应声碎裂：“我想以我手中剑，证我心中道。”
　　彦秋离垂下眼帘，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