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杂役（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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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独自在院子里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的光景，方才的杂役弟子又折了回来，这回他终于是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修士薄情，他活了五百多年，很多人的样子其实都记不太清了，但那杂役弟子的脸落入他眼中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被别人当成一件礼物送到的罗浮峰的小修士。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个秦修自己听了也觉得可笑的流言。
当初他刚刚踏入渡劫期，一位精于卜算的前辈送了他一卦，然而卦象并不太好，说是的他此生必有一命劫，渡得过，便是大道圆满，渡不过，就是身死道消，个中因果都系在一个人的身上。
后面的话，那位前辈并未曾点明，等到宾客散尽之后，那位前辈才特地找到秦修，暗示他找出那个人，杀之，方可解此劫难。
秦修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他不太信命，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命，为何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再之后这位前辈突破失败，没过几年便驾鹤西去。这位前辈去世之后，不知是何原因，他为秦修算的这一卦被人散布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原本的内容也被传得面目全非，成了他秦修若想要大道圆满，须得寻一契合的炉鼎修炼。
秦修也没想到，会真的有人找到那么一个人既符合那位前辈说的条件，又是鼎炉体质，而且那群人为了讨好他，还真将人送到了罗浮峰。
他不需要鼎炉这种东西，那些传言也是捕风捉影，但秦修不能直接将人放下山去。
一是小修士是鼎炉的消息已经被传了出去，下山势必会被别的人盯上；二来有一就有二，没有这个小修士，怕是还会有别人。
但这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死物，可以随意安置在库房，于是秦修只能将小修士安置在罗浮峰，让他的弟子应子秋照顾着，等到传言淡去，再送他下山。
小修士在罗浮峰上一住便是十年，秦修不在意罗浮峰上住了几个人，也不在意小修士是否离开，但不可否认小修士住在罗浮峰的日子，是秦修少数觉得鲜活的时光。
来人跟他记忆里的小修士重合，脸上的神色像极了当年坑完应子秋后朝他卖无辜的样子。
小修士叫林知砚，秦修记起来了。
林知砚这次上门又跟上次有点变化，衣服比之前的旧了些，上面的线头胡乱支棱着，说不定过几天就得打补丁，他的一双手刚刚才去磨石上磨过，磨到了掌纹都模糊的地步，到现在还有点渗血，衣服底下也有些青青紫紫的掐痕。
这是林知砚仔细考据过后的结果。
他以为当年秦修之所以救他，就是因为他浑身是伤，看起来实在可怜。对于这种正派又有情的修士，想要博得他的同情，自然是要卖惨，越惨越好。
林知砚在某些方面向来敬业，身上的伤痕都是他用心作出来的，就等秦修在不经意间发现了。
进了院子后，林知砚还没开始入戏，秦修就先一步发话：“我不太喜欢住处不干净，不如你先将这里打扫一下吧。”
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林知砚有些恍惚，事情的发展难道不应该是秦修认出他，他“一不小心”把身上的伤透露给秦修，再之后秦修同情心发作对他放下防备吗？
虽然他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像想象得这么顺利，可他怎么都没料到，秦修竟然都没认出他。
“对了，”秦修似乎是想起什么，又开了金口，这让林知砚又燃起了希望。
只听秦修道：“我吃了你家主子喂的造化散，身体还没恢复，你们魔修的法术我可能受不住，所以你还是用手吧，有劳了。”
林知砚哑然，目光在秦修的脸上来来回回了好几遍，半点异样都没能让他找出来。
秦修是真的没有认出他，叫他扫地也是真的。
林知砚有些气急，这秦修睁眼说什么瞎话！他怎么不知道喂给秦修的造化散能让渡劫期修士成了个弱柳扶风的娇花？
但他含着真相不能说出口，一说出口就暴露身份，还会给自己扣上卑鄙无耻的帽子，虽然他的确卑鄙无耻，但他不想在秦修面前这样。
可林知砚还是想挣扎一下，道：“这些事都有专人做，奴怕自己收拾出来让尊者不满意。”
“那你擅长些什么？”秦修问。
林知砚仔细想了一下，自己进入魔界以来，打架斗殴，吃喝赌博样样精通，但这些又黄又毒的活动说出口他在秦修眼里的形象就别想好了，便挑挑拣拣道：“我们魔修的东西，尊者恐怕不会喜欢。”
秦修撑着下巴，懒懒道：“无事，你且说来听听。”
林知砚目光游离，“就……吃吃喝喝，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然而秦修却像是得了趣，他道：“我还未曾见识过魔界的风土人情，你既然懂这些，不如带我去瞧瞧。”
这可真是顺杆爬中的典范，得寸进尺中的楷模。林知砚在秦修心中的形象崩没崩塌他不知道，反正秦修在他心中的高冷是一去不复返了。
“这个……主上不允许尊者出门。”
秦修似乎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多说什么，指着院子角落里的扫帚道：“那你还是扫地吧。”
林知砚：“……”
秦修甚至还相当贴心地将扫帚递到了他面前。
林知砚怎么不知道秦修其实这么不想当个人？
东西都递到他面前了，林知砚也能再推拒，只能颇有心机地将手上的伤漏给秦修看。
秦修看见了，但是没说话。
等到林知砚扫了半个院子，秦修的那句询问才姗姗来迟：“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林知砚等了这么久，满腔戏瘾已经消散大半，他恹恹道：“是我办事不力，主上给奴的教训。”
秦修看着林知砚扫过的院子，方才落叶随意散乱着还别有一番风情，但林知砚扫过之后的院子，落叶堆七零八落，看上去杂乱不堪。
于是秦修了然道：“你主上罚得对。”
林知砚：“……”
这恩没法报了。
林知砚气急败坏的模样落在秦修眼里，他心中那点不满终于消下去了些。
当年林知砚命悬一线，秦修费了不少劲才替他捡回一条命，但他清楚，林知砚这辈子恐怕再无缘重登仙途，所以将他送到了尘世之中，希望他好过一些。
可如今两百年过去，林知砚还活得好好的，不过已经转换了身份成了魔修，甚至还有空在他面前做戏，想来应当是在这十方宫混得如鱼得水。
但修魔之人大多心智不坚且喜欢走捷径，秦修想不明白，林知砚为何会走这么一条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杂役（二）
